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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朱允熥》第68章誰都不能信
一個成熟的男人要學會居安思危。

一位合格帝王的嗅覺,就如同豹子一樣敏銳。迅速的找到危險的源頭,並且消滅在萌芽裡。

屋裏,爺倆都沒說話,兩個丫頭怯怯的抱在一起。

朱允熥看著那跳動的燭火,心裏快速的思索著,自己的一直以來的一言一行,還有所作所為。

他是太子的嫡子,有著巨大的人望和政治遺產。但是這些,在朱元璋沒有默許之前,他從沒動過。

哪怕朱元璋已經認定他是繼承人,在尊孫的親情之外,他也恪守著自己的本分,絕不越雷池半步。

朱元璋說的鬼,和自己有關,但絕對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以老爺的性格,自己做錯了,他拎著棍子過來抽就是了,不會搞這麼大的陣仗。

但是這鬼絕對很大,大到朱元璋都開始慎重對待。

想著想著,朱允熥的臉上又浮現出平日那種溫和的笑容。轉頭看看,朱元璋正在看著他微笑,兩個丫頭抱在了一塊兒。

「別怕,皇爺爺在這,咱們有什麼怕的?」朱允熥對兩個妹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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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孫!」朱元璋開口,看著朱允熥,「你爹在你這個歲數,可沒你這麼穩當!」

「有皇爺爺在,孫兒自然萬事無憂!」朱允熥笑道。

朱元璋依舊是笑,「那萬一哪天,咱不在了呢?」

「您不在了,孫兒也長成男子漢,怕他個球!」朱允熥忽然暴了一句民間粗語。

朱元璋咧嘴大笑,然後慢慢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自巋然,誰能傷?」朱允熥笑道。

「還是年輕!」朱元璋點頭的同時,也出言點撥,「大孫,你爺爺咱這輩子對兇險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戰陣上那些真刀真槍要咱性命的敵人。」說著,朱元璋眯起眼睛,「而是那些藏在咱背後,躲在陰影裡,想要算計咱的人!」

朱允熥沉思一下,「皇爺爺,孫兒早就做好了準備。不招人妒是庸才,況且,孫兒將來要從你的肩膀上接過大明的重擔。如果這點鬼魅伎倆都慌,那孫兒不配做你的孫子,更配不上大明!」

「有志氣,隨咱!」朱元璋欣慰的大笑。

一陣暗含機鋒的對話,朱允熥摸清了脈搏,宮裏的鬼因為自己而起,宮裏的鬼是要陷害自己。

想到此處,誰知他已經呼之欲出了。

擋了別人的路,別人自然不高興。堵死了別人的路,自然就是別人的生死仇敵。何況,自己堵死的,還是通天的路。

莫說是朱元璋對他完全信任,就算老爺子不信任,他也有能耐,有能力翻本。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老婦人一樣的聲音,「萬歲,奴婢找到了!」

