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霜的話讓趙墨城感覺到很新鮮。

自古以來，不管皇上這個位置有多麼艱辛，在別人的眼中都是高高在上、漠視一切的，是威嚴不可侵犯的，而歷代皇帝也的確有意創造這個假象。

這代皇帝也不例外。

趙墨城小的時候，皇上就是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雲小霜說的這般有些俏皮的模樣……趙墨城一時之間很難想像。

雲小霜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沖著他高深的眨眨眼睛，道：「皇上也是人，擁有七情六慾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信你瞧著吧。」

既然是進攻型棋子，自然是有人去下它才能動，有人去保它才能留。如今這枚棋子霸佔著重要的「眼」，最終是否能成為奪命的一招，還得看下棋者如何操控和使用。

趙墨城半信半疑，決定等等看。

丞相的進攻越發的洶湧，胡編亂造的證據可謂是源源不斷。莫說是趙墨城了，就連皇上也是扶額嘆息，頭疼不已。

好在百花節將至，皇上強行製止了丞相對趙墨城的調查。先是大肆歌頌了丞相為了國家不辭辛苦的調查趙墨城「貪-汙」和「隱藏消息」的事情，接著才用安撫的語氣讓丞相先休息休息。

正巧兩日後便是百花節，不如將趙墨城的事情先擱置在旁，好好的輕鬆一日，再繼續工作。美曰其名：擔心丞相的身體會因此累垮，屆時天朔國將損失一員巨將。

「什麼擔心老夫會被累垮，分明就是袒護趙墨城那小子！」丞相氣的臉色鐵青，劍眉倒立，大眼睛瞪得像兩個銅鈴。

丞相夫人攙著他的胳膊，秀美微蹙，嘴巴微張，另一隻手幫他順氣：「老爺，您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單單是通院的事情就壓的趙墨城自顧不暇，就算皇上再寵愛這個小子又能怎麼樣？也只是暫時維持他不出京城，要想再提拔，恐怕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這番話說的丞相心中非常舒服。

是啊，那小子再掙扎又有什麼用，皇上能護他多久？再過段時間，等皇上見識到趙墨城是個什麼樣的廢物，哪兒還會對他有絲毫眷顧？

難不成，就憑著他那貌美如花的娘？呵呵，再漂亮也不是皇上的女人。不，她甚至不是個活人。

丞相從鼻孔裡哼出一口氣，道：「且放這小子一馬，等百花節過去，看老夫怎麼收拾他！」

「噗嗤。」

丞相夫人掩嘴笑了聲。

丞相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眸子裏有火光閃爍，冷聲道：「夫人，你笑什麼？莫非是覺得你夫君現在是在說大話？你覺得你男人還收拾不了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丞相越說越氣惱，聲音也越來越大。

丞相夫人忙說：「夫君誤會了，妾身只是覺得，以夫君的能力，想要處理這麼個毛頭小子還不是輕鬆容易的事情？不過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給了這小子幾分薄面，並沒有下狠手。若是夫君認真起來，還有他蹦躂的份兒？」

「呵呵，夫人這話說的真。」

丞相的腰桿挺直了些，模樣看起來春風得意。

他也這麼覺得。

趙墨城在他的眼裏算個屁，不過是看他年幼讓他三招，真以為可以和自己抗衡了？

不知為何，丞相感覺自己的得意有些心虛。

百花節轉眼便到，雲小霜換上了淡藍色綉著月牙的長裙，與趙墨城今日穿的衣服剛好配成一對，兩個月牙的朝向湊在一起正好是個圓。

二人攜手來至露台等待，一出現就引起了許多女人的注視，更是有些本就對自己的男人不是很歡喜的女人盯著趙墨城看直了眼睛，這讓她旁邊本就不喜歡趙墨城的男人看著趙墨城時的目光更加厭惡。

「身為一個男人，長得如此嬌艷，跟他那個禍水娘一樣！」有人小聲說。

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好像生怕趙墨城聽見，但是不說出來自己心裏又實在是難受。

禮部尚書的夫人最先發現兩個人的衣服，掩嘴笑道：「趙主事和夫人果然如外界傳聞那般恩愛，就連穿衣服都要團團圓圓。」

雲小霜看了眼她和趙墨城腰間的月亮，笑彎了眼：「這個家有我，有他，才算完整。」

「誒唷！」陰陽怪氣的聲音四起，更是有人酸的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

牙疼。

逍遙侯夫婦此時也來了，正與準備落座的雲小霜夫婦撞上。

孟小蘭看了眼雲小霜，笑道：「不愧是利州城雲家溝出來的酒樓老闆，果然與眾不同，不管到了哪裏總喜歡出個風頭，就連清純乾淨的這百花節也不放過。」

雲小霜不急不緩的坐下，依靠在趙墨城的懷裏，笑著看她，說：「原來在逍遙侯夫人的眼中，淺淡的顏色要比花紅柳綠、一團錦繡的華服更要吸引目光，難怪夫人今日穿的這般……爭奇鬥豔。」

