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沒有氧氣的環境是真的糟糕。」

儘管已經確定了行動目標，但潛水服顯示的氧氣不足，讓他停下了步伐。

寧原躺在沙發上，靜靜的等待著潛水服的氧氣儲備回滿。

這套潛水服，能夠將水分解成氧氣，供人體使用。

在充滿海水的環境，自然是氧氣充足，但是在水分子稀薄的永夜環境中，續航能力就顯得捉襟見肘。

他忍不住問道。

「你說，這個環境中明明有水，為什麼沒有氧氣？」

「天知道。」身體原主扭了扭觸手：「當初我來到這裏的時候，身體就已經異變成這樣了，根本沒機會體驗缺氧的感覺。」

「話說你當時為什麼要接魔洞軍工的實驗呢？」寧原好奇的問道：「被那本《般若般若致富經》迷了心竅？」

「神特麽的致富經。」身體原主沒好氣的說道：「那不是你接的嗎？」

「我？我有病啊，上這麼蠢的當？」

「艸！不是你？」

「廢話！」寧原說道：「我沒那麼蠢，好嗎？」

「靠，咱這個腦子真是出大問題了，當年我就該少用些異能的。」身體原主說道：「要不然也不會把腦子攪得一團亂。」

寧原嘖了一聲。

使用異能，本質上是用強大能量轟擊神經元，然後通過神經細胞中的『現實幹涉類蛋白質』轉移能量。

那個蛋白質並非時時刻刻都好用，長期使用異能，會導致一些能量沒來得及轉移走，燒毀神經。

所以強大的異能者……普遍腦子有點問題。

「話說，你腦子裏多出我這麼一個人格，我看你也不慌啊。」

「都習慣了。」身體原主說道：「咱那傻狗哥哥經常會派一些離大譜的任務給我，每次任務我都幾乎丟了半條命，你是不知道，有一次清理完敵手，我腦子裏播了二十天的幻燈片。」

「真慘。」

「所以寧霖就是一條傻狗，跟家裏的阿黃一模一樣。」

「這話我同意。」

此時，關雅結束了長久的沉默，她語氣帶著悲傷：「寧原，你知道嗎？小的時候，我有先天性疾病，腦子並不是很好。在資源緊張的時代，這樣的孩童就是累贅。」

寧原不知道該如何說，於是默默的聽著。

「雖然政府不同意安樂死，但是民間的安樂死渠道一直是放開管制的，國家也不追責，畢竟……社會沒有資源浪費給廢人。」關雅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本來，我應該活不過六歲的。」

「誒。」寧原嘆了一口氣，他能想像到資源緊張下，人類的無奈。

「但是六歲之後，我的大腦情況好轉，智力也恢復到了正常水平，能夠讀書寫字，那時候我上了小學。」關雅說道：「在那時候的學校中，人是被定向培養的，父母是什麼職位，人就是什麼職位，但是我……我的父母拋棄了我。」

「……真是狠心的父母。」

「我其實不恨他們拋棄我，我隻恨他們不捨得花錢毒死我……」關雅說道：「你知道我被人拋棄後是怎麼過來的嗎？」

沒等寧原疑問，關雅繼續說道：「我是刨垃圾過來的，至今那段記憶還深深的刻在我腦子裏，每當我吃飯的時候，我能能看到蒼蠅在圍繞著食物亂轉。」

「……」

「那時候，所有的廢品都要回收再次利用，糧食緊缺之下，人們不會浪費食物，所以垃圾桶裡……」

寧原閉著眼都能想像到，那裏面都有什麼。

關雅輕聲的笑了笑：「幸好，有一位撿垃圾的老人收留了我，把他用來養老的積蓄供我讀書，我……很感激他，所以我用心讀書。他最大的願望是讓我不要像他那樣撿垃圾。」

「你也沒辜負他的願望。」

「不，其實我辜負了。」關雅苦笑著說道：「我當年高考第一的成績被一個官員之子佔用，沒有大學可以上，只能選擇繼承父業，我在垃圾場乾過兩年。」

「真是可怕的世道。」

「幸好，錢磊事件之後，國家肅清，我的案件得以沉冤昭雪，那個官員落馬，他的兒子也被查出來學術不端，但我的學業……回不來了。」關雅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已經幹了兩年的垃圾工，他們覺得，我沒必要轉業，所以……」

