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是永平街，這街道在我的記憶中隻翻新過一次，就是我高考那年。」

關雅頓了頓說道：「因為修建之初設計有問題，所以經過十多年的冷張熱縮之下，路基破裂，裏面的水管也爛了，那年幾乎每天都停水幾個小時，鬧得我心神不寧。」

「你說的高考，是第一次高考，還是第二次？」

寧原記得，關雅經歷過兩次高考。

第一次，她奪得了高考榜首的名次，但是這個名額卻被一個官員之子替換，讓她這個狀元落得一個垃圾場幫工的下場。

第二次，她控制了分數之後，這才拿到的大學名額。

在物質資源緊張，人才普遍匱乏的年代。

仍舊有這些偷雞摸狗之輩，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肆意抹殺別人的努力。

關雅沉默片刻，然後說道：「第一次。」

頓了頓之後，她接著說道：「現在是秋天了，高考十月一日開考，十月二十二日有成績，現在的我可能沒有在複習，而是再等一個沒有結果的答案。」

寧原疑惑了。

十月一日？

高考不是在六月……

哦。

對，這倆又不是一個世界。

高考不在同一天，合情合理。

高考……

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那是唯一一次，有能力改變命運，改變階層的機會。

那些在這等重大事件中作祟的惡鬼，他們扼殺的是別人的一生。

而這些被偷取人生的受害者們，往往一輩子都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聽著關雅說的話，寧原輕嘆一聲。

「誒。」

沒有結果的答案……

如果事後沒有翻案的話，她的人生也會沒有答案。

不，大多數的人生都沒有答案。

聽關雅話裡隱藏著的意思來看，似乎那些人的背景都很強大。

這讓寧原的臉色有些發黑。

「關雅，要不要去讓他們的人生也沒有結果？」

反正這是一個投影的世界。

反正最終自己會離開這個世界。

反正這個世界最終會歸於湮滅。

那就索性大鬧一場。

二兩燒刀子配上兩斤牛肉，掃平這清秋的落葉。

幹掉那些魑魅魍魎，不管他們的背後是閻王還是玉帝，也不管事後人間的天又如何，只求今天殺個盡興。

反正，人生難得一場長醉，誰不想變成石猴，手持烏鐵棍，騰雲駕霧，亂點天宮呢。

「不了。」

關雅沉默片刻說道：「我想要去看看我的養父。」

「你的養父？那個……」

「嗯，老李頭他今年病重了。」關雅說道：「在我得知高考成績後不久，他就撒手人寰了，那時候的我，患上了抑鬱症，每天都十分悲痛。」

「老李……他不是s級異能者嗎？」

「是啊，當時我不知道，隻認為他得的是那種普通的老年疾病，因為心血管問題……」關雅說道：「現在來看，他死的很蹊蹺。」

「心血管疾病對於淵墟來說，不是問題。」寧原說道：「他的地下室裡可是有全套的醫療設施。」

「嗯。」斯圖爾特說道：「以之前在他地下室裡看到的醫療設施來說，他足以修復自身的損傷。」

「所以關姐姐，你想去看一眼你的養父？」

「是的。」關雅說道：「當年因為學業繁忙，我都沒注意到老李頭的變化，直到他死去的前一天，我還感覺他生龍活虎的。」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當然，寧原你也可以……」

「我明白了。」寧原笑著說道：「即便老李騙了你這麼多年，但他也是把你從小養到大的，你對他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

「是的。」

「那好，那我們就去看看你的養父吧。」

「可是……」關雅猶豫著說道：「老李的異能那麼強大……」

「我知道。」寧原說道：「但咱們不還是要找尋這個時空的關雅嗎？所以必然會碰到他，危險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是的，這時候我還是跟他住在一起。」關雅疑惑的問道：「那萬一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那就時空紊亂吧。」寧原說道：「一但老李動手，咱拖出時間，進入下一個時空就是。」

