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契爾唬人的威勢跟嚴肅的語氣竟讓特莉絲陷入沉默，她雖然臉色因為憤怒而漲紅，但最終還是沒有持續反駁。

梅契爾瞪了她一眼，眼中灰色星光晦暗閃爍，特莉絲那紫紅色的聖靈體中包裹著「門」與「染血匕首」——像征著渴望逃脫跟殺戮。

特莉絲並不好用，至少不是一枚適於操縱的合格棋子。她本身的作用在原作命運發展中並不廣泛，甚至只要梅契爾發展起來便可以替代，所以他不介意讓特莉絲到險境中走一遭。

梅契爾把紙地圖在桌上攤開，煤氣燈的光芒搖曳著影子映在上面。地圖旁邊是一張大概的人物畫像。

紙地圖上被紅色鉛筆標註了一個地方，那是碼頭區的一個倉庫聚集地，也是明天值夜者跟密修會爭奪安提哥努斯筆記的地方。而放於地圖旁邊的照片則正是瑞爾·比伯。

「明天中午11：00以前蹲守於提利爾倉庫，如果看見了照片上這個人，也可能現在不長這個樣。注意瓷牙，便將這個人刺殺，從他身上也許是腸胃裏找到一本封皮由深黑色硬紙製成的筆記，帶回來。」

梅契爾指著地圖上的標記看向漂浮在空中的特莉絲靈體，語氣緩慢地說。

儘管可能因為特殊的變化導致安提哥努斯筆記的爭奪戰產生不可知的偏轉，但如果能提前獲取這本筆記則是最好。

「還有，把這份契約簽了。」

梅契爾從懷中掏出一份潔白的紙張，上面用赫密斯文蘸著一些非凡物種的血液書寫著協議。而指向的見證神靈則是「遺忘時間的熵之豐碑」。

確實沒辦法，太陽途徑的公證人契約實在有些昂貴。所以他只能選擇以自己作為見證人，撬動熵之塔的位格進行約束，加上現在他暫時存放於特莉絲身上的錨點，就算不能讓她違反協議時重創也可以一直追捕她的位置。

特莉絲看著為她特別準備的黝黑「通靈墨」，心中未免有些芥蒂。但思考之後，她還是用靈體包裹著墨水在上面簽下自己的真名。

憑空生風，神秘柔和的氛圍頓時瀰漫於密室中，又逐漸臨時化為纏繞在她靈體身上的鎖鏈。片刻後支離破碎，她靈體表面的鏡子蒸發消失，鎖鏈直接綁住了她最本質的部分。

一種穩定且無法撼動的聯繫牽扯在梅契爾和特莉絲之間，梅契爾打了個響指，特裡斯就結束了因為錨點的召喚又非召喚的靈體出竅狀態。

可當她重新可以操縱身體，她惱怒地發現渾身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力，似乎是被什麼藥物影響。所以她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梅契爾。

梅契爾聳了聳肩，用食指輕輕推了下放在桌上的綠色液體小瓶，無所謂地轉身離去，然後將厚厚的滲鉛大門關上。

門外，尼基塔·安東諾夫不出所料地在等待著，他今天穿著一套灰色的鎧甲，即使雙鬢變白眼中依舊散發著硬朗的光輝：

「教會需要登記臨時關押的內容是什麼。」

梅契爾挑挑眉，向通道的出口走了兩步，又停頓下來。

他回過頭，嘴唇中吐出兩個充滿莊重和高貴的單詞：

「眷者候補，容器。」

尼基塔原本冷淡的表情驟然一變，嚴肅和認真重新爬上了他的臉龐，他有些沒好氣地說：

「關這裏可不怎麼安全。」

梅契爾視線掃過通道牆上的壁畫，那都是蒸汽教會傑出的貢獻者以及主教，其中包括那名最出名的「蒸汽之子」羅塞爾·古斯塔夫。

看到那個已經十分熟悉的面容，他露出一些輕蔑而戲謔的笑容，似乎在緬懷故人：

「現在不是，在成長起來之前還上可約束……對了，你們這還有沒有水晶靈擺。」

「灰水晶，黑水晶，松綠石……1鎊自己選一條帶走。」尼基塔面色重新恢復冷淡平靜，報出了價格。

不能白嫖了……好歹以後也是要進入你們教會半編制的人，編制內的福利就不能提前享受嗎？梅契爾暗中吐槽著對方交易完後的吝嗇。

「現在教會都開始搶那些有潛力的好苗子了，如果福利跟不上的話會被時代的潮流所淘汰的……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考慮一下預支報酬……」