「但你還是成功進入了大學，並拿到了學位。」

「是啊，這個機會是我爭取過來的，我可以自學，參加下一屆高考。」關雅笑著說道：「那是我最能拚的時光，下一屆高考只有三個月，我每天幹活十個小時的同時，還要學六到八個多小時。最終我拿到了高考第十二。」

「第十二？」

「那時候我了解到，前幾名的位置早已經被內定出去了，我不能考最高分，要不然還會重蹈覆轍。」關雅說道：「所以我只能控分。」

「真是越危機的時刻，就有越多的混帳。」

「是啊，好在一切都過來了。」關雅語氣帶著強烈的情緒：「都過來了，過來了……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我本以為我能走上高山，結果現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

寧原不知道該如何說。

是啊，打死他沒想到，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球，只是一個封印古神的工具。

現在想來，自己的家鄉，最有可能的就是封印天國聖靈的地球。

他想回去，但……那裏的時空已經湮滅。

艸！

六七十億的人口，上百萬億的自然生靈，一個無比恢弘的自然生態圈……皆為造物。

淵墟既然有如此的技術實力，為什麼偏安於星河一隅？

他們不應該早就殖民萬界了嗎？

除非……技術限制，或許是他們只能重鑄地球這樣的世界，又或許這技術根本不是淵墟的，而是來自上上上個紀元。

「不管怎麼說，至少你足夠幸運，能夠看到真相。」寧原嘆了口氣，說道：「那可不是假的，地球不是虛擬世界，而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地球，要是被永夜汙染了，會怎麼樣？」

「時空重置唄。」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關雅說道：「無論地球上的人類究竟怎樣努力，他們都逃不開這個魔咒，永遠是被困死的工具，你說這樣的情況下，永夜有沒有逃出，還有意義嗎？」

寧原再一次沉默了。

是啊，永夜沒有掏出，地球遲早會因為資源桎梏而被重置，永夜逃出了，地球也會被重置。

這樣來說，無論封印的狀態如何，對於地球上的人類來說，結局都只有一個。

輪迴。

無盡的輪迴。

「我很後悔聽到這些真相，我也很後悔研究曲速飛行，我更後悔，當年為什麼要重新高考。」關雅說道：「活在夢中輪迴，總比痛苦要強。」

「……」

沉默了幾秒後，關雅說道：「寧原，破壞完永夜的動力循環系統後，去看一眼飛船的通訊系統。」

「嗯。」

「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你想好之後要怎麼辦了嗎？」寧原疑惑的問道。

「去淵墟。」關雅說道：「去那裏……學習新的知識，我要看看，折磨地球的古神，究竟是什麼狗東西。」

「哈哈，好。」

……

剛才幾人交談的時候，布蘭德一直在沉默著，他表現得十分躊躇。

直到現在，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寧原。」

寧原與身體原主同時問道：「啊？」

他說道：「雖然聽不太懂關於古神封印的事情，但我明白了，必須要破壞永夜的動力循環系統，這點我肯定會幫忙……」

「哈，我知道了，你擔心你女兒的事情。」

寧原看著布蘭德神色躊躇的樣子，笑著說道。

剛才討論的問題太大，永夜襲擊淵墟的問題又太過尖銳，相比起來，布蘭德女兒的事情根本不算什麼。

所以布蘭德才會一直猶豫，要不要問自己女兒的事情。

對於他來說，他知識布拉維爾下層區的一個小警探。

淵墟，封印，古神這些事情太大，遠遠超出了他的處理極限。

他只是在追逐自己的女兒，卻被命運推到了這裏。

寧原一眼看出了他心中的窘迫，於是替布蘭德問出了問題。

他向著身體原主解釋了卡蓮的情況後，身體原主思索片刻說問道：「她有穩定性的異能嗎？」

布蘭德搖了搖頭：「她還沒有做異能誘導手術。」

「這不應該啊，被永夜侵染後，不會保有任何的人類思維，會變成只會尖嘯的怪物。」身體原主撓了撓頭，接著問道：「你的異能是什麼？」

「周身半米內的原子操縱。」布蘭德說道：「根據圖紙，我可以把輕元素堆積交織，變成重元素。」

「人工核聚變？」

「到不了那個程度。」布蘭德說道：「我只能把元素周期表中相近元素合成，比如說氫和氦，鉀和鈣，錳和鐵，鐵之後的元素質量太大，很難合成，一般會採用替代。」

「這和寧霖的異能有點像。」身體原主沉思後說道：「你的異能並不能保證你不被異變，一定有什麼東西，保證了你和你的女兒思維……」

說到這裏，寧原猛地一拍手，驚聲道：「平穩源質的演演算法？」

「這是……」

「魔洞軍工的穩定演演算法，因為缺乏永夜內部的觀測數據，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平穩源質。」寧原回憶著說道：「當時是布蘭德和卡蓮給出了內部觀測數據。」

