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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臣》第四章:哥有肉 弟兄們統統有湯喝
天光大亮,持續了一夜的兵禍之後,膽戰心驚的朝鮮百姓終於有大膽的拉下了重重的門閂,房門開出一條縫隙,對著街道瞄了許久,這才放開膽子探出一個腦袋來,見街道上冷冷清清,那昨夜的廝殺聲彷彿如潮水一般急匆匆的升起,又急匆匆的褪去,沒有一絲的痕跡。

只是靠近景福宮與大院君府的街巷附近,仍然殘留著斑斑的血跡,在小心的試探確認兵變過去之後,街道上又開始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忙活了一夜的吳辰早已筋疲力盡,檢點了那十幾個堆得滿滿金銀的營房後便心滿意足的呼呼睡去,這一覺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那奉命點檢戰利品的王秋興沖沖的在吳辰的大帳外候著,一見吳辰起身,便立即笑嘻嘻的來稟告道:「少帥,咱們這一趟發大財了,小的親自估算過,這些玩意摺合白銀至少有七百萬兩白銀以上,這還不算那些難以估價的珠玉,若是將珠玉也一併發賣了,恐怕得一千萬兩紋銀。」

吳辰隨意接過王二蛋遞來的濕巾抹了抹了臉,低聲道:「老子不是叫你帶人好好看護的嗎?你怎的帶人進去估價了,若是有人手腳不幹凈怎麼辦?」

王秋一臉委屈的道:「少帥您可冤枉死小的了,您忘了小的當年在府上是做什麼的嗎?小的可是內務管事,小人只要估摸估摸,這大致的價錢也就出來了,這些都是小的自個兒估的價,絕沒有帶人進去。」

吳辰壓低聲音道:「這個數你不許和外人說,就算有人問起,也隻說百來萬兩銀子,明白嗎?」

王秋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這個小的是知道的,小的從祖上的爺爺輩就是吳府的家僕,這份忠心還是有的,少帥放心。」

吳辰這才咳嗽一聲,打了個哈哈:「這就是了,哈哈,今個兒的天氣不錯,王宮那邊怎麼樣了?」

王秋道:「您不說我還忘了,方才老爺遣人過來,讓您速去王宮,老爺在那邊等您呢。」

吳辰頗有些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他這個便宜老爹可是個不好糊弄的主,昨天夜裏做的事想必這老爺子都知道了,恐怕少不得一頓臭罵,他嘆了口氣:「去給老子備馬,見老爺子去。」

「喳!」王秋笑嘻嘻的打了個千,屁顛顛的去了。

其實這吳辰在前世還算是個斯文人,穿越之後接受了這吳大少帥的記憶也算是腹中滿是墨水了,可他與那些腐儒不同,跟兵油子們接觸久了,知道要想和他們打成一片,讓他們接受你這個當官的只靠講大道理是不成的,過不了多久,吳辰就給這些兵油子同化了,髒話滿天飛,一身的俗氣,可這俗氣出來,反倒讓兵油子們覺得覺得親近,這左營五百多號人,誰不知道吳辰是個『愛兵如子』的好官哪。

…………

吳長慶臉頰深陷,眼眸中佈滿了血絲,他身材消瘦,穿著一件藍色的長褂子,坐在景福宮一處未焚毀的小書房裏的梨花空縷椅上,腦後的辮子生出了許多的白絲,乍一看,倒像是個普通的小老頭。

「父親,兒子來給您請安了。」吳辰小心翼翼的進來,那王八之氣早就收斂的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恭順。

吳長慶捋著鄂下的稀須微微頜首:「子城啊,坐吧。」

老爺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惜字如金,吳辰微微的笑了笑,遂坐在老爺子的下首,一副恭聽訓示的模樣欠著身。

吳家規矩多,尤其是這老爺子是絕對不能忤逆的,老爺子待他不錯,雖然時時教訓,但是舔犢之情吳辰卻是感受的來,是以,每每老爺子要說什麼,他便應承什麼,不惹他生氣,卻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自己該幹嘛幹嘛。