梅契爾拐彎抹角的用內卷這一概念想讓尼基塔讓出部分利益，還想要試圖告訴他什麼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惜尼基塔並沒有領會到他的幽默，而是搖著頭。語氣中體現了他並根本沒有受到梅契爾話的任何影響：

「只有被教會從非凡世界中保下來的才是活著的好苗子……野生非凡者的前途遠遠沒有教會成員的路更廣闊。」

啊對對對。梅契爾知道合作完之後是要自己花錢購買物品了，終究割愛1鎊買下那根純凈的灰水晶靈擺，並十分小心且愛護地放入衣服內襯中。

剛剛一個符咒物品消耗了接近兩百鎊，他現在對於省錢這一行為顯得十分敏感。

拿了靈擺，告知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的人在明天早上的時候解開特莉絲的束縛，梅契爾挑著沒有光的小巷繞回了自己居住的旅店，路上順便在草藥店購買了夜香草、深眠花、洋甘菊、龍血草與薄荷等材料。

再將這些材料通過一些還算比較簡單弄到的設備製取成輔助靈性引導構建的「聖夜粉」與帶來相對純潔平靜環境的「安曼達純露」。

梅契爾到時候還想問問蒸汽教會有什麼效果比較特殊的草藥粉跟藥劑，多一些這種東西總是多一份保障。

就在他剛剛調配完這些的時候，耳邊又響起了重重疊疊的呼喚聲，泡影浮現，熵之塔的某個錨點正在向他發出通話請求。

靈性灌入印記，梅契爾來到熵之塔上，驚訝的發現這次呼喚來自於似乎還被困在夢境中的「路西法」。

手指輕點，梅契爾的意識探入其中，感知對方想要傳達的內容。

漆黑狹小的關押室內，因為已經是晚上，關押室內所有燈光都已經被關閉，顯得壓抑恐怖。

塞門依舊躲在他熟悉的牆角，眼睛渙散地盯著天花板，嘴裏沒有規律地呢喃著一些古怪的詞語。

可實際上他心中呼喚的是「遺忘時間的熵之豐碑，撬動混沌的真理支點……」。終於在他不懈的呼喚中，腦中和那本有白霧組建成的書籍共同存在的那點灰色星光傳來悸動。

知道自己的呼喚已經引來了豐碑先生的注視，塞門渙散的目光悄悄掃過門外，心中念叨的詞句改變。

「豐碑先生，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我安全脫離了夢境，未能獲取更深層次的消息。那名柏德小姐希望和旑羊先生親自談論關於信仰豐碑先生的事情，並且和我一起隱瞞了夢境中發生的事情……」

「可我感覺一定時間過後，或許我能重新進入那裏……僅是一種感覺……在那個夢境中逗留的四天所收集到的資料如下……」

脫離出夢境了？梅契爾有些意外，他本來還想在事情處理完之後重新進入那個夢境探尋一番，可沒想到夢境直接結束了。

「夢境出現的地方位於一個叫做奈瓦爾的城鎮，喬萬尼場所管理的喬萬尼監獄同時兼顧了精神病院的功能……我們所出現的那個房子是喬萬尼場的凱迪拉的。」

「但奇怪的是周圍的居民對於我們鳩佔鵲巢奪取了凱迪拉的房子卻絲毫沒有感到意外，即便是我們刻意提醒凱迪拉的神秘失蹤和我們出現的離奇，他們都無法在這種邏輯中發現不對勁……彷彿……」

「彷彿，一切都很合理。」

「奈瓦爾自從半個月前隨著夜色加深就會濃厚的白霧很合理，人迷失在霧中會變成瘋子很合理，凱迪拉寫信給予的羅南查無此人也很合理……」

「凱迪拉跟羅南似乎被神秘的力量直接從人們的邏輯認知中抹除，就像消失在霧中一樣……包括他們對連殺十二人的喬萬尼瘋子都沒有感到驚慌？」

「我們在夢境結束的時候已經成為替代了凱迪拉這個位置的人。可是正當我們開始順著凱迪拉的線查詢線索的時候……」

「我們查詢到了一個叫做阿霍蘇勒德的名字……」

梅契爾的面色驟然變得嚴肅可怕，透明潮水狂暴地翻滾騰湧，熵之塔穹頂的星空似乎變得更加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