「內部觀測數據？」身體原主扭頭看向布蘭德：「什麼數據？」

布蘭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就得問卡蓮了，她當時給出了一串代碼，說這串代碼能夠穩定源質。」

「看來是命令代碼。」身體原主思索了一會，隨後驚訝著說道：「是休止代碼！當時我陷在永夜中，根本沒有辦法平息暴亂的源質，幸好當時身上源質休止了，原來，是你女兒給的代碼。」

寧原挑了挑眉，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身體原主說道：「看來咱們幾個，都被你女兒救下了。」

布蘭德撓了撓頭：「這怎麼一回事？」

身體原主比劃道：「僅僅是手指甲蓋大小的源質，攜帶的神性汙染，就能扭曲十多個成年人，暴力摧毀人類的神智……」

寧原點了點頭：「這裏是古神內部……」

「是啊，古神內部，神性汙染不可和估量。」身體原主說道：「按理說咱們幾個進入古神的那一刻，就應該被汙染的一乾二淨了，哪怕異能也不好使。」

「異能也不好使？」

「對，沒有足夠的算力，怎麼穩定身體？」身體原主苦笑著說道：「我還納悶呢，究竟是怎樣穩住思維的，原來如此。」

「卡蓮……」布蘭德愣了一會後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她……會心向永夜，而不是人類？」

「可能……永夜的就業情況比淵墟要好？」身體原主晃了晃腦袋。

「你特麽再開玩笑，我跟你急眼！」寧原說道：「信不信回到淵墟後，我讓你的裸照進入交友網站？」

「你特麽的！那也是你的身體好伐！」身體原主怒罵一聲，接著說道：「應該是認知失常，她不像我們這樣保有人類傾向。」

「這怎麼辦？」布蘭德皺著眉頭問道：「不能一直讓她在這裏工作吧，這環境很糟糕，上司和同事也不太友好……」

寧原瞪大了眼睛看向布蘭德。

這是上司和同事不友好的問題嗎？

這分明是大環境不行！

我……我去！

真不愧是自己的另一個人格，怎麼思索問題的時候出奇的一致？

「對啊，不只是她，咱們也不能一直在這裏，萬一……」身體原主凝重的說道：「萬一哪一天，休止命令失效或者被篡改，咱們一個都活不下來。」

「這怎麼辦？」布蘭德焦急的問道：「認知失常……要給她搞一個神經醫生過來嗎？」

「搞一個過來？」寧原瞪大了眼睛看向布蘭德。

「就是……」布蘭德伸出雙手，循環往複運動幾圈，做出一個捆綁的動作：「你懂的。」

「別開玩笑了，咱都出不去，怎麼綁回來？」身體原主笑著說道：「我對神經系統有所了解，可以幫你女兒看看……」

「你？」寧原挑了挑眉頭：「你行嗎？」

「廢話，我不行難道你行啊？」

「也對，你這是久病成良醫啊。」寧原笑著說道。

「艸！」身體原主怒罵一聲：「你……行吧，還真讓你說對了，我都能分裂出一個隨時罵自己的貨，可不就是久病成良醫。」

「那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最好的方式是，用你女兒的認知藍圖進行意識校準。」身體原主說道：「主控上的認知藍圖被公司用硬件鎖鎖死了，我沒有許可權，調不出來，你有額外的認知藍圖嗎？」

