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寧原的狀態有些駭人。

他的頭髮已經全被剃光，頭皮從腦後翻開，蓋到了臉上，顱骨也被拆掉。

咂格將一段數據線纜接到了寧原主控義體上，然後操縱平板發送了一條指令代碼。

「正在關閉腦激素控制器。」

「正在關閉海馬體神經元探針，記憶共享模組下線。」

「……」

「正在關閉交感神經網路運行系統。」

「接受關機指令……通用Ⅲ型主控下線……很高興為您服務。」

「正在關閉前額葉探針，認知交互模組下線。」

「感謝您的使用，請您為通用Ⅲ型主控打分，如果長時間不回答，則默認五星好評。」

寧原看到這行大字後，內心裡忍不住吐槽起來。

靠！

這時候誰能給你打分啊！

好傢夥，那可不就全是五星好評了？

「感謝您的五星好評，通用智能公司為您服務，通用智能，百年企業，物美價廉，兼容廣泛，您的第一款義體選擇。」

「我們專註於生產平價義體，擁有最廣泛的用戶群體，義體接駁的標準制定者……」

看著這循環播放的廣告，寧原的心裡忍不住爆起了粗口，能不能結束了！

廣告播了差不多三分鐘後，他的視野中浮現了最後一組大字。

「正在關閉枕葉探針，視覺引導控制模組下線。」

「關機。」

「誒。」咂格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幫狗公司，真是夠了。」

寧原躺在病床上，沒法說話，就聽咂格細細解釋道：「通用智能的主控介面和虹光電子的介面並不相同，神經交互的方式簡直是兩個極端，我需要細微調整你的腦區形態，放心，不會改變神經組織結構。」

「……」

寧原沒有辦法說話，他隻感覺到喪心病狂。

這世界也太喪心病狂了！

聽咂格這意思，相當於改變我的腦組織來適應不同公司的標準協議……

標準協議這種事情，他懂，前世那些5g協議，晶元大戰，不都是為了搞標準壟斷嘛。

這個世界應該也是這樣，各家公司為了壟斷市場，搞了各種各樣的腦機交互標準協議。

他們的目的寧原一想就明白，不就是為了讓人的大腦只能接受一家公司的義體嗎……

真他娘的瘋狂。

咂格一邊搞，一邊念叨：「以前沒有成熟的腦區重塑技術，人根本換不了其他公司的主控義體，甚至普通義體都不行，標準壟斷相當嚴重……那時候人真的是被公司綁架到死。」

嘶~

寧原的內心忍不住倒抽一股冷氣，這幫義體公司是真孫子啊，果然搞壟斷的都一個鳥樣。

「好了。」咂格繼續說道：「接下來安裝新主控，你可能會有恐慌，焦慮，害怕等情緒出現，請你放心，這只是暫時的排異反應，適應兩周就差不多了。」

「等等，你這腦子裡都是什麼啊，這些黑色的東西是什麼？」

腦子裡？

黑色的東西……

寧原正疑惑中，突然感到思維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呢喃聲，這些聲音語氣暴虐，詞義卻含糊不清，沒有辦法理解。

伴隨著呢喃聲的是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是一萬隻螞蟻在自己腦子中開食物派對一般，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的撕裂自己的神經。

能做到這一點的，寧原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永夜君王。

真是沒完了！

怎麼回事？

卸掉主控之後，永夜君王的源質不也應該離開自己了嗎？

他忍者劇痛，撥動自己的影子，連通了斯圖爾特。

「加裡，我卸掉了裝載古神源質的主控，為什麼它還在我的腦子裡。」

斯圖爾特沉默了一會後說道：「可能……是我給的啟動演算法有問題，那是我當年實驗用的演算法……我，對不起……」

斯圖爾特當年的實驗……那個人造古神計劃，最終結果是斯圖爾特小姐姐身體中充滿了源質。

寧原明白了，當時為了對抗羅伯特，斯圖爾特啟動了晶元的那一刻，源質就融進腦子裡了。

不對啊。

後來布蘭德和他的女兒卡蓮不是貢獻了穩定源質的演算法……

靠！

演算法在主控裡。

現在沒有控制演算法，源質自然而然就暴走了。

咂格看著寧原腦中的詭異景象，想了想，將一個人工聲帶連到神經上，讓寧原用這個講話。

「怎麼回事？寧原？」

「咂格，你快點把新的主控安上，然後把……」

寧原想了想，那個演算法是晶元的驅動，沒有晶元，演算法根本用不了。

於是他繼續說道：「把主控裡的晶元插上，在把驅動數據導進來，要快，否則我就完了！」

真沒想到，自己是離不開這個破晶元了。

雖然不知道寧原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眼下不是詢問的時候，咂格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腦區手術是我的絕活，畢竟大腦最了解大腦嘛！」

