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北方的流浪獸人，想要尋找傳說中的獸神之城。」祁白右拳捶肩行了一個獸人之間的禮節。

那女獸人聽到城池二字臉色微變，與羚羊角獸人低聲耳語幾句，才說道：「這裏沒有獸神之城，莽荒十分危險，不是外鄉人可以隨意通過的。」

「不過你們獵殺了虺蛇，我可以讓你們暫時落腳在聖羚部落，並指引你們離開莽荒的道路。」

對方做出了提醒，甚至還邀請兩人進入部落，顯然是在釋放善意。

這善意的多少暫且不提，有人知道明確的路線，總歸是比他們自己瞎找來的方便，祁白和狼澤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就多謝你們的好意了，」祁白笑道，「只是我們的行囊還在營地內，我們需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那是自然，」女亞獸人也露出微笑，她看向地上的虺蛇，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具虺蛇屍體？」

從剛剛開始祁白便覺得虺蛇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這不正是猴肅當初提到的「虺涎」嗎？

看這女獸人的架勢，顯然是對這具屍體很感興趣。

祁白道：「我們只需要虺涎。」

蛇皮鞣製出來的皮甲並沒有定獸皮甲好用，祁白也不想吃它的肉，既然這獸人想要，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

那女獸人果然雙眼一亮：「既然你不要，那就給我們吧，我們聖羚部落會拿出足夠的物資跟你們交換。」

見祁白答應下來，女獸人看起來很是高興。

虺蛇頭上的兩支箭矢祁白早就已經拔了下來，此時也不怕這女獸人看出什麼，狼澤便帶著祁白回到了庇護所。

祁白和狼澤再次回來的時候，女獸人身邊又聚集了約莫三十個聖羚獸人。

與其他獸人部落外出隊伍一般由角獸人組成不同，這裏足足有一半聖羚亞獸人，這些亞獸人身上圍著破舊的獸皮，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破損的長骨刀，刀身上儘是暗紅色的血跡。

此時，這些獸人看起來很是憤怒，好幾人都抽出了骨刀，被女獸人呵斥了幾聲，才憋著怒氣回去繼續幹活。

這些人做事很是乾脆利落，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些粗藤蔓，幾人合力將虺蛇嚴嚴實實地捆了起來，隨後翻身騎到同伴背上，將藤蔓抓緊等待出發。

他們動作熟練，顯然平時就是這麼運送獵物的。

狼澤這時才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看到狼澤背上精緻的鞍具，坐在羚羊背上的羚娉好奇地打量了半晌，讚歎道：「你們這個好。」

說完，她揮揮手，沖身後的獸人說道：「回部落！」

聖羚聚居的領地距離這裏並不算很遠，幾人朝著沼澤地相反的方向一直前行了兩個多小時，就到達了目的地。

在這期間，祁白也算是明白了羚娉為什麼對他們的態度這麼友善，原來這一支隊伍外出，正是為了獵殺這一頭虺蛇。

「大概半個月前，這條虺蛇便出現在了聖羚部落的領地，好幾個外出採集的亞獸人都被它咬死咬傷。」羚娉道，「狩獵隊與它戰鬥了許多次，都沒能成功將它殺死。」

「昨天部落中又有亞獸人被傷，我們順著部落周圍的痕跡，尋找了一整夜，才找到了那裏。」

祁白不解：「虺蛇不是應該生活在沼澤中心嗎？它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到獸人的領地。」

羚娉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祁白的問題。

兩人說著話，一大片帳篷組成的部落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天氣寒冷，一些獸人坐在帳篷前的火堆前幹活，他們很久都沒有打理過的頭髮亂成一團，渾身都沾上了斑駁的臟汙，很多人都已經有些看不出長相了。

不過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倒是不錯，看到羚娉一行人回來，身後還拖著獵物，均是高興地站起身。

兩個獸人將部落外的木柵欄打開，一個獸人跑到羚娉面前，激動地說道：「羚娉，你們殺死虺蛇啦！我就知道你們最厲害了！」

這人大冷天光著腳，身上不過綁了一塊獸皮，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但他卻像是毫無所覺。

