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福中不知福？」

朱樉嘲諷地笑了。

「你以為本王不知道？」

「一旦出了應天府，就等同於被終身流放，終生非詔不得回京！」

「古往今來的藩王，有幾個得到過善終？」

「你真當本王是傻子！？」

「說！這到底是父皇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陰謀！」

眼見朱樉情緒激動，朱允煌沉下了一張臉來。

「大多數藩王之所以不得善終，是因為他們想法太多，把心思用在了錯地方！」

「我倒要問問你，你留在京中，莫非有爭儲君之位的打算？」

朱樉萬萬沒想到，朱允煌竟問的如此直白。

「額，這個……自然沒有。」

這個是真沒有！

朝中誰人不知，父皇想來屬意老大的兒子朱允炆。

即便是從兄弟裏面選，也唯有老四實力雄厚，有爭奪此位的資格！

至於自己，只希望能做個富貴閑散王爺，清清靜靜過完這一生。

朱允煌繼續道：「既然沒有，那你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

「日後無論是誰問鼎九五，你到時候又該身處何處？」

「古往今來，太子無非是立嫡立長。」

「你乃是眾親王之首，也就是現在所存皇子中的長子！」

「無論將來誰繼承大統，你都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威脅吧！」

「難道你就打算一直留在皇城，在未來聖上的眼皮子底下轉悠？」

「你心可真大！」

「這……我……」朱樉被問得啞口無言！

因為這個問題，他也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

見朱樉陷入沉思，朱允煌的語氣也軟了下來。

「再說了，二叔，您仔細想一想！」

「關中有四塞之固，西有黃河，南有秦嶺，如同一個天然的鐵桶，易守難攻。」

「皇爺爺曾經也說過，他老人家一直對定都應天府不是很滿意，反而格外中意關中這個地方！」

「您是二皇子，身份尊貴，這麼重要的地方，自然該交給您鎮守才是啊！」

「在應天府，即便您是高貴的二皇子，還要時時忌憚聖上，地方有人暗中加害。」

「可若是去了封地……」

「說句實在的，您可不就是關中之王嗎！」

「到時候山高皇帝遠的，不必在這裏唯唯諾諾，擔驚受怕活著舒服？」

對朱樉嚴詞威脅之後，朱允煌又說盡了身為藩王的諸多好處。

憑著朱允煌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朱樉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鬆動。

「那若真的照你說說，這麼好的事，父皇為什麼要派本王去？」

「據說今日早些時候，炳兒就不小心衝撞了父皇！」

「按理來說，父皇不應該對他多加責罰才是麽？」

朱允煌耐心解釋道：「瞧您說的這話！」

「尚炳弟弟如今才幾歲？」

「皇爺爺怎麼可能真的因此事記恨他！」

「誰家父子、爺孫還沒個拌嘴的時候？」

「再說了，皇爺爺命尚炳弟弟在柴房中靜靜思歸，便已經算是責罰了。」

「尚炳弟弟年紀尚小，性子未定，犯錯也是常事！」

「之所以讓尚炳弟弟跟著二叔您遠離京城，動身前去封地，就是因為……」

說到此處，朱尚炳遲疑地停了下來。

「就是因為什麼？」朱樉十分好奇道。

「就是因為，皇爺爺覺得，京城裏有壞人，把尚炳弟弟給帶壞了！」朱允煌痛心疾首道。

「京城就像是一個大染缸，裏面的人形形色色，為了追逐名利，無所不用其極。」

「有些人為了討好二叔，就在無形之中，把尚炳弟弟帶壞了！」

「皇爺爺總說，尚炳弟弟曾經也是個好孩子，只是那幫人太放肆，帶壞了小孩子。」

「若是尚炳弟弟能遠離京城這個大染缸，好好去封地修身養性，說不定還能讓他回歸本性！」

「父皇當真是這麼說的？」朱樉十分驚訝，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朱允煌用力點了點頭：「那是當然！」

朱樉長長鬆了口氣：「原來父皇一直都知道！」

「本王早就說過，炳兒是個好孩子！」

「父皇說的一點都沒錯，為了炳兒，本王也該遠離應天府這個是非之地！」

見朱樉已經被完全洗腦，朱允煌終於放下心來。

雖然這個朱樉看起來並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但他肯聽勸啊！

只要他答應動身前往封地，朱尚炳也只有乖乖跟著走的份兒。

這個討厭的傢夥走了之後，應天府絕對會清凈不少。

另一邊，朱樉拿定了前去封地的決心，十分感激地望向朱允煌。

「小乙啊，二叔剛才那樣跟你說話，是二叔著急了。」

「咱們都是一家人，本來就該互相團結的！」

「從前二叔就跟你爹最為親近，如今見了你，就像見了你爹一樣，那麼親切。」

「今日之事，二叔還得謝謝你！」

噗——

朱允煌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這就相當於是自己把對方給賣了，對方還幫著自己數錢！

不過這麼說，倒也不算十分貼切。

朱允煌許諾給朱樉一個安逸逍遙的日子，朱樉把朱尚炳這個禍害帶走，還朱允煌一片清凈。

這，應該算是個雙贏的局面。

將滿面春風的朱樉送走後，朱允煌拄拐來到了大門口。

迎面碰上的，是樸大呂瞠目結舌的表情。

「這……他……您……」

「懷王殿下，您是怎麼做到，讓秦王殿下這麼高高興興出宮去的！」

「往常每次秦王殿下入宮，都免不了要和萬歲爺大吵一架！」

「上次見秦王這麼高興，還是秦王殿下的長子出生的時候呢！」

「您都跟秦王殿下說什麼啦？」

朱允煌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就實話實說咯。」

「不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就是一點點說話的藝術，再加一點點說話的技巧。」

「都是玄學！」

樸大呂摸不著頭腦：「什麼學？」

「沒什麼。」朱允煌擺擺手，「還勞煩樸公公前去向皇爺爺稟報一聲，二叔已經鬆口答應了。」

「若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宮去了。」

望著朱允煌遠去的背影，樸大呂止不住感嘆。

新來的孫子，就是不一樣！

的確有些手段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