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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豹正在獸世種田》第 78 章 第 78 章
因著有外族人在部落中,今天的訓練提前結束,幼崽們被豬朱帶回了山洞,此時廣場上只有零星幾個族人在整理木架上的筍乾。

幾人走上石階,老遠就看到了汐水部落的人在山壁前坐了一長溜,他們的手中緊緊護著帶來的物資,眼睛卻都不自覺地跟著石台前的人影移動。

原因無他,山洞外的石台上架著一個燒得正旺的火堆,虎雪和猞栗正在切著竹筍和野豬肉。

汐水部落這一個冬天過得並不容易,再加上這些人又趕了這麼久的路,已經好多天沒有吃上正經的食物。

即便虎雪和猞栗已經告訴了他們,這些正在準備的食物,就是用來招待他們的晚飯,他們也不敢上前,只是默默地吞咽著口水。

看到羊羅和猴岩過來,所有人都紛紛向後退讓。

一直守在山洞外的馬菱上前,向幾人搖頭說道:「進入山洞後還是那樣,我們只要一靠近,他就會像是發瘋了一樣。」

祁白透過竹門向內望去,只見那個名叫馬力的老角獸人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裏,馬田正守在他的旁邊。

聽到了山洞外的聲音,他從捧住身體的兩臂縫隙之間,正對上了祁白的眼睛。

祁白心道不好。

「啊啊啊!!」

馬力驚恐地睜大眼睛,雙手拚命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掙脫逃離什麼東西的控制一般。

他的嗓子裏擠出了一道枯啞的聲音。

這一次,眾人終於聽清楚了他口中說的話。

「血骨戰士,他們是血骨戰士,他們會殺了我們,殺了我們,用我們的骨頭填補城牆......」

馬力的話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大變。

什......什麼意思?

汐水部落的幾人瞬間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黑山部落的眾人,雙腿不自覺地開始發軟。

祁白轉頭看向狼澤,卻見他雙眼中一片寒霜。

羊羅神情微凜,呵斥道:「胡言亂語!」

只是這些話似乎耗盡了馬力最後的一點力氣,他的雙眼開始上翻,渾濁的眼白露了出來,雙手詭異地抽動,眼看著就要背過氣去。

羊羅喊道:「快按住他!」

羊羅的話音未落,狼澤就已經跨步到了馬力的身側,三兩下將他製住。

羊羅用最快的速度,將一直掛在熊骨杖上的獸皮袋取下,掰開馬力的下巴,將其中的粉末胡亂地倒了進去。

馬力的嘴唇乾燥,這些粉末在他的嘴中根本就沒有辦法下咽,好在祁白眼疾手快地拿起旁邊的竹筒,將水直接灌進了他嘴裏。

馬力的抽搐逐漸停止,竟然安靜了下來。

然而強行的安靜並不一定是好事。

這平靜只是暫時的,沒過一會兒,馬力便開始仰著頭,進氣多出氣少,比之前看起來還要糟糕,像是撐不了多久。

狼澤猛然望向羊羅,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急切。

羊羅向後踉蹌了一步,他不知道要怎麼救他,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就在羊羅以為馬力今天要死在這裏的時候。

一直跟在眾人身後的貂蘭,突然疾步上前,對準馬力的胸口抬手就是狠狠兩拳,一邊打,還一邊高聲念著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語言。

可以看得出來,貂蘭這兩拳絕對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她的手連帶身體都被震得不停哆嗦。

「噗。」

剛剛才喝下去的藥粉被吐了出來,馬力側過頭,不停地嘔吐著。

他的肚子裏沒有多少東西,開始的時候還是吐著水,後來便是黑黝黝的血塊。

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從馬力的口中飄了出來,在空中形成了一個骷髏的形狀,隨即消散不見。

祁白眨了眨眼睛,見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反應,差點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不論如何,貂蘭這幾下發揮了作用。

馬力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他恍恍惚惚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族長?」

似乎終於找到了主心骨,馬力伸手抓住馬生的腳踝,涕泗橫流地哭喊道:「族長,救救我!」

見他已經恢復了意識,狼澤也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將馬力提了起來,大步來到了圍牆之前。

