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將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蓄意而為，他自動將這件事情認定為上天註定。

自從魏婉兒離開後，他日日燒香拜佛，希望將自己身上的恩德轉到魏婉兒身上一些，好讓她下輩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同時也在不停地懺悔，懊惱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守在他們母子的身邊。如果能再來一次，他定然寸步不離的保護他們母子，不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

趙墨城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就像是上天特意派過來讓他走出懊悔來的，在他的面前一晃而過。

最後見到魏婉兒時，她還懷著孕，自己甚至連她的孩子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只聽說是個男娃。但是在見到趙墨城後，他就認定了這是魏婉兒的孩子。

像，實在是太像了！

自那以後，他便找上了趙墨城，並決定成為他最忠誠的下屬，絕不背叛！他要將對魏婉兒的愧疚，全部補償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所以，不管趙墨城做什麼決定，他都無條件的聽從。哪怕是趙墨城有一日說他看天朔國的皇帝不順眼了，他也會想盡辦法將這個礙事的男人除掉。可是現在，他覺得趙墨城已經被這個看起來本分老實的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看不清自己了，也不明白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事情。

他不是玩不起的人，也不是不願意承認別人優秀的人。捫心自問，他們這群老爺們的確比不上雲小霜的花裡胡哨，也想不出來她那些天馬行空的訓練方案，所以他們願意聽雲小霜一句話，去照著她的提議訓練看看。

就算是不行，也可以當做是陪著小姑娘玩了。可是現在，趙墨城竟然要將整支軍隊的命運交給這麼一個黃毛丫頭，他就算是再聽話，這個時候也聽不下去了，出言反抗道：「墨城啊，叔以前的時候對不起你們母子，所以你現在做什麼叔都保護你，叔都聽你的。可是這件事兒叔實在是不能聽你的啊！」

他舔了舔唇，似乎是在思索應該怎麼委婉地和趙墨城說這件事情：「墨城啊，你首先得明白當時你將我們這支虎牙軍組織起來的目的是什麼，你這麼精心培養訓練我們的目的是什麼。自從你聚集我們的那刻起，我們就已經成為了見不得人的底下組織，註定了我們接下來所有的行動都需要小心翼翼。

叔知道小霜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你也非常的喜歡她，這沒什麼毛病，但是……墨城，說句不好聽的，你把叔搭進去沒什麼問題，可是叔的背後是成百上千的家庭，你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歡喜和衝動而毀了他們啊！」

雲小霜聽明白了張副將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她沒能力，紙上談兵一頂倆，實戰操作就是個紙老虎。將虎牙軍的管理交到她的手上和把這些人丟去送死沒什麼區別。但是她知道張副將是個糙漢，說話向來是直來直去的。但是他擔心傷到趙墨城的自尊，也不想讓趙墨城不高興，所以和他說話的時候語言雖然還是讓人有些不舒服，可也是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溫柔和委婉的結果，只希望趙墨城能夠聽進去一些。

所以雲小霜不怪他，微笑著解釋說：「張副將，我知道你的忠心，也明白你說的這些都是真心地為了夫君好，並非是真的因為我是個女人而排斥我。只是因為我們兩個相處的不久，你不了解我，所以擔心我能力不行，怕兄弟們跟著我受難，對不對？」

張副將看向她，眼神有些迷茫。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趙墨城面前替他解圍，因為趙墨城的臉色現在看起來的確不好看，八成和剛才自己的話裡有瞧不起雲小霜的部分有關係，但是他又覺得雲小霜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多的很，這話聽起來古古怪怪的，總覺得哪裏有什麼問題，但是他一時之間瞧不出來問題的所在，索性不說話，看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雲小霜等了片刻，聽不到張副將的回答，尷尬的笑了兩聲，低頭時心裏忍不住口吐芬芳，暗道：「不愧是趙墨城帶出來的人，果真夠警惕，完全不上她的鈎子。」但是這就完了嗎？放棄可不是雲小霜的一貫作風。

她繼續說：「我知道你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好手，隨便出來一個能力都是我的好些個倍，所以我也不奢望你們能在現在認同我，我只希望你們能夠給我些時間，讓我證明自己的能力，到那個時候，再由你們來判定我是否合適，是否有資格，怎麼樣？」

