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空間的震顫，黑海泛起滔天的巨浪，空氣中那濃鬱的霧也被狂風吹散。

海邊那高高的棕櫚樹如同觸電一般瘋狂舞動，那些盤旋在天際的海鳥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跌入黑海。

沙礫被震顫的不停跳動，寧原站在黑海邊，死死的看著遠方那浩大的巨瞳。

巨瞳之上滿布血絲，瞳孔漆黑的如同深淵一般，彷彿要將一切吞噬殆盡，這讓寧原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精神壓力。

強烈的顫動從他腳心升起，直達頭頂。

胸腔和心臟和著地面一起共振，這不禁讓他感到呼吸困難，血壓升高。

「……這裡……是……永夜……」

永夜君王攪動起滔天的巨浪，向著寧原的方向徐徐前進著。

恍惚間，寧原彷彿看到了無窮無盡的幻覺。

那是人類根本沒辦法理解的龐大數據，在這些數據中，他彷彿看到了一切，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些龐大的數據在體內肆意的湧動，流走，他低下頭，發現自己如同氣球一般膨脹起來。

不一會，皮膚適應不了身體的形變而破裂，一股股粘稠的黑色液體從身體中湧出，繼續膨脹著。

隨著黑色液體越來越多，他的身軀變成了某種黑色的粘液球，意識也逐漸的陷入了某個不可知處。

在最後混沌的時刻，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雖然自己變成了這樣的怪物，但是影子依稀有著人類的模樣。

這讓寧原不禁想到了之前看到的記憶，他在解放斯圖爾特小姐姐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影子是折射真實的橋樑。」

影子？

寧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抓住了這條線索。

真實的我，仍是人類。

我只需要……只需要通過影子來改變真實……就能把自己變回人類。

可是，怎麼操控影子呢？

在永夜的注視下，他回想起了一些零散的記憶，那是原主操控影子的過程。

原來……是這樣。

……

「……矩陣穩定性3%，即將崩潰……」

「使用者神經活性提升！」

「蘇醒程序運行成功，中斷程序啟動。」

「艙門已打開。」

寧原睜開了眼睛，獃滯的望著天花板，身體一動不動。

嘈雜的聲音在他耳蝸中不停的鳴響，那是永夜的呢喃聲。

這些聲音帶著難以理解的意義，在寧原的腦子中不停的迴響。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無垠的黑暗空間，上面有著密密麻麻微笑的眼睛，如同閃爍的星光一般，對著他眨著眼睛。

「鳩般德爾賽彌爾隆號……給你……暗域的浪潮……」

「這裡是……岡澤圖亞……」

「……這裡……只有……黑暗……」

密密麻麻的咀嚼聲響徹深空，寧原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在被吞噬。

在這一刻，他能清晰的體會到絕望。

永恆的絕望。

這些……都是什麼？

他想了想，明白了。

是永夜的記憶，和祂的情緒！

自己鏈接的不只是原主，現在永夜君王那個古神，祂在源源不斷的輸送著記憶！

雖然這些記憶大部分都是難以理解的圖像，無法分析的詞根，但寧原還是攫取到了一些信息。

永夜君王的名字……叫岡澤圖亞啊。

祂……原來也會害怕。

過了許久，耳中那些無法理解的呢喃褪去，和周圍環境的底噪融為一體。

腦海裡的畫面也隨之破滅，寧原終於回到了醫院中。

他愣了幾秒鐘，才想起來如何呼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哦耶！

活了！

「偵測到使用者蘇醒，正在解放束縛帶。」

「感謝您使用頂上醫療阿爾法Ⅴ型思維矩陣，正在重構神經網路中……」

手臂上的那些鋼帶啪的一聲解開。

寧原坐起身，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心裡納悶道：那個大腦怪……咂格去哪裡了？

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晃了晃腦袋，他感覺眼瞼處有著一些粘稠的東西，伸手一摸，擦出了一些漆黑的液體。