手中帶著一個人,狼澤的速度還是很快,眾人要使勁全力才能勉強跟上他。

狼澤手中的力道不減,將馬力的臉對準圍牆,沉著臉說道:「把話說清楚。」

狐喬是第一批追上來的人,他早就有些不滿這人胡亂說話,便忍不住地大聲說道:「就是!什麼叫用你們的骨頭修建城牆?我們的城牆明明......哎呀!」

狐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捂住了嘴,犀晝皺著眉頭沖他搖頭,怎麼這個時候還沒一點眼色,現在可不是他們在這裏瞎搗亂的時候。

馬力摸著面前平整的牆面,口中喃喃著:「光滑的,光滑的......」

馬生擔心馬力再這樣胡鬧下去,真的要惹惱了黑山部落,他氣都沒有喘勻,就趕緊上前:「力,你仔細看看,我們現在是在黑山部落,我們是來換鹽的,這裏什麼都沒有。」

馬生抓住他的肩膀:「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我那時候,去南方去尋找……獸神之城的時候……」

馬力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自己都不相信他能將這些話順利地說出口。

羊羅皺眉:「你知道獸神之城在哪裏?」

馬力的身體無力地下墜,如果不是狼澤抓著他,他此刻已經癱軟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那是我在換鹽途中碰到的遊歷隊伍,隊伍中有一個老人,他說獸神之城就在大陸的南方。我相信了他的話,與換鹽的隊伍分開,跟著他們前往了南方。」

馬力的雙眼看向遠處:「沿著向南的方向不停地尋找,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們終於見到了一道城牆。」

「不,那應該是一座正在修建的城池,城牆上有著凹凸不平的圖案,像是一朵朵盛開的黑色花瓣。」

「我們遠遠地望著,覺得那應該就是獸神之城。」

馬力的聲音哽咽:「然而我們都錯了,走進了我們才看見,渾身是血的獸人們用他們的背脊,正將一塊塊巨大的石頭搬運到城牆上,一旦他們的速度慢下來,就會被身上穿著血骨的戰士抽打。」

「一個獸形是熊的角獸人,被活活地打死,變成了人形。」

馬力的瞳孔劇烈震顫:「那兩個血骨戰士竟然直接將他的血肉撕掉,把他的骨頭抬起來,扔在了正在修砌的石牆上。」

「我們這才發現,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瓣』,居然全部都是獸人們的骨頭……」

「可是我們已經靠得太近了……」

馬力語速放慢,即便是在回憶中,他也本能地想要阻止自己接近那裏。

「血骨戰士發現了我們。」

馬力的這番話讓所有人的後背都感到一陣涼意。

祁白有些艱澀地開口問道:「你們逃走了嗎?」

馬力的聲音似是失去了生氣:「那些血骨戰士,都是一級戰士,我們被抓了起來,接替了那些死去角獸人的工作,去修建那座『萬骨之城』。」

祁白想起剛剛看到的黑氣,追問道:「他們只是把你們抓起來,卻沒有在你們身上拓印奴隸印記?那有沒有讓你們吃什麼奇怪的東西?」

馬力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茫然地搖頭:「沒有奴隸印記……」

「但是,在我們進入那裏的幾天后,一個被血骨戰士稱為『大巫』的獸人,讓我們每個人都喝下了一碗黑色的水。」

祁白:「你沒有喝?」

「我喝了......」馬力捂著頭,努力地回憶著,突然他的眼睛睜大,「我喝了,但是我沒有喝完。」

「對,對了,那一晚黑水,我隻喝了一口,剩下的都給了牛布。」馬力終於找到了那些從未被他喚起的記憶,「那天和我一個隊伍的牛布,他突然發了熱,我們平時根本沒有多餘的水,所以我就將得到的黑水,偷偷地分給了他。」

馬力的情緒又有些崩潰:「那水怎麼了?」

那水一定是有問題,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好心才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祁白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那個話題:「那你又是怎麼回到了汐水部落?」

