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之所以嘆氣，是因為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遺言到現在還沒更新。

那是因為還沒遇見改變結果的重要事件節點。

如果僅僅是窺屏旁觀，那或許一切都不可能會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現在，這個變化出現了。

所謂偶然和必然之間的聯繫，就是如此：今天他偶然看到了陳路的秘密，而之後，陳路則必然會來找自己。

此時，

陳路的身影站在陰暗裏，森白的臉直直的盯著方木，笑的異常詭異。

方木沒有任何驚慌，他澹澹開口：「看見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又不是鬼，對吧陳路女士，還是說，應該用個別的稱呼。」

陳路眼神閃過一抹意外，她收斂了笑容：「你果然知道，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個屁啊，方木心中暗罵。

其實對於整件事的因果邏輯，他是壓根還沒搞懂呢。

無非是依靠那條神經線的捕捉，察覺到陳路有點問題而已。

至於別的他是真的想不出來。

本來還準備靠遺言給出答桉呢，結果人家這就找上門了。

方木想了想，而後做了一個抽煙的動作：「她應該不抽煙的，南湖公園的那個李友林，也從來不抽萬寶路。」

為今之計，只能依靠對話的裝逼藝術了。

留白是比較慣用的套路，說一半留一半，或者是隻說關鍵點和線索，讓對方誤以為這是聰明人之間的對話，然後自行腦補，並說出更多的信息。

有時候真的會有奇效。

方木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此時，陳路聽到了方木的話，摸了摸口袋裏的煙盒，這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沒想到是因為抽煙的細節，的確，我喜歡抽這個牌子，但沒想到這幾個身體卻不大配合。」

方木聞言一愣，身體不配合？精神分裂？

不對，如果是精神分裂，那總不可能出現在不同人的身上。

可現實世界，存在奪舍這種說法嗎？

還是說，有什麼科技，可以讓人實現短暫的精神意志轉移？

等等！

方木心中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雖然有點離譜，但回想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似乎也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之前vr眼鏡的事，他到現在還記得，通過視覺神經網絡，截取使用者的部分記憶。

可除了截取記憶之外，如果還能存放別人的記憶呢？

方木曾經偶然看顧一個關於記憶移植的文章，說是將別人的記憶抹除，而後添加另外一個人的記憶，那是不是這個人就會變相的繼承那個人的精神意志呢？

或者說，那個人會不會就變成他呢？

當時網上的留言都是一些嘲諷和反駁。

但就像此刻的陳路，她明明是個女性，但所有的記憶已經被一個男性覆蓋，那她所做的一切則就是那個男人的行為。

方木難以想像，這是一種怎樣的技術方式。

但如果是真的，那眼前的陳路，應該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至少思想和記憶是的。

「所以，你是用那個做到的？」方木再次拋出模稜兩可的話。

「看來，你果然知道。」陳路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狂熱和興奮：「我已經死了。」

「死了？」

「當然！如果不是我得了絕症，我會甘願成為別人身體的一部分？

可我沒辦法，誰讓那些能救我命的藥物，昂貴到我一輩子都難以支付一個完整的療程。

狗屁的藥物科技，這些都是資本之下，剝削底層人的手段！那些葯還不如沒有！因為有了你卻用不起，更讓人痛苦！

但他們給了我機會！」

方木一愣：「他們？」

陳路笑道：「是的，

你不是也知道嗎？帶上了那個東西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不再需要肉體，只要我的全部記憶永存，我就能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活下去！」

方木：「……」

陳路：「所以，我甘願成為試驗品，但事實證明我成功了！哈哈哈！」

方木疑惑：「那死的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你老公…哦不，陳路的老公，李友林，孫武他們？為什麼要殺他們？」

陳路輕笑一聲：「某種程度上，他們的確是自殺，當然，你要說是我殺的，也沒什麼錯。」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我記憶載體的殘次品，虛擬記憶的覆蓋，是有隨機的，不可能每次都成功，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人來接受我的全部記憶試錯，但除了陳路之外，其他的人只能承載我部分的記憶，所以他們不能活著，這會給我今後的生活帶來極大的困擾，所以，我在記憶中加了一條，一旦不夠完整，就自行了斷，如果是你，也不可能允許其他不完整的自己繼續活著吧？」

聽著陳路的解釋，方木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果然自己之前處理掉vr眼鏡是絕對正確的。

要不然現在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只是這事或許任誰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生物科學那一派的人都暗中用活人做實驗了，所以虛擬科技這邊搞出這些，也不奇怪。

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釋。

方木看著興奮的陳路，澹澹說道：「你不覺得，你這是自欺欺人？你是真正的你嗎？」

陳路眼神張狂：「當然！這個女人的身體現在屬於我！」

方木輕笑：「可問題是，你怎麼確定，完整的你，就只有一個你呢？既然記憶可以截取複製，那他們可以將你的全部記憶無限的複製下去，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也同樣承載了你的全部記憶，你說我們倆誰死誰活？」

「！

？」方木的話說完，陳路臉色微變，隨後轉為了猙獰和扭曲：「不！他們不可能會這麼做，我的記憶只能有我一個！哪怕複製再多的我，我也能殺掉他們！」

方木搖頭：「不對，你的記憶指令，只有一條，那就是記憶殘次會自行毀滅，但同樣擁有全部記憶的另外一個你，如果是個厲害的男人，就憑你現在這個女人的身體，我保證，你是最快死的那個。」

「什麼！這，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方木聳聳肩：「藥物是資本的黑手，那虛擬科技就不是了？沒錢，這些科學家去哪搞研究？」

「！

！」

「你要知道，說不定你現在的記憶也不是百分百完整的，而真正擁有全部記憶的你，搞不好還在那些人某個資料庫的文件夾裡獃著呢，所以到底是真實還是虛擬，你搞清楚了沒？現在的你根本不是你，數字永生？可能嗎？」

「你！我……啊！」

陳路被方木一頓嘴炮說懵逼了。

不過這也的確是個讓人難以填平的漏洞。

「不可能！不……不可能！」

陳路抱頭抓狂，而後竟是瘋了一樣朝著遠處狂奔，歇斯底裡，精神失常。

方木沒有去追，任由陳路消失視野。

如果真瘋了，倒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還有一件事，方木覺得沒能解開，因為日記裡的名單，還有一個人呢……

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半。

緊接著，久違的提示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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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鬆了口氣，可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