老爺子端著茶盞吹了口茶沫,慢條斯理的抬眸道:「子城,昨天夜裏你帶著左營去做了些什麼?」

「來了。」吳辰知道這是老爺子發飆前的前兆,別看他現在笑吟吟的樣子,說不準下一刻就要執行家法了,昨天夜裏的事要瞞他也瞞不住,吳辰乾笑一聲道:「奉父親之命先入了王宮,後來……後來營裡的兄弟們氣不過那蓄意挑事的大院君,兒子便帶人去捉拿興宣大院君家小……」

吳辰想要狡辯,可是察言觀色之下見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黑了,聲音也逐漸微弱了下來,底氣不足啊,這個老爺子不好忽悠。

「荒唐!」不出吳辰所料,老爺子已經吹起了鬍子,灌滿血絲的一雙眸子狠狠的盯了吳辰一眼:「你帶人進景福宮府庫搬了多少銀兩?還有,你帶人與倭人發生摩擦,又在興宣大院君府邸裡搶掠了多少財貨?」

吳辰心裏打了個突突,這老爺子有動真格的跡象啊,連忙道:「兒子知錯了,這總共搬了約莫三百萬兩的財物,兒子心想咱們廬江的兄弟千裡迢迢的到這朝鮮,朝廷發給的餉銀還不夠養家餬口呢,既然是協助朝鮮人平叛,收取些好處也是應當的……」

「是嗎?」老爺子今個兒的話反倒比尋常多了起來,他半闔著眼睛沉默了片刻,緊接著嘆了口氣:「你如今也大了,什麼事都要掂量清楚了再去做,明日日使花房義質邀請為父談判,你也隨為父去吧。」

吳辰想不到今日老爺子就這樣輕易將他放過,不由得愕然的望了老爺子一眼,只看到老爺子不徐不慢的喝了口茶,滿是神秘莫測的模樣,百思不解的點了點頭。

「還有。」老爺子似乎不想一口氣把話說完,刻意的頓了頓道:「為人最忌的便是自私自利,你若要收買人心,需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

「是。」吳辰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隨即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道:「不是父親提醒,兒子還險些忘了呢。」

「去吧。」吳長慶將茶盞放下,吳辰訕訕的點了點頭,行了個禮出去了。

方出了書房,吳辰不由得撓了撓腦殼,低頭咕噥道:「今個兒老爺子吃錯了葯不成,怎的這般古怪?」

吳長慶半闔著眼半躺在梨木椅上,臉上看不出喜怒,一恍神的功夫,吳長慶嘆了口氣,低聲道:「大清承平日久,先有英夷咄咄逼人,又有髮匪之亂,如今就連小小倭人都虎視眈眈,這天……恐怕要變了吧。」

輕嘆之間,吳長慶的臉色不知是喜是悲,自小養成的士大夫忠君觀念與明哲保身的念頭紛遝而至糾纏不清。

…………

廬江團練共分為六營,其中中軍營人數最多,有近八百人,而其他分別是前後左右四營,每營編制五百人,此外還有一支小規模的炮營,如今五營千總都在營務處彼此閑談,被雀佔鳩巢的營務處督辦袁世凱反而是一臉拘謹的坐在邊上喝著茶,這些人彼此都很熟悉,因此也沒有這麼多客套,唯有那營務處的督辦袁世凱危襟正坐在最下首,袁世凱的叔祖袁甲三以督辦安徽團練鎮壓撚軍起家,後來累官至漕運總督,他的叔父袁保慶也是在安徽團練中帶兵出身的,袁保慶在南京時,吳長慶帶兵駐紮浦口,兩人過從甚密。袁保慶死時,吳長慶渡江視斂,扶棺痛哭,幫助料理喪事。因此,當袁世凱投奔吳長慶時,吳長慶不僅「肫然相信」,樂意收留,備加照撫,而且隨後又加以提拔重用。

袁世凱與性格與吳辰不同,吳辰是囂張到了極致,什麼事都敢幹,而袁世凱則顯得溫潤了許多,此時這屋裏的幾個老丘八都在抽著旱煙閑聊著昨天夜裏攻打景福宮的事,袁世凱側耳聽著,並不發言,這個時候,神氣活現的吳辰大搖大擺的應門進來。