「他們修建的城牆非常高,非常非常的高,像是要直接穿進雲層一樣。」馬力指著天空無力地說道。

「周圍很快就沒有了可以使用的石頭,我們被血骨戰士看押著,前往更遠的石山挖石頭,我不小心從懸崖上滾落了下去。」

「我以為自己肯定活不了,但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獨自一個人在水邊醒了過來。」

「我的同伴幾乎都被砌在牆上了,我害怕被他們找到,也要被剝掉血肉。」

「我朝著北方拚命地奔逃,不敢回頭,也從來都不敢去獸人聚集的地方,不知道流浪了多久,才終於找到了汐水,回到了汐水部落。」

所有人的心中都似是壓了一塊大石,讓人喘不過氣來。

獸人大陸上的每一個部落都是不同的,即便是那些以獸人為食的兇殘部落,或許都沒有馬力逃離的這個萬骨之城恐怖。

馬生心中驚駭一點都不比黑山部落的人少。

聽聞了那個部落的手段,一想到那些人很可能跟隨著馬力的蹤跡尋找到汐水部落,他恐懼的同時,竟然多出了對馬力的一絲怨懟。

他手指微微顫抖,指著馬力說道:「你......你怎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馬力崩潰地說道:「我不知道,我說不出來,我很害怕,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直到今天看到了這面牆,直到祭司大人救了我......」

馬力轉向羊羅的方向,神情激動地說道:「祭司大人!是您救了我!祭司大人!」

羊羅不僅沒有讓他接近,反而向後退了幾步。

狼澤鬆開手,馬力的身體便如軟泥一般癱在了地上。

狼澤的聲音平靜:「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馬力搖了搖頭,這時旁邊的馬田開口說道:「八個冬天。」

見眾人看他,馬田說道:「我的第二個孩子,正是在馬力回到部落的那一年出生的,他現在已經出生了八個冬天。」

經過馬田的提醒,汐水的其他族人也湊在了一起,最終一個年長一些的角獸人站出來說道:「馬力是十年前的秋天離開了部落,八年前的冬天又回到了部落。」

如今回想起來,當時的馬力確實非常不對勁,但是那時候已經是冬天,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帳篷中,馬力的父母已經死了,他的兄弟姐妹也都跟他分開,因此並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馬力再次加入狩獵隊,兩年不見的族人們也沒有過多關心他的孤僻和古怪。

祁白突然想到了什麼,皺著眉頭問道:「十年前,你至少也有七十多歲了,怎麼還會跟隨遊歷隊伍外出冒險。」

他的話讓氣氛凝滯了一瞬。

黑山部落的族人們瞬間警戒起來:「你們在撒謊?!」

「不不不,沒有撒謊。」那年長一些的角獸人拚命地擺手。

只是他們也是猛然才察覺到馬力與年齡不相符的蒼老:「力他……他的年紀,比馬田還要小啊!」

見祁白和狼澤已經問得差不多,而汐水部落的人一個個又被嚇得不輕,羊羅才適時地冷哼了一聲:「那可不是什麼獸神之城。」

「黑山部落是獸神的子民,我們的圍牆的建造是遵循獸神的指引。我不希望聽到你們再說出這樣的話,否則黑山部落將不再歡迎你們。」

馬生的額頭上瞬間浸出了冷汗,沒有了驍牛部落,他們不能再失去黑山部落,他連忙走上前:「這些都是誤會,馬力絕對沒有冒犯黑山部落的意思,我們汐水部落永遠都是黑山部落的朋友。」

這一晚上折騰下來,所有人都感到心神疲憊。

汐水部落這一次一共來了十五個人,僅僅馬菱一個人的山洞無法容納下他們,因此在他們來到圍牆的時候,馬菽和兔芽已經將馬菽的山洞收拾了出來。

汐水部落的人就被安頓在了馬菽和馬菱的兩個山洞中。

祁白和狼澤坐在竹亭下的石桌前。

祁白狀似自言自語地說道:「真的有人會用獸人的屍骸修建城牆嗎?」

「有。」

狼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祁白望著狼澤的眼睛。

即便狼澤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但是祁白就是能察覺到狼澤的異樣。

只是兩人之間,似乎已經達成了默契,只要一方不主動提及,另一方就只會默默地陪伴著。

而此時,只有兩人的竹亭,面對祁白完全信任的澄澈目光,狼澤終於不再壓抑自己。

他雙眼通紅:「草原上有一個名叫惡骨的部落,他們是草原上的幽靈,凡是他們踏足的地方,獸人會被殺掉,獸人的骨頭會被帶走,他們認為用獸人的骨頭做成的骨器,才是世間最強大的骨器。」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銀月覆滅那一晚的血骨。

「我一定會找到那座萬骨之城。」

那裏,很可能會有他父親和母父的骨頭。

狼澤的臉頰被一雙手捧住。

那柔軟的指腹輕輕擦拭著他的唇畔,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咬破了嘴唇。

祁白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我們一定會找到那座城池。」

「讓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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