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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情懷》第21章 靜夜思
深夜不到十一點,整個小縣城早已寧靜下來,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左鄰右舍只有少數幾家還亮著燈,大多數人都已進入夢鄉。

我情願做夜空中的一顆流星,在長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弧,那怕瞬間消失在夜幕中,但我沒有睡著,這個夢也不現實。我是漂在茫茫人海中的一片樹葉,是介於鄉村與小縣城之間的一片樹葉,無論漂向哪個方向,都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

夜寧靜下來,一天的忙碌之後,這顆心就更不能寧靜,因為有些事不得不想,有些事想放下也放不下。有些壓力是客觀地存在著的,我沒有勇氣去北上廣漂,即使在一個小縣城漂,我居然還覺得壓力山大。

回想工作了十幾年,依然過著月光族似的生活,在2014年這個寒冬來臨之前,內心彷彿就早已預感到這個冬天將更加的讓人心寒。

上世紀90年代,我選擇了上中等師範,那時候,考上中等師範在村子裏還是比較榮幸的事,意味著農村戶口可以轉成城鎮戶口,意味著將來可以分配工作,可以端上所謂的「鐵飯碗」。

農民的孩子經過這次跳龍門,算是可以走出農村了,當時覺得也是比較幸運的,父母也很高興,覺得有面子,親朋好友也紛紛來祝賀,父親還特意安排了兩桌,請了請我初三任課的老師。

96年9月份,開學的時間到了,父親送我去上學那天,汽車在家鄉的柏油路上行駛,坐在車上向外望去,公路兩邊田地裡的雨水還沒有退去。

那年的雨水特別多,窪地裡的莊稼有一大部分早已淹死了;那幾天,黃河好像也經歷著比較大的幾次洪峰,晚上各村群眾中年輕力壯的勞力都志願到黃河邊巡視、抗洪,拿著鐵鍬裝沙袋準備隨時夯實發現險情的堤壩。我印象中父親也是村裏一動員組織,每次都積極去的。

聽爺爺、奶奶經常說,曾經有一次黃河漲水,我家老屋後面的溝裡都有水,站在橋頭都可以釣魚了,那具體是哪年?我已記不清了。

想到這些,我的心情很沉重,彷彿我乘坐的汽車變成了一葉扁舟漂在湖面上,我要漂著去上學似的。

我爺爺在黃河西岸的一個小村莊有個朋友,過年過節經常走動,我小時候,大約七八歲,有幸跟著爸爸坐船渡河去走親戚。

那好像是在春節之後,河西三爺爺、大爺先到我家來的,住了兩天,他們要走。我爸爸是個木匠,他們家要蓋房子,讓我爸爸去幫忙,做些門窗、傢具。這樣,我爸還需要帶許多做工用的斧子、鋸等一大木箱子工具。

聽說爸爸要走,我哭鬧著要跟著去,聽三爺爺講他們是坐船過河的,我對坐船也很好奇,所以鐵了心想用眼淚換機會。我父親是堅決不同意我去的,還是三爺爺心軟、疼我,經過他的說情,我如願以償。

現在我腦海中還有深刻的印象,那次我們坐了一條大鐵船過的黃河,船好像不停地在搖晃,我膽小害怕,趴在船頭看河水向北流就眼暈。

船終於靠了岸,爸爸、大爺忙著搬工具箱;三爺爺領著我,我攙扶著三爺爺,當時他早已七十多歲了,爺孫兩個在黃河岸上艱難地行走著,要走一段泥濘的河堤才能真正上岸。那時初春,春旱,好久沒下雨,黃河兩岸灌溉需要提水,水急速退去之後就形成這段難走的路。

這是我唯一的一次坐船過黃河,再後來就有浮橋了,往來的渡船就下崗了。我長大後,也曾多次到河西大爺家串門,不過三爺爺早已過世了。我清晰地記得三爺爺生前很喜歡吃肉,我那次在他家住幾天,有一次大娘正在廚房裏煮豬肉,剛煮熟了,他就叫我一起去吃肉,我天生就是吃素的料,好像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三爺爺卻能夠端上一大塊肥肉,蹲在屋門口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長大後,我發現河西的黃河大堤比河東的大而堅固,因為河西是平原,河東是丘陵,聽長輩們說,從前我們這邊就是黃河的泄洪區。

第一次遠行,心情很沉重,當時也很擔心家鄉發大水,還有對外面世界的陌生感到膽怯。

現在,國家在黃河上遊建了許多水庫,每年夏季調水調沙,還有南水北調工程西岸修建的大壩也有助於防止黃河泛濫,黃河發洪水的概率大大降低,黃河灘區淤高台、建新村,也使家鄉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得到儘可能大的保護。現在住在黃河岸邊也覺得安全多了。

我漂著去上學,三年的中師生活,我在省會大都市中漂了三年,這裏不屬於我,我隻屬於這裏的一個匆匆過客,我的學歷低,這裏也留不下我,我還是要從哪裏來再回哪裏去的。

中師畢業的時候,我沒有選擇繼續高考,上專科或者本科,因為擔心再上幾年不能分配工作了。

中師畢業的時候,班主任韓老師曾動員同學們積極報考,全班五十多人,有意向報名參加高考的人只有一兩個,三年的中師享樂生活已經使大多數人失去鬥志。這未必是好事,短視往往就孕育著新的危機。

畢業分配到鄉鎮學校工作後,當時鄉鎮教師的工資,還是通過鎮財政發放,兩三年一直領著代課老師的工資,有時還不及時。那時日子過得很艱難,本來想著畢業以後可以自立自強了,不再給父母要錢了,但自己實在沒辦法,還得依靠父母。因為自己學歷低,還需要參加函授、自考學習。

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尚不能自立,壓力也很大,年齡尚小,在上師範的時候及工作後暫時不敢有談戀愛的想法,我談戀愛的這門功課不及格,或許會給今後的戀愛、婚姻生活埋下隱患。

我在鄉鎮學校工作了十餘年,終於在三年前,通過一個選調考試調到了一家縣直單位工作。母親當初是反對我改行的,她擔心我在縣城生活壓力大;但是我意已決,父母也沒怎麼反對。

調到縣城工作三年,為了孩子上學,先後搬了三次家。第三次搬家後,有一天早晨,我上班去,我剛走出一樓門口,一個上幼兒園大班的小姑娘迎了上來,她高興地問我:「叔叔,你幹什麼去呢?」

我說:「我上班去。」

小姑娘說:「叔叔,你怎麼不開車呢?」

我慚愧地說:「我家離單位近,我步行上班。」

小姑娘的爺爺給孩子拿著書包走下樓梯來,他想送孫女去上學,我和大爺打了招呼,加快腳步走開了。

我新租的小區樓門口都停滿了小轎車,我無房無車,我沒有「拚爹」的資本,我就是這個小縣城的一枚樹葉,漂在人海中。我也回不去家的,隻從我上師範轉為城鎮戶口,村裏工作很到位,我的地很快就給退了;後來,找了個農村戶口的媳婦,戶口落在了老家,空掛著,分地遙遙無期。

雖然我很氣憤,確實也很無奈,我不想認輸,寧願漂在小縣城,也不想回去。如果回去,那是很沒面子的事;雖然現在的生活壓力很大,我總期盼著能有改善的那天,期待著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即使很遙遠,也抱有一個希望,那就是能儘快擁有屬於自己的一葉扁舟,最起碼能讓自己在小縣城裏漂得體面一點,就算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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