祁白有兩年沒有離開過部落，好久都沒有見到獸人大陸上的土著部落了，但眼前的部落卻在提醒他，這才是獸人大陸最常態的樣子。

不過，眼前這個部落的獸人，體格似乎都有些過於強壯了，至少祁白覺得自己沒辦法像他們這樣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地方，隻披一塊獸皮就能到處跑。

來打開柵欄的另一個獸人，則是有些警惕地看著狼澤和祁白，狼澤的獸形那麼大，真是不想注意都難：「他們是誰？」

「他們是我剛認識的朋友，」羚娉從羚羊角獸人後背爬下來，對這獸人說道，「泰，巫和族長在哪裏，我要見他們。」

羚泰往部落中間的一個方向指了指，道：「好像在巫的帳篷中。」

聖羚部落的帳篷之間並不寬敞，至少不能容納角獸人的獸形通過，一路上載著羚娉的角獸人，已經變成了一個深褐色皮膚的高大男人。

祁白也從狼澤後背上滑下來，讓狼澤也幻化成人形。

不過這樣一來，狼澤的鞍具便沒辦法繼續負載了，羚娉提議道：「不如你們將行囊放到我的帳篷中，那裏很安全。」

「好。」

角獸人羚塔對祁白和狼澤說道：「跟我來。」

羚娉沒有跟著他們，而是徑直走向了巫的帳篷。

她站在帳篷外，正要開口詢問，帳篷便被從內打開。

巫旬高興地拍了拍羚娉的肩膀：「聽到外面的聲音，我和族長就猜測是你們回來了，怎麼樣？沒人受傷吧？」

「沒有，我們找到虺蛇的時候，它已經死了，」羚娉跟著族長走進帳篷，聲音艱澀地說道，「我們在虺蛇身上發現了惡骨一族的毒障，萬骨之城已經開始增援了。」

羚娉的話讓帳篷內的氣氛瞬間嚴肅了起來。

十年前，瑪納山脈的西面突然出現了一群挖鑿山脈的獸人。

一開始聖羚部落的人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反正瑪納山脈那麼龐大，不過是挖一些石頭修建城池，影響不到住在山脈東側的聖羚，那些人想挖就挖吧。

然而讓聖羚部落沒有想到的是，這群人一挖就是十年，他們像是想要將山脈挖空，甚至在山脈中建立了營地。

而挖礦的人，也從開始的獸人奴隸，變成了如同怪物的噬金獸人。

羚旬和羚丘都見過那些噬金獸人，他們的力量出奇得大，性情極為狂躁，最重要的是，許多獸人的皮膚上都長出了金色的硬斑，那些金色硬斑堅硬程度堪比鳥骨。

他們已經不算是獸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怪物，這些獸人被稱為噬金獸人。

而這些怪物的由來，聖羚部落也有了一些猜測，因為不少噬金獸人的獸形，正是加入萬骨之城的獸人獸形。

可他們知道得太晚了。

兩年前，萬骨之城試圖規勸聖羚部落加入城池，在被聖羚拒絕之後，噬金獸人開始試圖向莽荒進攻。

好在瑪納山脈是天然的天塹，將兩片土地分隔了開來，除了一處險峻的峽谷，對方很難進入莽荒。

這兩年來，全靠聖羚的戰士強悍，才得以守住這一處入口。

噬金獸人都是怪物，他們不畏懼死亡，永遠不會疲累，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壽命極其短暫，在透支能力之後，更是可能在戰場直接爆體死亡，聖羚戰士還真不一定能堅持得住。