「這個時空相較於上一個時空來說，觀察者變多了。」斯圖爾特說道。

「十多年的人口生育計劃啊。」寧原感嘆一聲：「那這次的時空紊亂需要多久？」

他知道，隨著觀察者的增多，時空也變得更加穩定。

觸發時空紊亂所需要的時間也就更多。

這麻煩了。

s級異能者一但動手，自己會毫無反抗機會，一瞬間就會被滅。

要不然，乾脆繞過老李？

雖然他有心要幫關雅圓夢，但是首要的目標，是把關雅帶出這個錯亂時空。

存活才是首要目的。

不一會，斯圖爾特給出了一個讓他驚掉下巴的答案。

「更少的時間，三四秒吧。」

「啊？」寧原撓了撓頭：「怎麼會這樣呢？」

「隨著人口數量的增多，標槍所模擬的世界其中錯亂也會指數級增多。」斯圖爾特頓了頓，然後說道：「熵增。」

寧原恍然大悟。

曾經自己在都卡爾達的虛假世界中，林醫生給他闡述過這個想法。

熵增會讓虛擬世界的系統暴亂。

「你說過，這個世界的底層，有著非常多的錯誤，這在熵增的影響下……」

「對，其中任何一個錯誤的代碼，都會在連鎖作用下指數級放大。」斯圖爾特說道：「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只剩下了大概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

寧原看了一眼街道上金黃的落葉。

真應景。

蕭瑟的秋風之後，便是萬物死寂的寒冬。

「既然這樣，那咱們面對老李就有底氣了。」寧原笑著說道：「事不宜遲，咱們趕快出發吧。」

……

之前泥土紛飛的道路都變成了水泥馬路，三四層高的小樓也紛紛變成了四五十層的高樓。

短短十多年的時間，人類的就把城市換了一副模樣。

絲毫看不出來資源枯竭時代的模樣。

在這一瞬間，寧原彷彿夢回前世的時光。

他前世所生活的小鎮發展緩慢，和這裏的建築幾乎一模一樣。

之前行走過的泥土小道，此刻也翻新成了水泥馬路。

雖然有水泥馬路，但街上的幾乎沒有車輛，反倒是有非常多的自行車，和無軌電車。

這種大型的公交車上，都裝載著兩組類似天線的電桿。

這兩組電桿與高空假設的電網接觸時，獲得電能為公交車續航。

在沒有電網的時候，則是通過車載蓄電池供電運行，輕便快捷。

「因為石油資源的緊張，所以汽油驅動的機動車輛沒法生產，所以城市普遍採用了這種交通方式。」關雅說道：「因為大家都沒有錢，支撐不起來完整的汽車行業，所以公交成了人們的普遍通勤方式。」

「電能，挺方便的。」

「除了公交之外，就是自行車了。」關雅說道。

「原來如此。」

「看，那是21路公交車，我小時候經常做它上下學。」關雅說道：「有政策，學生免費，但後來又收費了。」

跟隨著關雅的指引，寧原沿著21路公交車運行的站點，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後，來到了老李的廢品收購站。

城市發展的非常快，但這個廢品站，似乎一直停滯在之前。

再上一個時空中，老李的收購站周圍是一片泥土小路，身邊陪伴著的大多數都是平房。

雖然也有樓房，但普遍也不高。

但現在，廢品收購站的旁邊是一條高架橋，身後是一片滿是高層的小區。

這座廢品收購站，停留在上個時代，與四周格格不入。

「當年周圍翻蓋小區的時候，唯獨留下了我們這一片。」關雅說道：「那時候周圍的孩子都換上了新家，就我家一直沒變，那時候我還鬱悶了好久。」

「肯定是老李不想讓施工隊看到地下室。」

「是啊，所以我每天都蜷縮在那間破房子裏，夏天熱的跟蒸桑拿似的，冬天又凍成了冰坨子。」關雅苦笑了一聲：「怪不得每年夏天的時候，老李都玩消失，原來是躲下面吹空調去了。」

「……」

廢品收購站的院子內，到處都堆滿了破舊的紙殼，還有廢棄的鐵條，和上一個時空沒有多大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院子內多出了幾株綠植。

