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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晚明》第16章 實幹家呂坤
當張介賓得知沈有容也入了門,就他這個最早的記名弟子,依然還是記名。委屈感頓時從心底充斥全身,叫他十分難受,再無心過節。

接下來的幾日,京城格外熱鬧,元宵眼看就要過完,而燈會廟會上已經少了很多官員的身影。仟仟尛哾

特別是外官,本活躍於京城各處,而現在彷彿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正月二十日,元宵最後一日假,各地會館氣氛緊張,都擔憂明日的外察大計結果。

內閣,十八日便恢復了入值,張居正看著戶部送來的文書,不住點頭。心中已有了決斷,在外官考察表上劃了條線,對其他閣臣說道:

「冬至以來,人人皆道我張居正要大黜百官,三大假都過得不踏實。哼,我張某人豈是他們能揣度的?」

說完將批示後的文書往案上一拍,次輔呂調陽,拿起一看,大吃一驚,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東閣大學士張四維見狀,拿過一看,露出了同樣神色。

此時的內閣,只有他們三位閣臣,張居正用人,講究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呂張二人不像張居正這般強勢,素來沒主見,見張居正主意已定,就不再說什麼,將之於其他處理好的文書放一塊,叫人送去宮中。

內閣辦事效率很高,只是張居正故意壓著外察之事,倒讓這幾千官員戰戰兢兢。

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大同知縣呂坤,這三年來治理地方頗有成效,自是沒大在意此次外察。

他聽說當年結交的好友這會在京,立刻聯絡起來。

東長安街詹家茶樓,二樓正南一桌正坐著三人。

「義仍,你說選什麼地方不好,偏選這,不嫌鬧得慌?」呂坤說道。

「心吾兄,我看你是做官了,靜不下心來了。」沈懋學笑道。

「對啊,心吾兄,官要做,戲也可以聽嘛!久處案牘間,利用休沐聽聽戲緩解緩解,有何不可?」湯顯祖搖晃著腦袋,哼著小曲,聞言說道。

「義仍,君典,不是我不想聽戲放鬆,可得有這個功夫才行啊,我這三年是忙得腳不沾地,連家都搬到衙門裡了。」呂坤苦笑道。

「哦?難道襄垣知縣這麼難當?」沈懋學皺眉問道。

「一言難盡,二位賢弟有所不知,我在襄垣幹了兩年,好不容易把一縣大大小小事物梳理好,正想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得了,大同知縣無能,讓鼠疫泛濫,留下了一大爛攤子,調我去補窟窿。實不相瞞,此次朝覲,我都是算著日子走的,馬都跑廢了幾匹。」呂坤一臉無奈的說道。

「當下如何了?」湯顯祖連忙問道。

「我到任之後,將所有患有鼠疫之人收集,讓縣訓科帶領十二位醫學生,沿街按裡的巡視,配合縣鄉大夫郎中,一齊治理。加上省府支援,兩個月就解除疫患。可鼠疫好治,災荒難度,為此我是使出渾身解數。」

呂坤從沒想到,短短三年的經歷,會將一個不辨菽粟的青年,生生逼成一個治理能手。

「我算是明白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是白讀了,不能救荒,不能治病,不能增糧。每當我要堅持不住時,便作呻吟語,久而久之,竟也寫有半冊書了。」

「呻吟語?」湯顯祖、沈懋學疑惑的問道。

「無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業!三年治二縣,讓我意識到。」呂坤說了兩句,一時沒想到這麼表達自己三年手機十五萬,沉吟思索,遣詞道:

「天下之勢,亂象已形,而亂機未動。亂心已辨而亂人未出。對,亂象已形,亂機未動,亂心已,亂人未出。這就是我們的大明朝,危機四伏,時不我待,張相公改革正當其時。若再不做出改變,天下就亂了。」

「心吾兄,此話嚴重了吧?」沈懋學不敢置通道:「我也遊歷數省,雖算不得十分太平,卻也沒有亂象可言。」

湯顯祖也點點頭,他也在江西、江南遊歷,也多次沿大運河進京,所見所聞,無不是歌舞昇平。

「二位賢弟啊,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江南,你們做多走過運河,到過京城,這都是繁華所在,可北方這般大,你們去過山陝甘寧?知曉那是怎樣的生活?」呂坤卻問道。

二人搖頭,沈懋學疑惑的說道:「我倒是和山陝會館之人打過交道,他們可不缺錢。」

呂坤一拍腦門,對今科進士不報希望,他本想著能影響這幾位好友,從而影響今科進士。如今看來,是不可能的了。至於他二人能不能高中,呂坤倒是很自信,即便這科無緣,下科也遲早高中。

「二位賢弟,愚兄有一肺腑之言,不論今科是否高中,請一定去北方各地看看。」呂坤也不繼續說下去,至於看什麼,他知道大家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說透。

沈懋學二人都點了點頭。三人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下面台上的戲,正是《元宵鬧》。

過了一會,湯顯祖突然又念叨起方才呂坤說過的話來。

「無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業?」

「天下之勢,亂象已形而亂機未動?亂心已辨而亂人未出?」

「心吾兄,這便是你的呻吟語麽?」湯顯祖好奇的問道。

呂坤點了點頭,就見湯顯祖滿是稱讚的口氣讚譽道:「真精闢,可還有嗎?說來聽聽。」

「嘿,你這傢夥,我用來疏解壓力之作,你當是詩賦麽,還互相唱和相贈?」呂坤氣得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好哥哥,你知道的,小弟就好這一口,最見不得精闢之語。」湯顯祖祈求道。

呂坤還是搖頭,解釋道:「我的呻吟語,多有犯諱違逆之語,不宜示之以人,你若真想看,等我哪天得空了,擇其狂而未甚者編之成冊,再送你一觀。」

湯顯祖見此也隻得作罷,隻好說道:「既如此,我便不強求,只是心吾兄,可不能叫我久等啊!」

「你啊你,真是癡兒!」

這一打岔,三人漸漸又聊起天來,而話題逐漸轉到這次外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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