「這……」

張副將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覺得這個女人說話奇奇怪怪的，好像到處都是坑，但好像又沒有什麼毛病。他從小就沒讀過書，長大了又讀不進去，自己打仗的那點兒本事都是跟著老獵戶們學的，讓他打仗沒有問題，讓他破解別人的文字漏洞就太困難了。

他迷茫求助的看向其他人，想要一個解釋也想要一個想法。

然而這群大老爺們兒的表情和他差不了多少。

年紀比較小的也比較開明的士兵覺得沒什麼，他們理解的管理大概也就是監督一下操練，指點一下他們平日裏的訓練，又或者是安排操練的時間。這些東西雲小霜平日裏想起來也會做些，現在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名分」，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

老將們考慮的比較多，什麼排兵佈陣，在什麼時間應該做什麼事情，將士們犯了錯應該如何處理，在面對突發情況的時候應該如何應對還有平日裏佈置的一些任務等等等等……

這些事情讓他們負責管理的老將都頭疼，有時候還會出錯，現在趙墨城竟然要將這樣的事情交給這麼個小丫頭處理，簡直就是荒唐！

不行，這種事情他們不能同意，堅決不能同意！

陳老是難得一見的佈陣天才，是趙墨城親自三顧茅廬請來的名師。京城的袁將軍就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受了他的指點最後一戰成名，只是後來皇上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袁將軍擔心陳老搶去了自己的功名和風光，便將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

所以世人隻知袁將軍，未曾聽陳老。

在沒有人說話的時候，陳老背著手顫顫巍巍的從人群中走出來，顫顫巍巍地搖頭，說：「不行，這件事情老夫不同意。自古以來行軍打仗便是男兒的事情，沒有女兒當統帥的道理。雖然虎牙軍沒有造反的意思，更沒有主動挑戰的想法，但這畢竟是個和腐朽的蟑螂做對抗的軍隊，不是你們玩兒遊戲過家家裏的人物。這裏面的所有的士兵都是拿著性命去信任你，跟著你後面闖蕩和保護你的人，你沒有資格將他們的信任和性命去做遊戲。」

趙墨城道：「陳老，這不是遊戲，更不是賭注。我願意將虎牙軍交給小霜，是因為她確實有這個能力。當然，我也不指望著她領軍打仗，統帥你們。只是這段時間我的確有些心力不足，小霜可以幫我分擔些這邊的事情。」

陳老說：「你若是沒有時間，可以換個人幫你處理這邊的事情，張副將，我，還有這些個優秀的將士，他們都可以，唯獨這小丫頭不可以。」

「可為什麼唯獨是她呢？陳老，她的能力諸位是看到的。」

「你也明白紙上談兵和實戰的區別。我們短期內的確不會發生異動，可是你永遠拒絕不了意外的來臨。」

「或許你們可以聽她的，先別著急著否認，給她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讓一個女流之輩證明自己不是浪費時間嗎。」

一個突兀的聲音鑽了進來。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在這種僵持的場面中顯得格外的清晰與突兀。

趙墨城涼涼的目光掃過去，嚇得說話的人打了個哆嗦，躲在了旁邊人的身後。陳老也看了眼，目光裡有明顯的訓斥，卻一句話沒說，而是對趙墨城說：「你甭看他，他說的倒也沒錯。」

趙墨城唇角微勾，道：「至少我家小霜從未因為一個人的外貌、性別且在不知道對方能力如何的情況下便憑著一些外觀因素去否認掉一個人的能力。」

這話明裏暗裏是在諷刺方才插話的士兵。

陳老道：「你現在還是我們的統帥，你要做什麼決定我攔不住你。但是統帥，老夫今年已經是七十八歲的高齡了，很是惜命，經受不住你這般折騰。若是你執意如此，那就請統帥放老夫一條生路，早早地歸隱山林去。」

雲小霜站在旁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大氣都不敢出。現在聽到兩個人竟然僵持到這種地步，她是真擔心趙墨城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好的決定又或者是說出不好聽的話，連忙攔在趙墨城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話把兒，沖著陳老陪了個笑臉，說：「陳老，您先別生氣。在這虎牙山，您是軍隊裡的扛把子，資歷深能力強，為了我這麼個小丫頭片子生氣實在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