寧原對植物也不太了解，隻認出了裏面的仙人掌，其他的一概不知。

關雅說道：「那是老李頭養的花，仙人掌，曼陀羅，君子蘭……反正大家都說這些植物能吸收輻射，所以他就養了。」

「吸收輻射？」

「根本不能，我一直以為他就是聽信謠言，瞎花錢。」關雅說道：「現在來看，他肯定知道這些花什麼用都沒有。」

她接著苦笑著說道：「到頭來，這些花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在照顧，他自己根本也不會養，都養死了好幾個。」

「……」

「那時候學業繁重，我也真不知道怎麼擠出來的時間，去照顧這些花。」

「學業……」

寧原看著那些花，陷入了沉思。

不遠處的高架橋上，車輛川流不息，雖然沒有多少小轎車，但是十多輛公交車都是從這條高架橋上過的，轟鳴聲不絕於耳。

這裏的環境非常糟糕，夏天熱的如同烤爐，冬天冷的如同冰窖。

關雅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完成了高中厚重的學業，拿到了第一的名次。

他閉著眼睛感受著這裏的一切。

如此嘈雜的環境，他是一點書都看不下去的。

關雅……她真是妥妥的學霸。

「奇怪，按理說，這時間，老李不在，我也應該在的。」關雅有些疑惑的說道：「都來客人了，怎麼沒有人接待呢？」

「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寧原走到小屋的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然而等待半天后，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又嘗試了幾次之後，門始終不開，他想了想問道：「咱是直接進去呢，還是再等等？」

「直接進去吧。」關雅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個世界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嗯。」

寧原點了點頭後，後退幾步，隨後一腳踹開了門。

門後面的景象和上一個時空中看到的差不多，只不過內部空間大了一點。

在中間支撐房梁的柱子上，有著兩塊木板，將本就不大的小屋隔成了兩段。

其中一間小屋中，有著一座沙發，沙發旁還有一座殘破的老式電視機。

「這是老李頭的房間，裏面那間是我的房間。」關雅說道：「我們一直沒錢買個新房子，政策也不允許我們私自建新房，所以我們一直蝸居在這裏。」

「真是窘迫的生活環境。」

「他睡沙發上，而我則是在裏屋，睡床上。」關雅說道：「不對勁，按理說這時候我早該出來了。」

「咱進去看看吧。」

寧原推開裏屋的門，看到了關雅的閨房。

這個房間根本沒有少女房間的氛圍，廢鐵打造的書櫃和木頭書桌毫無美感，讓這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裝修慘案。

唯一能跟少女房間聯繫在一起的，可能也就是書櫃上掛著的鏡子，和桌子上的木梳。

他的視線繞過了書桌和櫃子，看到了一座鐵網床。

和自己在淵墟車庫中睡得那張……如出一轍。

都是一樣的窮。

此時這張床正倒立在牆邊，上面乾淨的被褥整整齊齊的堆疊在床頭，卡在欄桿上，沒有掉落下去。

在床的旁邊，是一道厚重的石板。

石板大概二十多厘米厚，大概有一噸多重，正斜著靠在牆邊。

在石板之下，是一個打開了的合金門，正是老李的地下室入口。

「有這麼厚的石板在，怪不得我一直都沒有發現這個入口。」關雅感嘆了一聲：「原來我距離真相這麼近。」

「咱下去看看？」寧原皺緊眉頭問道。

「下面就是那個s級異能者。」斯圖爾特緊張的說道：「咱還沒有找到這個時空的關雅，一但s級異能者發難，咱時空跳躍的話……」

寧原皺緊了眉頭。

他明白斯圖爾特的所說的意思。

老李要是動手的話，他肯定是要紊亂時空，進行下一步跳躍的。

但是……沒有這個時空的關雅，下一次時空跳躍，說不定會重蹈覆轍。

穿越之後，還是在這個時空中，或者與這個時空時間點相似的時空，這樣就會白白的浪費一次穿越機會。

這就難辦了。

就在寧原猶豫要不要下去的時候，門外傳出了一聲驚呼。

「我家的門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緊接著就是自行車的急剎聲，一個青春少女版的關雅闖了進來，對著寧原大聲問道：「你是誰？」

老李卻從地下室中飄了上來。

他看到寧原臉的那一瞬間，驚訝的說道：「關雅？」

「不對！」

他轉過頭，看到了另一個年輕的關雅後，疑惑的對寧原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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