次話落下，引得周圍的人哄堂大笑。

更有些與丞相對立的，說話更是直白，沖著趙墨城說：「墨城啊，貴夫人說話可真是幽默風趣。」

趙墨城垂眸看著窩在自己懷裏的女人，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暈開絲絲笑容，如冰雪初融，如萬物復甦，晃了不少在場女人的心神。

「我也是第一次聽她開玩笑，是挺有趣。」

部分湊熱鬧的人心中一驚，忽的屏息凝氣，偷偷地看了眼孟小蘭後將視線轉開。職位略低的，恨不得捂著耳朵找個地縫鑽進去。

現在的小六品都已經這麼狂了嗎？連侯爺的夫人都敢頂！

他這話不就是同意了雲小霜諷刺孟小蘭就算穿的花紅柳綠也難出眾的話嗎？

孟小蘭的臉果然黑了下來，朝著戶部尚書曾暉的夫人劉婉言看了眼。

劉婉言眸光流轉，如山澗清泉，純粹溫柔，微笑著對眾人說：「這也難怪，小蘭性情賢淑溫和，若是穿淺色的衣服會將她的溫和擴大。可這女人啊，若是表現的太過溫柔，容易被欺負，只能穿這種艷色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些許刁鑽罷了。」

言下之意便是雲小霜性情尖銳，即便是穿著淺色的衣服，身上那股刻薄勁兒也隱藏不去。

雲小霜故作驚愕，道：「竟是這樣的原因！」說罷，她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十分同情，道，「夫人，看來您的丈夫不是很行啊……竟是……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住？讓您委屈成這般模樣。外界傳聞，您夫妻恩愛，可這恩愛的夫妻怎麼會讓妻子心中如此自卑？連做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這雙清眸不染塵埃，瞧著孟小蘭的時候水汪汪的，那模樣，倒真像是心疼孟小蘭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劉婉言看懵了。

她沒想到這不要臉的直接繞過孟小蘭去攻擊她的丈夫！

女人在外，男人就是他們的臉面。打男人的臉，就等於打自己的臉。

孟小蘭這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惱火的瞪了劉婉言一眼，鬆開挽著宸浩幗的手，兀自坐回了她的位置。劉婉言不敢說話，悻悻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宸浩幗低頭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臂，心尖兒上發酸、發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走過去坐到了孟小蘭的身邊。

「剛來就把逍遙侯夫人氣的夠嗆，」趙墨城點點雲小霜的小鼻子，笑道，「調皮。」

雲小霜的臉上並沒有笑意，反而皺著小眉頭。她動了動，在趙墨城的懷裏調整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道：「夫君，我覺得你爹很不正常。」

趙墨城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恢復如常，只是聲音有些淡漠：「他不是我爹。」

「哦，宸浩幗好像有病。」雲小霜點頭，一本正經的說。

直白的話讓趙墨城一時有些懵。他看著雲小霜，張了張嘴，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片刻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揉了揉雲小霜的腦袋，道：「你說的沒錯，他就是有病。」

雲小霜的表情非常認真，往他旁邊湊了湊，好讓他看清楚自己認真的表情：「我沒跟你開玩笑，他真的生病了！他面色紅潤，眼睛無神，身上有急躁的氣息，而且情緒非常不穩定，尤其是在看你的時候，身上的氣場產生了排斥。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自己怎麼會排斥自己？」

趙墨城神情淡漠，道：「那是他的事情，我怎麼知道？渴嗎？喝點茶。皇宮用來招待大臣們的茶我喝過一次，味道很好。」

雲小霜拉住趙墨城，不讓他岔開話題：「墨城，如若我猜的沒錯，他是中了能夠操控人心的蠱蟲。」

蠱蟲？操控人心？

趙墨城的整個身子都僵硬住了。

心情有些複雜，有些難過，但是他不清楚這些複雜和難過究竟來自於什麼地方。

他深吸口氣，裝作無動於衷，將茶遞到雲小霜的手中，臉上依舊是隻對雲小霜專有的溫柔，道：「哦，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雲小霜接過茶，拉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也就是說，他或許還記得你，對你做的那些事情或許不是他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