這些液體在空氣中逐漸消融，冒著絲絲縷縷的青煙。

這是……

永夜源質帶來的詭異異變！

這些黑色的液體在不斷的蠕動，不時的生成一些類似蛆蟲一般的東西在蠕動。

寧原搓了搓指尖的這些液體，頓時這團粘液發出了細小的聲音，如同蚊吶。

聽著這些聲音，他明白了，這是永夜記憶的一部分，大腦無法理解，所以數據溢出。

原來如此，所以那些接種了源質晶元的人會異變，是因為他們根本理解不了。

而自己，有著部分演算法，才能夠變成人形。

寧原的臉刷的一下沉了下去。

自己得到的異能，雖然可以穩固住形體，甚至把人從詭異的狀態變回來。

但卻沒有辦法解決源自腦內的病變，自己就算不會變成怪物，也遲早會瘋掉。

如果永夜君王再來幾次信息漫灌……他可以想象到自己扭曲變形，屍骨無存的景象。

嘶~

必須儘快解決那枚源質晶元。

他想了想，乾脆待會找咂格換個主控系統吧。

至於現在嘛……他要試試到手的異能，看看具體怎麼操作，然後把斯圖爾特小姐姐放出來。

此刻，他的心情有些愉悅。

沒想到啊，前世影視動漫裡那些牛X哄哄的超能力，自己現在也有一套了。

雖然過程有一些小波折，但那也是強力的能力不是？

看著人家影視動漫裡的主角，解放異能直接走上人生巔峰。

我寧原也有這麼一天，想想就有些小激動呢。

「來。」

寧原對著遠處的顯示屏招了招手。

他的異能是操控影子，並非讓影子自己攻擊那種超能，而是通過改變物體影子的形狀，就能間接改變物體的形狀與位置。

四捨五入約等於能操控萬物了。

不遠處的顯示屏動了動，然後猛地向著寧原方向衝來。

他嚇得趕緊躲閃到一旁，扭頭看到這塊顯示屏嵌入進了思維矩陣的伺服器中。

這台思維矩陣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沒有在超頻中融毀，而是死於異能亂放。

媽呀！

玩大了！

看著機器冒出的電火花，寧原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得多少錢啊！

不行，不能再嘗試禦物了，不然多少錢都不夠賠給咂格的。

他換了個方向，開始探知自己暗影的內部。

斯圖爾特小姐姐不是說她在這裡嗎，正好問問她關於異能的事情。

於是他將精神凝聚在自己的影子中。

隱約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變成了巨大的怪物，怪物如同人類，渾身長滿了眼球，背後長著巨大的翅膀。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之前在黑海邊撿到的記憶。

在那記憶中，斯圖爾特小姐姐一開始也是這樣。

怎麼回事？

她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寧原嘗試用記憶中的方法，波動了下影子，不一會，他看到影子中傳來了回答。

「……撒……圖魯達……」

斯圖爾特的話語和之前聽到的差不多，意義不明，無法理解。

但這次寧原能透過影子，聽到斯圖爾特想傳達的真實含義。

「……寧……原……」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怎麼從影子中讀到對話的。

但他就是能懂。

或許這就是咂格說的，認知世界改變物理現實，瞎勾八想就能成神？

他繼續波動影子，問道：「加裡，你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斯圖爾特的回復清晰了一些：「感覺……過了好久……我被……天國聖靈盯上了……祂在淵墟網路中……讓我的源質暴走了……」

寧原想了想，或許斯圖爾特遇到了和自己一樣的事情。

源質暴走……

他問道：「加裡，我該怎麼辦？」

「和人……說話的感覺……真不錯。」斯圖爾特的聲音逐漸變得連貫起來：「你……解放異能了？」

「是的，我解放異能……」

突然，寧原感到頭暈目眩，他踉踉蹌蹌的晃了幾步，然後跌倒在地。

腹部如同打鼓一般，飢餓感溢滿了大腦。

這是怎麼回事？

永夜君王又在搗蛋了嗎？

「寧原，你怎麼了？寧原？」斯圖爾特焦急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感覺很餓，腦袋暈暈的。」寧原用異能回話道。

他剛使用完異能，那種感覺又來了，神智恍惚間，他看到自己的皮膚乾癟了下去，露出了層次分明的肌肉組織，粗壯的血管分佈其上。

「很餓？腦袋暈？」斯圖爾特問道：「發生什麼了？」

「我不知道，好像是異能，我用完就這樣了……」

「天啊！寧原，你快把主控中的算力控制打開，調整到模擬神經網路頻段，然後調整能源控制到供給生物內循環模式。」斯圖爾特說道。

「好……」

寧原顫抖著按照斯圖爾特所說，將主控的設置調整一翻，頓時感覺好受了不少。

喘了幾口氣後，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真沒想到你竟然犯了這麼低級的新手錯誤，你使用異能前，不查查資料的嗎？」

