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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朱允熥》第161章 兵道(2)
「親嘴?摸砸兒?」

「這他娘的是暗號?」

就在朱高煦心中詫異的時候,黑麻麻的暗處走出一位老兵。

他的臉上,鬍鬚上,睫毛上,鐵甲上滿是寒霜,可是眼神格外明亮。腳步沉穩,走路時不發出半點聲音。

「帥爺!」老兵過來對藍玉行禮。

「昨晚上還太平?」藍玉拍拍對方脖子上的寒霜問道。

「鬼影子都沒有一個!」老兵咧嘴笑笑,「不過山腳下一共過了三夥人,其中兩夥是結伴趕路的商人,一夥是鏢局。鏢局帶著兵器,不過沒有長傢夥。」說著,又是一笑,「看著都是壯漢,可都是怎怎呼呼的樣子貨。」

藍玉點點頭,對朱高煦道,「看著沒,這才是兵!」

朱高煦看著老兵粗糙的臉頰和彷彿石頭一般的大手,「他是........以前你軍中的斥候?」

斥候都是軍中的精銳,各個都是千挑萬選,又在戰場上打磨了無數次的老兵,可以說是主帥的心尖子。

就好比他爹朱棣手下的斥候營,領頭的是朱能,雖只有一千三百人,可都傲氣得不行。朱能一個指揮使,尋常總兵都不放在眼裏。

「他不是斥候!」藍玉笑笑,「他是夜不收!」

隨後,藍玉又對老兵道,「時候不早了,讓兄弟們收回來,準備早飯拔營。」

「喏!」老兵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等等!」朱高煦心中忽然有些過意不去,開口道,「他都在外邊一晚上了,讓他去眯一會吧。」說著,又道,「您也說,這麼放哨鐵打的也熬不住.......」

藍玉沒說話,反而笑了,是那種大人笑小孩子幼稚的笑容。

老兵也笑了,很是憨厚的笑,「千歲好意,小人心領了。等趕路的時候,小人有的是時間睡。」

「趕路你怎麼睡?」朱高煦奇道。

「馬背上!」老兵撂下三個字,起身消失。

~~~

藍玉朱高煦一行人,不到百人,天色微明時已經拔營出發。

朱高煦格外留意著藍玉麾下的老兵,他們數人分成三波,一波人縱馬擔當斥候,這些人騎馬好似完全不用力氣,更沒有催促戰馬,而一直都是一個節奏,且彼此之間拉開兩箭的距離。

還有一波遊走在隊伍的側面,左手挽弓,右手始終抓著幾支箭。長槍就掛在得勝鈎上,觸手可及。

還有一波,伏在顛簸的馬背上,發出陣陣鼾聲。

「這可把爹的親兵都給比下去了。」朱高煦拿藍玉的兵和朱棣的兵對比,「爹的兵有股驕縱之氣,誰都不放在眼裏。而這些老兵,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卻個個都是一身本事。」

隨後他再看看自己的親兵們,雖然披掛整齊了,可在馬背上還有人不住的打著哈欠,說說笑笑。

「還差得遠!」他心中暗道。

似乎能看穿他的內心一樣,馬上的藍玉輕聲說道,「老漢我的人,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這樣的兵一萬人當中能有一個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可遇不可求,你也沒必要想著手下都是這樣的人,若你手下都是這樣的人,保不齊你還要吃敗仗。」

這話,頓時讓朱高煦不解起來。

「不是兵越精越好嗎?」

「兵就好比是刀!」藍玉拍拍自己的刀柄,「一把刀能用多久?」

朱高煦認真回答,「上陣的話,廝殺兩場下來一把刀也就廢了!」

「是的,不管多好的刀,砍殺幾場之後要麼卷刃要麼斷裂就不能再用了。所以軍中的刀槍,以樸實耐造為先,不能有那麼多花頭,更不能中看不中用。」

「兵,也是這個道理。」

「你想想,兩軍交戰數萬人混戰廝殺,精銳管蛋用。過去韃子精銳不,讓咱們的泥腿子砍死多少?」

「兵只要聽話,就是好兵。精銳,只能用在特定的地方,人盡其用。」

「再說兵也是用來消耗的,反正都是要死的........"

朱高煦半知半解,若有所思。

「還是那句話,把你以前在爹你身邊學的那些都忘了!」藍玉牽著韁繩,緩緩開口,「你以前在你爹那兒,帶的是騎兵,真要想練出手來,還是要帶步兵。什麼時候,你步兵帶明白了,就合格了!」

說著,又是傲然一笑,「你小子心裏恐怕總是暗罵我老漢,說我瞧不起你爹。」

「真不是瞧不起他,而是他自己就沒學明白。他那一套是敗家,若不是他手下那麼多老行伍,哼哼,這些年他未必.....」

「算了,當你面總是數落你老子,你心裏不得勁,我老漢也不能為老不尊。」藍玉又道,「你要記著,要想成才要先打死仗爛仗。」

「處處都比敵人強,那不是打仗,那是欺負人。處處都不如人,才能練出你的本事來!」

「藍帥,您......你好像喜歡步兵多過騎兵!」朱高煦問道,「可是當年,您幾次最出彩的戰事,好像都是騎兵呀?」

「我用騎兵不如王弼!」藍玉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他用兵善於迂迴側面衝擊,我倒是更喜歡步步為營,腳踏實地往前推進!」

「遇到韃子的大軍,我正面咬住王弼從側翼插刀子。」

「騎兵有騎兵的好,但真想打勝仗攻城掠地還是要靠步兵。」

「當初蒙古人......」

「那沒有可比的地方,他們是從小就馬背上生的,十來歲的孩子上馬就是合格的騎兵。」藍玉用教訓的口吻說道,「咱們漢人厲害的是長槍重甲大盾重弓。現在又有了火炮火銃,列於戰陣之中。」

「再說,蒙古人當年橫掃天下的時候,攻城靠的還不是步兵,他騎馬爬城牆啊?」

說著,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老漢跟他們打了一輩子,哪次他們能衝破我的佈陣?」

隨即臉上又帶上幾分鄭重,「不過話說回來,人家的步兵也不弱。不像咱們這樣靠陣列,人家下馬結陣進攻,上馬後撤迂迴,難搞!」

「帶兵之人,可以藐視敵人,但也一定要重視他們。學人家的長處為己用,彌補自己的不足。打之前要輕狂,打起來要慎重。」

「這次跟藍帥一塊去雲南,我一定好好和您學!」朱高煦笑道,「跟著您,有意思!」

「呵!」藍玉笑笑,忽然嘆口氣,「咱爺倆對脾氣,你願意學,我老漢也不藏私,只要你不嫌老漢囉嗦!」

說著,又是長嘆,「就怕.....就怕你學不了多少嘍!」

朱高煦急道,「藍帥您這是什麼話,只要您肯教,我就肯學。」說著,又道,「我......我可以拜師!」

「哈!」藍玉大笑,「你拜師呀?拿什麼當見面禮?」然後,伸手拍打朱高煦的肩頭,「你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學得有些.....張狂。」

「其實我少年時也是這個性子,人不張狂枉少年。但張狂要有度,張狂大發了就是不知好歹,桀驁不馴。」

「你跟我學帶兵,我自然知無不言。不過做人,你別學我。」

「我當然不能學你,睡人家皇帝的媳婦?我爹能把我皮拔了!」朱高煦臉上憨笑,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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