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萬骨之城沒有將全部精力放在莽荒之上。

一旦他們調轉劍尖，饒是聖羚戰士再如何強大，面對一座城池，也總有耗儘力氣的時候。

而虺蛇的出現，似乎就是災難即將到來的預示。

羚旬深吸一口氣：「你剛剛說，你們到達的時候虺蛇就已經死了，怎麼死的，是森林裏的獸人殺死的？」

聖羚與瑪納山脈中間，還有一大片聖羚人無法踏足的迷霧森林。

雖然沒有見過，但聖羚人都知道，迷霧森林中有獸人存在，甚至可能是很強大的獸人。

羚娉：「不是森林裏的獸人，是兩個尋找獸神之城的流浪獸人。」

聽羚娉講述了祁白和狼澤兩人的情況，羚丘和羚旬對視一眼。

「流浪獸人？這樣寒冷的冬天，怎麼會有流浪獸人來到莽荒？還是從北方過來的，北面已經沒有多少活著的獸人了，那樣大的一片土地，他們是怎麼穿越的？」羚旬眉頭緊皺，「狩獵隊尋找不到虺蛇，偏偏你們一回來，虺蛇就死了，這難道不奇怪嗎？」

羚娉微微睜大眼睛：「您的意思是？」

羚旬臉上微沉，冷哼一聲：「怕不是從北面，而是從西面過來的。」

莽荒哪裏有什麼獸神之城，倒是瑪納山脈西面，有一座萬骨之城。

羚娉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說道：「萬骨之城的獸人，我還是見過一些的，我覺得他們兩人不像。」

羚旬嘆氣：「你才見過幾個獸人。」

沉默良久的族長羚丘開口道：「虺蛇已經死了，你們休息一下，明天就回去，既然他們想要前往城池，你就放他們通行吧。」

羚娉咽了咽口水，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們不能讓他們走，那個角獸人一個人便可以戰勝虺蛇，如果他們真的是流浪獸人，我們應該將他們留下，讓他們加入我們，一起對抗噬金獸人。」

見兩人不為所動，羚娉據理力爭：「族長，一支在瑪納山脈挖礦的噬金獸人，戰士們支撐起來就已經很是艱難，如果再加上萬骨之城的獸人，我們根本沒有辦法保護聖羚部落，保護聖泉。」

族長羚丘搖了搖頭：「娉，你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他們是萬骨之城派來試探我們的人，我們對他們說出一切，只會加速聖羚的滅亡。」

羚娉雙目赤紅：「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辦法當然有，幾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拋棄領土，捨棄聖泉，離開莽荒，他們就不需要面臨被滅族的風險。

可是無論是誰，他們都沒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話。

祁白和狼澤進入羚旬帳篷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有些沉重的氣氛。

祁白絲毫沒有被影響，笑著對聖羚部落的族長和巫行了一禮，隨後又說了一遍之前的說辭：「我們是來尋找獸神之城的。」

聖羚巫搖頭說道：「我們聖羚一族在莽荒生活了幾百年，從來沒有聽說過獸神之城的位置。」

祁白略帶訝異地說道：「我們是根據一個獸人說的路線，來到了莽荒，他說他親眼見過一座城池，我不覺得他是在騙我們，如果沒有獸神之城，這裏是不是有其他的城池呢？」

族長羚丘開口道：「這裏確實有一座其他的城池，不過你們的裝扮，並不比城池中的獸人差，你們還要去那裏嗎？」

何止是不比城池中的獸人差，眼前兩人的穿戴，比他們見過的所有獸人，甚至比來到聖羚的使者都要更好。

祁白無所謂地笑笑：「我們的生活很富饒，可總有獸人嚮往城池，這讓我們有些好奇，所以才跋山涉水來到這裏。我們此行，只是為了見識一下城池，見到城池就可以沒有遺憾地返程了。」

在見到面前兩人之前，羚丘和羚旬並不明白，羚娉為什麼會對他們抱有這麼大的期望。

可是當他們親眼見到祁白和狼澤，羚丘和羚旬卻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兩人不卑不亢的態度，又或者是他們澄澈沒有雜念的目光，都讓他們對之前的決定產生了一些動搖。

羚丘沉思片刻，開口說道：「前往城池的方向，我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在這之前，我希望你們能完成聖羚的要求。」

給族人們設置過那麼多考驗的祁白，還是第一次接受到別人的要求，這感覺還挺新鮮。

狼澤：「什麼要求？」

「你們應該看到西方高大的瑪納山脈了吧。」羚丘道，「在聖羚與山脈之間，有一片迷霧森林，只要你們能尋找到生活在森林中的獸人，到時，我不僅可以將城池的位置告訴你們，甚至可以派人將你們送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