「進來!」朱元璋笑容收斂,面若沉水。

門推開,一個謙卑的身影進來。

這人朱允熥看著面生,但是看身上的服飾,是宮裏最有權勢的太監。因為他的腰間,掛著普通宮人不能佩戴的荷包,腰帶上鑲著一塊玉。

「奴婢見過萬歲!」

「奴婢樸不成參見吳王殿下!」

樸不成先後給兩人行禮,跪在地上。

「呵!」瞬間,朱允熥有些差點笑出聲,這名字實在搞笑,太監叫樸不成,也算實至名歸。

「找到了?」朱元璋冷聲問道。

樸不成抬頭,朝身後擺手,兩個健壯的宮人捧著一個盒子進來,放在桌上,然後退出去。

朱元璋慢慢在站起來,當著朱允熥的面打開。

「皇爺爺,孫兒來吧!」朱允熥注意到,朱元璋的手,有些抖。

「咱自己來!」說著,朱元璋緩緩打開蓋子。

「嘶!」爺倆同時倒吸一口氣。

朱允熥的眼瞬間湧現出無數的殺意。他的書房只有那個叫雙喜的太監進去過,但是自己發現之後,命人裡裏外外打掃一遍,什麼都沒發現。

那就說明,這些東西不是雙喜方的。自己的瑞祥閣裡,有鬼。

誰是鬼?是那兩個教規矩的嬤嬤,還是自己這邊有人被買通了?涉及到危害自己前途和生命的詭計,誰都不可信。

宮,最不需要的,就是單純的信任。

而朱元璋的身體,不可察覺的晃了晃。

盒子,三個貼著名諱的草人栩栩如生,稻草人的身上插滿了泛著寒光的銀針。

朱允熥伸手拿出一個,那小人身上硃砂寫的名字是那麼刺眼,那麼熟悉。

朱允炆!

「呵呵!」朱允熥笑了,「皇爺爺,前幾日方先生教孫兒讀書,還專門講到了漢代宮廷的巫蠱之亂,特意跟孫兒講,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最是陰險毒辣,但對於心懷坦蕩的君子,卻沒有半點用處!」

「咱,不是漢武帝!」朱元璋的眼神如刀,忽然一巴掌把盒子的小人掃落。一個小人落在地上,上面刻著皇帝的名諱。

「孫兒也不是那個沒用的太子!」朱允熥拿起小人,摘下上面寫著名字的紙條,冷笑,「算計我就算了,還把皇爺爺也刻在上面,真是其心可誅!」

「大孫!」朱元璋扭頭冷笑,「你說怎辦?」

朱允熥拿著小人,帶著相似的冷笑,「欺負到咱爺們頭上了,咱們自然是要抽刀子殺人!」

「樸不成!」朱元璋低吼。

「奴婢在!」

「給你一個時辰!」

「奴婢只需要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稍縱即逝。

朱允熥攙扶著朱元璋,慢慢走到宮一處荒涼的地方。

這裏宮牆斑駁,完全沒有宮絢麗的色彩,夏日的夜晚讓人感覺有些陰冷。

燈火在屋跳躍,屋裏傳出讓人毛骨悚然,不似人聲的慘叫。

這聲音讓朱允熥自認為堅毅的內心,開始有了陣陣波動,開始揪心。他畢竟是一個現代人,即便是當過兩年兵,又何曾見過真正血腥的場面。

而他身邊的朱元璋,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吱嘎,朱允熥推開門,屋裏那些拿著刑具折磨人的太監們,馬上無聲的跪下。

屋裏是一張刑椅,一個人光著身體被綁在椅子上,渾身上下因為痛苦而不住的痙攣。十根手指裡,插滿了竹籤,殷弘的鮮血滴答滴答落下,在石板上凝固成黑褐色。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已經被折磨昏厥的人,倒在一邊,像是死了一樣。

這是朱允熥在東宮的貼身太監,王恥。

此刻,他一點人的樣子都看不出來,比鬼還嚇人,渾身散發著血腥的惡臭。

似乎聽到了聲音,王恥痛苦的睜開眼。在看到朱允熥的那一刻,死灰渾濁的眼閃現出濃濃的希望。

乾裂的嘴唇動動,嗓子裏竭盡全力發出微弱痛苦的聲音,「三爺......不是........奴婢.......奴婢....怎會害您?」

朱允熥堅硬的心有些鬆動了,這個太監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在身邊陪伴著他,照顧著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超過了母親,超過了去世的太子父親。

這個太監,就像一條忠臣的狗兒,總是伴隨他左右,任勞任怨。無論自己以前如何打罵,他露出的都是笑臉。

就在此時,朱元璋的大手在朱允熥的後背拍了拍。

「大孫,你要心狠。這世界上,沒有人真正靠得住!」

「三爺.......」王恥的聲音漸漸虛弱,「奴婢不怕死.......奴婢不害您.....」

此刻,樸不成在身後進來,小聲說道,「兩位主子,問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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