「沒有。」布蘭德搖了搖頭：「她一直以來也沒有精神系統疾病，沒有必要儲存認知藍圖。」

「這就難辦了……」

「認知藍圖？」寧原撓了撓頭：「我有啊！」

「你有？」

頓時二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寧原。

「是啊，你忘了？你和你女兒是怎麼傳送演演算法的？」寧原說道：「那可是整個認知傳過來，源質晶片的驅動演演算法，就是你和你女兒的認知藍圖啊。」

「我不知道，那是卡蓮操作的。」布蘭德撓了撓頭，隨後笑著說道：「這樣看來，卡蓮有救了。」

「嗯，有藍圖就好辦。」身體原主對著布蘭德說道：「你放心，既然你女兒救了我一命，我也會救她，這是我的承諾。」

「他說的就是我說的。」寧原笑著說道：「畢竟我們倆是一個人……」

「誰跟你一個人？」身體原主問道：「你特麽的氧氣充完了嗎？再不充完，永夜啟航了！」

「就差一點。」

「真墨跡。」身體原主看著寧原，說道：「要不要我在你身上尿一泡，助你氧合成？」

「滾！」

寧原站起身，晃了晃脖子，又晃了晃手腕，腳腕，做了一套熱身動作後說道：「算了，剩下這點路上充吧，咱們行動吧。」

「嗯。」身體原主點了點頭，說道：「行動之前，咱先明確一下行動目標，目標明確，是良好行動的開始。」

「你說。」

「一，先破壞永夜的動力循環系統，藉助我主炮長的身份，咱們應該能順利進入維修處，隨後見機行事，想辦法造成更大的破壞。」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

「二，檢查曲速飛船的通訊系統，觀測封印的狀態，如果幕後黑手的目的是破壞封印，想必他們已經對曲速飛船動了手腳。」

「三，想辦法校準卡蓮的意識，通過曲速飛船的中央計算機，我應該能進入她的主控，這樣咱就有機會扭轉她的認知。」

「四，找機會逃出這裏。」身體原主說道：「雖然暫時還沒有想明白怎麼辦，但那個曲速飛船一定有用。」

聽聞，眾人心裏一片清晰，按照計劃一步一步來的話，肯定不會出亂子。

「不愧是經常出任務的選手。」寧原點了點頭，讚歎的看向身體原主：「我真牛逼。」

「……」

身體原主怒罵一聲：「關你什麼事？這是我牛逼好嘛！」

「誒，咱倆什麼關係，你的不就是我的嘛！」寧原笑呵呵的說道：「咱們走吧。」

「……」

……

走出別墅之後，幾人跟隨著身體原主在永夜中穿行。

在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後，眾人終於來到了都卡爾達的標槍處。

維修處被一道長滿著混亂血肉的封鎖線攔住，封鎖線外，站著兩個手持烏賊槍的永夜士兵。

透過封鎖線，寧原能夠清晰地看到，都卡爾達標槍中散發出來的白光。

白光猶如一道道利劍，刺穿了四周妖異的紅光，在走廊內，船艙中肆意的彈射著。

兩種顏色不同的激光並沒有交織在一起，而是猶如水火不容一般，

二者碰撞激蕩，猶如兩個存在實體的利劍在互相切割。

看來天國聖靈的源質和永夜君主的源質，並不能相容。

身體原主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後，便帶著眾人順利的進入了警戒線之內，他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沿路巡邏的士兵紛紛對他行禮。

他享受著這樣的目光，隨後對著寧原說道：「曾經在軍隊中，我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哪怕是比我官大的，見我都得鞠躬。」

「我聽寧霖說過，你曾經一直在軍隊……」

「都過去了。」身體原主說道：「淵墟的軍隊……算了，難得的度假時光，提他們幹嘛？看看這些白光，看來古神與古神之間，並非和諧。」

「不知道維修進度怎麼樣了。」寧原說道：「最好的情況是，它們一直找不到維修的辦法。」

「你也知道，咱一直很倒霉……」

身體原主話沒說完，前方突然站出了一隻身材龐大的怪物，向著幾人憤怒的嘶吼著。

寧原聽懂了它的話。

「寧原！你來幹什麼？這裏是維修重地，無關人員退散！」

「誒，話可別這麼說。」身體原主也嘶吼了回去：「動力循環系統連接著主炮，我有權利檢查主炮的狀態。」

「不行。」怪物伸出一條觸手，指著寧原等人說道：「你們都不行！」

「主炮要是出現了問題，你承擔得起嗎？」身體原主威脅著說道：「讓我們進去！」

「不行就是不行，身為維修部長兼三副，我有權監督維修情況。」怪物說道：「退下！再靠近一步，我就開槍。」

它的話音剛落，周圍的士兵紛紛舉起了烏賊槍，瞄準了寧原等人。

「你什麼意思！」身體原主憤怒的爆吼道：「按軍銜來說，咱倆同級！你沒權力命令我！大家同屬一個系統，互相沒有信任嗎？」

「很抱歉，啟航命令在即，維修工作刻不容緩。」怪物說道：「我必須保證維修工作順利進行。而且……」

「什麼？」

「剛剛收到情報部長警告，有人非法篡改了身份標識信息。」怪物說道：「我們要檢查所有來往人員，船艦受損處更是重中之重。」

「有人篡改身份信息？」身體原主的語氣凝重起來。

「是的，你也在列表之中。」

筆趣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