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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朱允熥》四十一 你才是魔鬼
人一旦走火入魔,便成魔。

魔鬼,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

正所謂天欲讓誰滅亡,必先讓誰瘋狂。

朱允炆已經瘋了,他瘋到眼中只有所謂的仇恨,瘋到要沒有人性。

閣樓中,老爺子在朱允熥平日小歇的軟床上睡了。

眼角還殘留著淚漬,眉頭深鎖。他的面容一點都不安詳,似乎是受到驚嚇的孩子,身體蜷縮在絲被中。一隻手攥成了拳頭,一隻手抓著被角。

朱允熥緩緩的,把老爺子的手掌心張開,然後放在絲被裏。

隨後,他緩緩走下樓。

李景隆還在跪著,面容因為膝蓋的疼痛而有些扭曲。聽到下樓的聲音,本來佝僂的背,馬上筆直。

朱允熥走到他身邊,用腳尖踢踢他,「起來吧!」

李景隆扭頭,朝樓上看看,有些不甘。首發網址

「起來吧!」朱允熥又道。

李景隆如蒙大赦,揉著膝蓋站起,好一陣呲牙咧嘴。

「知道為什麼讓你跪著嗎?」朱允熥又問。

「臣,實在不知!」李景隆也是一頭霧水。

「孤也不知道!」朱允熥微笑,「可能,正好看你不順眼,想拿你撒氣吧!」

說著,朱允熥背著手朝外走,「你跟孤來,說說話!」

「是!」李景隆答應一聲,跟在身後。即將邁出門檻時,他往後瞄了一眼,卻發現王八恥沒有像往常一樣,寸步不離的跟著皇太孫。

朱允熥走出樂志齋,只見屋簷下站著幾個生面孔的太監,見皇太孫出來,這些人急忙跪下行禮。

與此同時,樸不成也在急忙在旁邊過來。

「他們是誰?」朱允熥問道。

樸不成躬身道,「都是奴婢的徒子徒孫,今日奴婢沒在皇爺身邊伺候,所以叫他們來頂班!」

朱允熥點點頭,「皇爺爺在孤那睡了,你們無需擔心!」說著,向前走幾步,對樸不成道,「你跟來!」

走入花園,身邊偶有蝴蝶飛舞。

朱允熥停住腳步,對身後的樸不成道,「老爺子幾時知道的?」

「就是奴婢在和殿下說話的時候!」樸不成回道。

「誰告訴他的?」朱允熥又問。

樸不成有些為難,「奴婢不能說!」

不能說就不說吧,老爺子那邊自然是另有一套人馬。也多虧了那些暗中人,不然這次,可能就讓朱允炆得逞了。

一想到,他竟然下毒,朱允熥又怒不可遏。

真是什麼娘,養什麼樣的兒!

「那事,別和老爺子說,他定然受不住的!」朱允熥又吩咐道。

樸不成低頭,「奴婢心中曉得!」他知道皇太孫所說為何,自然是呂氏的舊事。

「你過去伺候吧!」朱允熥開口說道,「在老爺子身邊守著!」說著,看著對方,「如今宮裏,也就你是個可以讓孤放心的人!」

樸不成無聲叩首,緩緩退身而去。

~~~

等他走遠,朱允熥嘆息一聲在石凳坐下。

一邊早已站立不安的李景隆,偷偷的觀察著他的臉色。

今日無心之間聽到了皇家的舊日醜事,又被皇爺發落一番,他心中早就沒了往日的底氣。而且聽剛才皇太孫和樸總管的對話,也覺察出,皇爺定然和皇太孫,在閣樓上說了什麼其他的事。

也定然是,驚天的大事。

還有樸不成那句奴婢不能說,更讓他心驚肉跳。

「老子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李景隆心中暗道,「他娘的,知道太多,可不好啊!」

「你在想什麼?」朱允熥忽然問道。

李景隆一個激靈,「臣在想練兵的事,如今殿下您賜名的大明禁衛軍」

「行了!」朱允熥打斷他,「有正事讓你去做!」

「完了,寡婦死兒子,徹底沒指望了!」李景隆腦海中叫苦連天,「聽這意思,正事可未必是好事!」

「有個差事給你!」朱允熥沉思片刻,「你奉旨,去淮安檢閱軍務!」說著,目光有些深沉的落在李景隆身上,「孤讓何廣義和你同去,到了淮安,有些事你聽何廣義的!」

李景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心想,「又是我?去淮安還能有好事?難不成是要我藉著檢閱軍務的由頭,把淮王給弄死?我招誰惹誰了,你朱家人自己怎麼玩,別帶著我這個外姓人啊!」

心中如此想,可嘴上不敢說不,只能點頭應承。

「有些事,你既然知道了,就要幫孤分憂!」朱允熥知道他心裏想什麼,開口道,「孤臣,近臣,不是那麼好做的。你真以為單憑你和孤沾親,就能一輩子陞官發財?」

「臣幫殿下做事,是理所應當!」李景隆忙跪下說道,「臣去了之後,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何指揮使怎麼說,臣就怎麼配合!」

賜死一個人,不過是杯毒酒的事。

但前提是這個人不想反抗,可朱允炆那個瘋子,連毒殺老爺子的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淮安衛的指揮使原本就是李景隆他父李文忠的舊部,他去了坐鎮淮安,即便有人想鬧,也鬧不起來。

只是,朱允熥可不想那麼便宜了朱允炆!

一杯毒酒?呵,太寒酸了些,對不住他的身份!