「少帥……」老丘八們隨意的與吳辰打了個招呼,吳辰嘿嘿一笑,抱了個羅圈拳:「諸位叔伯,吳辰給你們見禮了,哈哈,慰亭也在,正好,我也幫你備了一份禮。」

袁世凱笑吟吟的站起來,由於長輩的關係,二人也是有過結交的:「子城,你來的正好,方才幾位叔伯正提到你呢。」

吳辰嘿嘿一笑,與袁世凱點了點頭,隨後朝門外喊:「都抬進來。」

十幾個團勇抬著一口口箱子魚貫而入,五個千總死死的盯著那一口口箱子,彷彿明白了什麼,吳辰道:「這裏總共三千金黃魚,統共折銀七十萬兩,兄弟們都在,每人取四千五百兩金子走,崩跟我客氣。」

「這是怎麼說的,嘖嘖……少帥大手筆,佩服!」那中軍營千總甫如海乃是吳長慶的老兄弟,對吳辰也是極為看重的,這個時候自然是不吝溢美之辭:「既然如此,咱也不跟少帥客氣了,這是少帥的一番好意,兄弟們就收下吧。」

各營的千總都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昨天夜裏吳辰的事其實大傢夥都知道,只是礙於吳長慶的面子誰也沒有捅破這道窗戶紙而已,如今吳辰如此上道,誰也不會客氣,不過對於吳辰,這些老丘八的印象好了不少,畢竟軍中最瞧不起的就是吃獨食的,兄弟們都在前面拚殺,你他娘帶著隊伍跟在後頭去搶,搶完了之後還抹抹嘴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那就不厚道了。吳辰是大帥的公子,能分出一點好處來給大家平分,也算是給了他們顏面了。

五個千總心滿意足的連聲稱讚了吳辰幾句,也就毫不客氣的收了。

袁世凱管的是營務,並不帶兵,一下子分得了差不多十萬兩銀子倒頗有些受之不恭,他是剛剛入營的,還沒有沾染到軍營中那種痞氣,投給了吳辰一個感激的眼神。

吳辰坐下來,與幾個營千總閑聊了幾句,眼眸偶爾瞥向袁世凱,嘿嘿,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後世鼎鼎大名的袁世凱剛從軍時是這副模樣的,臉色帶著羞澀和些許靦腆,皮兒也薄,幾個大老粗講了幾句葷段子居然還臉紅了。

閑聊了片刻,吳辰站起身來,對幾個叔伯級別的丘八道:「昨天忙了一夜,幾位叔伯想必也困了,大家就此散了吧,一堆大老爺們湊在這裏講女人有多大的意思。」

「是這個道理。」炮營千總劉三喜磕著他的寶貝煙桿,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告辭了,少帥還有袁督辦,我先走了,明日請你們去這漢城的花樓喝酒,務必賞光。」

「嘿嘿,恐怕明日不得空,我爹讓我陪同與日軍談判,改日吧。」

「好!」劉三喜見是大帥鈞令,也就不好強求了,幾個千總分別叫來親兵,將那一箱箱的黃金搬走,這營務處裡就只剩下了吳辰和袁世凱二人。

「子城。」袁世凱搬了個座椅坐到了吳辰的身邊:「昨天夜裏,你當真的與日軍發生了摩擦?」

對於袁世凱,雖然這傢夥還只是羞澀的少年,可是吳辰卻是不敢輕慢的,誰都有是菜鳥的時候,幾個月之前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時豈不也是這副模樣,只不過吳辰有了上輩子的生活經驗,對於環境的變化適應的更快一些而已,點了點道:「昨天夜裏端掉了倭人一支小隊。」

袁世凱苦笑一聲:「子城,這事若是倭人鬧將起來,上頭恐怕要頭疼一番了。」

「嘿嘿……」吳辰乾笑一聲道:「讓他們頭痛去吧。」

袁世凱深望了吳辰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子城,咱們是世交,有些事,你不必瞞我,我隻問你,你從王宮和大院君府裡搜檢出了多少銀子?方才你一送便是三萬兩黃金,若是沒有一千萬兩銀子墊底,恐怕也做不出這麼大的手筆吧。」