說完，咂格的觸手就開始瘋狂舞動起來。

在永夜的侵蝕下，寧原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一點點的飄散，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不見天日，不知年月。

在這裡，他只能感受到黑暗……還有絕望。

永恆的絕望。

這股情緒瀰漫在空中，死死扼住了寧原的呼吸。

過了不知道多久後，他看到眼前閃爍過一行字。

「……檢測到新用戶……」

「……意識接駁完成……」

「……正在檢測鏈接通路……」

寧原的視野中閃爍出一堆複雜的分形幾何，這些幾何圖形如同萬花筒一般快速變換著，然後陷入黑暗中。

緊接著他聽到了頻率不一的各種聲音，它們沒有節奏的快速閃過後，緊接著是各種各樣的氣味。

隨後是各種食物的味道，最後他感覺渾身從冰冷到燥熱，身體各個部位都受到了大小不一的按壓。

「……基礎五感調試完畢……」

「……正在導入數據中，數據導入完畢……」

「……正在檢測硬體，發現新接入晶元，正在檢索驅動……」

「……驅動已載入……」

寧原感覺大腦中的痛覺消散一空，神智重新恢復了清明。

看來危機解除了。

「……感謝您使用電子武士主控……正在載入初始設置……」

「……虹光電子，伴你同行……」

「……你好，武士……」

隨後寧原的視野中就出現了一個方框，各項數據在方框的周圍浮現，寧原能夠清晰的看到能源指標，義體參數，心率，血糖，膽固醇……等各項數據。

這可比之前那個只會大字報的通用Ⅲ型強太多了！

「完事了，寧原。」

「謝謝你，咂格。」寧原說完，然後用影子給斯圖爾特發了條信息：「沒事了，還好，虛驚一場。」

「對不起，我早該想到源質……」

感受著影子裡傳來的愧疚情緒，寧原發送道：「你這有啥對不起的，當時畢竟是沒辦法，再說了，當初同意決定的是我，你不必抱歉。」

「你人可真好……」

咂格問道：「你這腦子裡是怎麼回事？作為醫生，我有必要了解你的身體狀況……」

「你最好別問。」寧原用人工聲帶說道：「這事牽扯很大，你最好什麼都不知道，放心吧，之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好吧。」咂格也明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於是放棄追問的打算，接著說道：「那我就繼續安裝能源系統和義體了，你要有什麼問題提前告知我。」

「好的，麻煩你了，咂格。」

「嗯。」咂格開始了接下來的工作。

主控安裝上後，接下來的能源系統和義體安裝就變得非常簡單，在幾個醫療機器人的協同配合下，咂格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這些手術。

寧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全身的皮肉被打開，然後咂格將如同線團一般的能源系統放在自己的身體中，機器人一根一根的將能源系統的線纜連接到神經系統中。

拋開嚇人不談，這其實一點都不嚇人。

再然後，寧原的義眼被拔出，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他再次醒來後，發現自己手術已經完畢，自己的身體也恢復如初，連一絲縫合的跡象都看不到，頭上也被植入了新的毛髮，搭在自己的肩上。

「額，毛髮培植的有點長了，你回去找個理髮店修理一下就行。」

咂格說道：「起來感受一下？」

寧原坐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身體內能量無比的充盈，雖然不知道具體數據，但從直覺來說，-這個肺片要比原先的強太多了！

「虹光電子出品的『明光』系列光學義眼，有放大掃描功能，你可以試試。」

聽到咂格的話，寧原心念一動，頓時面前的視野被放大了數倍，牆上的細小裂痕，大K衣服上的血漬，幫派成員手中槍械上的細小零件全部纖毫畢現。

他扭過頭，看著咂格身體那褶皺中翻湧的血肉，連忙關閉了放大功能。

「牛啊。」

此時寧原感覺十分興奮，打遊戲的時候他就在幻想著安裝一堆高科技義體，沒想到今天成真了。

他接著再試了一下自己的異能。

在主控提供的恐怖算力下，他感覺自己的異能控制範圍能蔓延到50米開外，不要求精準度的話，說不定能擴張到100米！

這個操控範圍，幾乎相當於之前的兩倍！

怪不得達爾能醞釀那麼恐怖的爆炸。

緊接著，他用異能把自己抬起來，在空中走了兩步，過程無比的絲滑，沒有任何的阻礙，完全沒有之前的滯澀感。

能源出力非常大，而且過程平穩，沒有什麼波動。

若不是換上了新的義體，寧原還以為釋放異能的感覺就是之前那樣：乾癟，無力，操控困難呢。

這種舒爽感才是異能釋放嘛！

他又在半空玩了玩自己的異能，直到大K把衣服送來。

「寧原小哥，恭喜，看來你對新的義體很滿意啊。」大K拎著衣服說道：「你原先的衣服壞了，先換上這一套吧。」

寧原這才發現，自己的屁股光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