「咳咳，這不是著急與你想見嗎！」寧原尬笑了一聲，問道：「講講唄，大科學家加裡姐姐？」

「你都解放了異能，應該知道異能的核心是『現實幹涉類蛋白質』吧。」

「這我知道，醫生都給我講了，認知世界改變客觀現實啥的。」

「好，那我問你，改變現實的能量從哪裡來？」斯圖爾特問道。

「從……」寧原撐起身子，驚訝的說道：「難道從我身體中來？」

「對，就是這樣。」斯圖爾特解釋道：「不管是什麼樣的異能，改變現實都需要能量，因為物質現實不會憑空自己改變，需要額外的動量。」

「嗯，所以說我感到飢餓，是因為異能消耗了能量？」

「對，用異能燒開水，甭管水是怎麼加熱的，人一定消耗了把水加熱的能量。」斯圖爾特說道：「像你這樣強大的異能，改變現實就需要更多的能量，人體那點可憐的生物能根本不夠，所以……」

寧原搶答到：「哦，明白了，所以才需要能源系統供給是吧。」

「對，安裝在你體內的能源系統不只是給義體充電，還能給神經元充能，讓你能夠釋放更加強大的異能。」

「給神經元充能……」寧原打了個哆嗦：「那神經元細胞不會被能源沖死啊。」

「這就是現實幹涉類蛋白質的威力了，它內部的機制能夠把能源轉換出去。」斯圖爾特繼續說道：「但也有例外，偶爾也會死傷些神經細胞，你去打幾針『神經修復氣凝膠』就完了。」

「嘶~」

寧原撓了撓頭，他又一次被這世界的離譜科技震驚到了。

這世界的科技，並不是說複雜的他聽不懂。

而是他每個字都能聽懂，卻壓根想象不到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那調整算力到模擬神經網路頻段是怎麼回事？」寧原問道，他記得斯圖爾特提供的指南有這一點。

「這個簡單，雖然你解放了異能，但人的大腦演算的時候會有誤差，所以才需要輔助演算。」

斯圖爾特笑了笑說道：「人腦算個黎曼幾何都費老鼻子勁了，更別說物體形態的精細改變了，一個參數錯誤，結果就和預期差了七萬八千裡，所以說主控系統才是異能核心。」

「哦~原來如此。」

寧原看著嵌在思維矩陣伺服器中的顯示屏，點了點頭，怪不得。

他本來就是想稍微移動一點點，沒想到顯示屏直接飛了這麼遠……

「咳咳，好吧。」他繼續問道：「那我怎麼把你放出來啊，我得到的異能……根本沒有把人裝進空間裡的能力。」

這點讓寧原相當疑惑，他得到的異能只有間接改變物體的能力，沒有什麼影子空間。

他根本不知道原主是怎麼把斯圖爾特放進影子中的。

「應該是空間類演算法。」斯圖爾特說道：「一些演算法晶元能模擬人腦工作，擴展異能者的認知世界，從而讓異能者獲得額外的能力，你當初應該是安裝了空間類演算法。」

「啊！」

寧原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這世界異能者這麼溜啊，自帶DLC的……

「我這就找個空間類演算法，解放你。」

「我不建議你這麼做。」斯圖爾特說道：「我的狀態……我已經成了一個高濃度的『神性汙染源』，貿然把我放出來會讓周圍人都變成詭異怪物的。」

「那……怎麼辦？」

「你找個收容設施，再把我放出來。」斯圖爾特說道：「到那時候你再看看，能不能把我變回來。」

「好吧。」

寧原站起身，又試了試自己的異能。

果然，在主控算力和能源系統的加持下，這次的操控變得簡單而精確。

他操控自己的影子，使自己雙腳離地飛了飛，感覺不錯。

這異能……牛X啊。

不對，我牛啊。

他又操控其他物體玩了玩，過癮了之後，他想找咂格商量換義體的事情，於是轉身離開。

就在他靠近房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幾聲槍響。

槍聲？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