吳辰一下子警覺起來,他可是連自己爹都騙了的,自然不會相信任何人,袁大頭這傢夥居然算計他的財產了,哥們辛辛苦苦折騰了一晚上弄了一筆銀子容易嗎?怎麼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好似人人都想謀奪哥們的財產似的,他打了個哈哈:「老兄,哪裏有這麼多,你也太抬愛兄弟了,不過是三百萬兩銀子罷了,這一路打點下來,至少要花銷掉一半,還要留一份慰勞下面的那些將士,恐怕真正到手的,也不過百萬兩銀子罷了,哎,兄弟還指望著大幹一票給自己掙些家財呢,不曾想費了半天的勁倒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吳辰裝模作樣的輕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袁世凱頗有些惱怒道:「子城還要瞞我?你我世交,你那些錢財我也是不看重的,想來你也不是做大事的人,罷了,罷了,我不再問。」

吳辰見袁世凱話裏有話,不禁來了興趣:「慰亭有什麼主意但說無妨。」

「依我的猜測,子城恐怕至少謀到了千萬的身家吧。」袁世凱說到千萬之時刻意的瞥了吳辰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眸光一閃,倒是有一些得逞的快意,他繼續道:「子城,我隻問你,你得了這麼多錢財一輩子花銷的完嗎?這麼多的珠寶,子城將來如何運回江南去?上千萬兩金銀的財貨啊,這種事要瞞也瞞不住,一旦朝廷知曉,說不準就有人眼紅著生事,北洋和李大人能眷顧你,可是那些朝廷裡的禦史會善罷甘休嗎?如今朝廷原本就軍費緊張,太后老佛爺的園子都撥不出款項來修繕,難道你就不怕有人給你定一個罪名奪了你這些寶貝銀子?」

吳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你看應當如何?」

袁世凱道:「如今大清式微,強鄰環伺,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如何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既然子城有黃金百萬,倒不如就在朝鮮練兵好了,只有有了兵權,誰敢拿你怎麼樣?」

吳辰心裏有了計較,他倒不會認為袁世凱在試探他的忠誠度,這袁大頭在後世可是出了名的野心家,他能提出這個建議倒不會覺得奇怪,他見袁世凱一臉認真,倒是敞開了心扉:「練兵哪有這麼容易,軍械向誰買去?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英國人是扶植日本人的,就算是我們願意花大價錢買,日本人從中作梗,恐怕是不成。其餘各列強的武器也不差,只是少不得要被人敲一筆竹杠,實不相瞞吧,我這裏銀子確實不少,可是既要募兵,又需要購買軍火,早晚有花銷乾淨的一日,難道慰亭有什麼高見?」

袁世凱神秘一笑:「難道子城忘了慰亭的家父曾官居何職嗎?」

「江南製造局督造?」吳辰立即想了起來,與吳辰的父親一樣,袁世凱的父親袁寶慶都是李鴻章麾下的淮軍將領,李鴻章建北洋,北洋水師的要職大多是淮軍中的骨幹居任,而當年建立江南製造局,袁寶慶曾出任過一段時間的督造,時日並不多,可是卻也足夠結下一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了。

袁世凱道:「江南製造局的沈保靖與家父是熟識的,雖然家父已駕鶴西去,但這製造局裏還有些關係,不說別的,讓製造局撥下一批武器倒是不在話下,就算是拿下一艘油輪也並不算是難事。江南製造局仿製的武器並不差,袁某真正可慮的倒是如何請藩之事,若不能獨立自主,就算是軍火充裕,又能為之奈何?」

吳辰曬然道:「這倒是容易,昨天夜裏我跟日本人鬧出了摩擦,上頭的人想必對我這個『二楞子』很是頭痛吧,哈哈……」吳辰想起上頭那位李中堂一臉的苦瓜相不由得大笑了一聲:「屆時只要我寫一份陳情上去,老傢夥們巴不得把我調出漢城呢,誰願意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留著一個不顧全李中堂隱忍大局之人?廬江團練在朝鮮,左營斷然不會調回國內去,到時候我們說為了遏製倭人,分兵駐守朝鮮,形成犄角之勢,想必能成的,只要出了漢城,又不回國內去,咱們做些什麼,誰能管得住?」