~~~

淮安,淮王府,清心苑。

靠近湖水池塘的清幽別院中,檀香冉冉。

中堂那副寧靜致遠的匾額之下,朱允炆看著對面一個狼吞虎咽的黑衣文士,面有憎惡。

「你這和尚是餓死鬼嗎?到了本王這,吃起來沒完了!」朱允炆皺眉道。

黑衣文士在一堆美食中抬頭,露出俊美的面容。

「小僧可是千裡迢迢而來,一路上提心弔膽風餐露宿,到了您這,連吃點東西,都算罪過嗎?」這文士不是別人,正是毒士道衍和尚,姚廣孝。

此時,姚廣孝又道,「再說,是王爺您傳話,讓小僧來的。可不是小僧,貪戀這淮揚菜,舔著臉求上門來的!」

朱允炆別過頭去,看著荷花蕩漾的湖面,開口道,「本王,已經採納了你的計策,東西已經送上去了!」

姚廣孝正在吃魚,聞言忽然被魚刺卡住喉嚨,隨即忙連續吃了幾大口米飯。

「當真?」

朱允炆麵色複雜的點點頭,「你說的對,時間拖得越久,他越是安穩。時間拖得越長,我們的勝算越是少了幾分!」

「淮王真乃殺伐果斷的大丈夫!古來成大事之人,皆是如此!」姚廣孝肅容道。

可心裏,卻狠狠的呸了一聲,「畜生!」

「知道本王為什麼不喜歡你嗎?」朱允炆回過頭,盯著對方,「你這人,太會慫恿,太會把奸佞之事,說得道貌岸然!」

「做壞事的人,總要學會找借口。不然豈不是要被良心給折磨死?」姚廣孝一笑,好似自己說的是至理名言一般。

「再者說,王爺您其實不必太過糾結。所謂旁觀者清,您和他們的深仇大恨面前,哪有親恩呢?」姚廣孝又道,「況且,你也知道。若將來那二位,知道你母親當年做的舊事,你也決計活不了!」

突然,朱允炆神色一變,殺機頓現,「你怎麼知道?」

「巧合而已!」姚廣孝對他殺人的目光視而不見,用筷子慢條斯理的挑著魚刺,「您母親生前,曾兩次往燕王府賞人吧?不單是燕王府,秦王,晉王那邊也有吧!」

朱允炆的面容已經扭曲,「說!」隨即,冷笑,「不然,外面的湖,就是你的墳墓。你不是愛吃魚嗎?吃個夠!」

「趙嬤嬤,在小僧的手裏!」姚廣孝舔了下舌頭,一臉無所謂的笑容,「一個老婦,千裡迢迢的從淮安趕去晉王封地,路上被人劫持了,也不足為奇!」

「你」朱允炆心中冰涼。

「您以為,世上只有您一個聰明人?」姚廣孝笑道,「您府中一向人口簡單,為何忽然多了一個老婦,而且還要鬼鬼祟祟的藏著?為何她一個僕婦之人,要去往太原?為何她,身邊還能有護衛?」

「本王府中,有你們的人?」朱允炆怒道。

「算是!」姚廣孝坦然道。

朱允炆手腳冰冷,心中一陣無力,強打著精神,「你們還真是神通廣大?」

「不謀一時,不足謀萬世!」姚廣孝笑道,「小僧謀劃了這麼多年,自然要面面俱到!」說著,又是一笑,「也別擔心,不是您淮王的身邊人!」

「趙嬤嬤還活著嗎?」朱允炆問完,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自然活著!」姚廣孝說道,「小僧不殺女人,再說,這等忠僕,不該死!」

「忠僕?」朱允炆冷笑。

「沒人能扛住不開口的!」姚廣孝說道,「小僧雖不殺女人,但能讓他生不如死!」

說著,看向朱允炆,繼續道,「事已至此,您也不必糾結在心。既然東西已送了,咱們就靜待佳音吧。起碼,小僧現在對您,是友非敵!」

「一旦那位歸天,天下就會流傳皇太孫弒祖的傳言。到時候,他稍有對藩王不敬。諸位藩王就有口實,起兵撥亂反正!」

「八王聯盟,屆時名正言順!」

朱允炆眼角跳跳,別過頭,又看著滿是荷花蕩漾的湖水,「有時候,本王覺得自己是魔鬼。而你,則是真正的魔鬼!」

「求佛求魔,小僧所願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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