「妙!」袁世凱不由得贊了一聲:「原來子城昨夜襲擊日軍也是有深意的,倒是讓慰亭小看了,有銀子,有獨立之兵權,便可練就一支新軍,求官建功、拯救天下指日可待,吾觀大清,雖建北洋水師,但無陸戰新軍,遲早有一日要藉助子城之臂膀,屆時子城豈不又是一個李太保?」

李太保指的是李鴻章,因他鎮壓太平天國起義有功,是以加銜為太子太保,袁世凱與吳辰都是北洋軍中的後輩,自然不好直呼李鴻章的名諱,而李鴻章之所以能夠成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恐怕與他身後的淮軍是脫不了乾係的。

吳辰深望了袁世凱一眼,心想這個落第的失意書生想不到這麼早就有了建新軍的念頭,倒是頗有些見識,只不過他慫恿自己組建新軍,到底是為了什麼?吳辰略略思索,立即就明白了,此時的袁世凱雖有雄心,但是奈何父祖已逝,雖有一些世交的好友幫襯,但是現在要嶄露頭角實在太難,而自己雖說只是一個千總,但是父親吳長慶亦是領兵的大將,如今又得了大筆的錢財,恐怕這袁世凱是想藉著他這棵大樹登天了,吳辰倒也不道破,笑嘻嘻的道:「這事還需從長計議,咱們不急,慰亭,這與江南製造局聯絡之事還需靠你了,你我一道闖出一番事業,莫要讓人小覷。」

袁世凱畢竟還年輕,此時一聽,立即熱血上湧,年輕人最熱衷的無外乎是功名,吳長慶雖然看重袁世凱,可只是覺得他畢竟是個書生,尚不會帶兵,是以把他分到營務處,在常人眼裏,這分管後勤的營務處自然是個極大的肥差,可是在袁世凱看來,每日埋首於公案,卻不是他的志願。

二人議定,都有些激動,吳辰是個外獷內斂之內,表面上一副匹夫的樣子,心思卻縝密的很,外表的粗獷只是為了親近丘八和兵油子,更是為了迷惑那些上頭的老頭子,自成了這千總以來,一直謀劃的便是建立一支完全屬於足以自保的武裝,他是明白歷史的,亂世即將來臨,若是沒有自己的武裝,就算是家財萬貫也不濟事。

吳辰正要回營,那張有德卻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連通稟一聲都沒有,神色焦急的望了望吳辰,又看了一眼袁世凱:「少帥,不好啦,打起來啦……」

「不要急,慢慢說。」在袁世凱面前,吳辰倒是不好意思罵娘。

「幾位中軍營的千總在酒棧中喝酒,看到了幾個日本軍官,據說是那日本軍官狠狠的瞪了中軍營千總甫老爺子一眼,幾個千總爺喝了些酒,便吵起來了,先是軍官們廝打,後來親兵也摻和了進去,有人回營叫人,除了咱們左營,其餘各營的兄弟傾巢而出,全部湧了過去,那日軍也不示弱……」

「難道是群P?」吳辰心裏腹誹一番,問道:「都帶了武器嗎?」

「沒有,兄弟們怕挑起事端,都是空手去的,那些日軍也是知趣,都沒有帶武器。」

「好!」吳辰的臉上露出了喜色,這一聲好讓袁世凱和張有德俱是一臉的古怪,這什麼人啊,人家打架你得瑟個什麼勁啊。

吳辰轉過臉將目光落在袁世凱身上:「慰亭,咱們索性趁著這個機會把事態鬧大,張有德,你速去營裡召集兄弟,乾他娘的。」

「又打?」張有德一臉苦笑,昨天夜裏在興宣大院君府給大院君『搬家』的時候,那府外密密麻麻端著火槍的日本兵可是讓他心裏發怵的,他無奈的應了一聲,急匆匆的去了。

「機會來了!」吳辰冷笑連連的招呼袁世凱坐下:「左營既然要出漢城,就絕對要讓日本人給李中堂施加壓力,要讓日本人幫咱們一把,這一次,要玩就玩一次大的。」

袁世凱看著吳辰那猙獰的臉,心裏已經猜測了幾分吳辰的想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最後咬了咬牙:「慰亭唯吳大人是從!」

………………

說起來,酒肆裡的這場架可以說是早有預謀的產物,昨天夜裏吳辰帶著左營幹掉了一小隊的日軍,公使花房義質不敢把事態鬧大,是以責令日軍隱忍,可是少壯派的軍人如何隱忍的住,一隊出來喝酒的軍官正好撞見了甫如海、劉三喜幾個分得了銀子一道來喝酒的清軍千總,自然就發生了摩擦,他們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只知道昨夜殺死上野中尉及三十名日本兵的是清軍,雙方都喝了些酒,這衝突自然就起來了。

先是推搡,隨後便是拳打腳踢,最後座椅板凳統統上陣,跟隨而來的親兵們也捋起了袖子,再然後便是回營叫人,一隊隊的清兵、日兵往這巷子裏湧,立即便演化成了一場群毆,不過雙方還有存留著些許的冷靜,雖然是群毆,卻都沒有將武器帶來。

而在另一邊,賊膽包天的吳辰鷹一雙冷酷的眸子掃視整裝待發的左營士兵,兵油子們很不高興,昨天夜裏折騰了一夜,如今爺們還在睡覺呢,卻被把總們如趕鴨子一般叫了醒來,弟兄們看少帥的眼神自然就沒有從前那般熱絡了。

今日的吳辰顯得很是冷酷,那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收斂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由內而外的殺伐氣息,他按著刀柄,立在校台上,待那些兵油子安靜了一些才扯開了嗓子:「當兵是為了什麼?」

兵油子們慵懶的打著哈欠,有人摳著鼻孔,無人回答,這個時候,彷彿晴天霹靂一般,有人挺著胸脯道:「殺敵立功,報效朝廷!」

那人話音剛落,許多人一臉神奇的側目望去,只見那王二蛋一臉神聖的吐著泡沫星子,不消說,這左營裡有這思想覺悟的,也只有王二蛋了,許多人鬨笑起來,這一笑,倒是驚走了兵油子們的睡蟲,大夥兒精神氣一下子變了個模樣。

吳辰也跟著笑了起來,那方才擺出來的冷酷造型算是徹底崩潰,他擺了擺手:「娘的,都不許笑了。」

總算吳辰還有些威信,兵油子們一聽立即噤聲,神態慵懶的聽著少帥爺訓示。

「咱們拋家棄子千裡迢迢趕到這裏,所為的不就是指望著陞官發財,衣錦還鄉嗎?男子漢大丈夫,無權無錢,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

吳辰這一下子說到了兵油子們的心坎裡,許多人若有所思的點頭,心裏在想,這少帥平日裏喊報效朝廷震天的響,怎麼今日轉了性子了。不對呀!一些兵油子是何等的機靈,心頭上籠罩起了一層陰雲,這長官一跟當兵的掏心窩子,還會有好事嗎?不會該打仗了吧?哎呀呀……大爺我吃喝嫖賭還是初通門道的,打仗?自從髮匪剿平之後大爺連槍杆子都端不平了,這要是真的上了戰場,不是羊入虎口嗎?

「陞官老子不能給你們保證,但是要發財,你們算是跟對人了,兄弟們誰願意跟老子去幹一票?事成之後,每人五百兩銀子打賞,往後的月餉翻倍!」

五百兩銀子的打賞是昨天夜裏搶掠了一番吳辰就打算分發下去的,他賺了上千萬兩的身家,也不皆以拿出二十幾萬兩銀子出來犒勞這些兵油子,不過如今正是驅策他們的時候,自然在這打賞上面加上一道限制。

清末銀價貶值,但是五百兩銀子的購買力卻不算少了,至少買上幾畝良田或者購置一處房產都不在話下。

「乾一票!」兵油子們轟然應諾,有銀子就有戰鬥力,有銀子就有勇氣。

吳辰齜牙咧嘴的冷笑一聲:「聽我號令,帶上傢夥,目標日軍大營,殺!」

「喳!」

「瘋子!」站在吳辰身後的袁世凱低聲念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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