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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窩痣》第7章 第7章
下了晚訓後,隨顏帆獨自去了醫務室,她狀態越來越差了,今天一整天都腳步懸浮,處於意識混沌的邊緣。

前幾天的訓練強度不算大,她靠著休憩時間補充糖分都能挨過去,但是從今天開始,嚴謹分明的訓練要求讓她容不得一點懈怠。

「同學,你血糖值有些過低。」值班醫生把血糖儀上的數字指給她看,「是平常就有低血糖?」

隨顏帆坐在醫務室的高凳上,輕點頭,思考了一下,又補充:「應該是今天運動量過大的問題。」

她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沒有什麼力氣。

「我給你開點葯先吃著。」醫生看了眼她的軍訓服,問,「大一的?」

「嗯。」

「再給你開兩天假條。」醫生從旁側的抽屜裡翻出一個冊子出來,問她想要幾天假期。

隨顏帆動作很輕的揉了揉眼,低聲說了句「暫時不用」。

值班醫生著實有些驚訝。

這些天,從她這裏哄假條的學生數不勝數,能光明正大開卻還堅定不要的還真是第一個。

「是教官長的太帥,捨不得請假?」她隨口調侃,「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完全沒關係,畢竟即使你拿了假條,也可以坐在休息區看大家訓練。」

說完,她還若有其事的沖著門口的方向神秘的擠擠眼睛。

「……」隨顏帆跟著她的視線掃了一眼,而後,目光在醫務室玄關處的葯櫃處定格。

不知道那人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沉重的軍靴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隨顏帆在輕咳一聲後起身,禮貌地喊了句「教官好。」

溫穆點頭進來,身後還跟著同是一身迷彩服的的厲昱。

「醫生,快給我看看,我這頭暈眼花的是不是得了什麼大病?」走在後面的厲昱閉著眼.齜著牙,一副難以言喻的痛苦模樣,「您說,我這病還有的治嗎?」

「……」

隨顏帆雖然疑惑他一副唇紅齒白的模樣是怎麼就病入膏肓的,但還是乖巧的把看診的凳子讓了出來,不動聲色往後挪兩步。

值班醫生一改剛才盡職盡責的模樣,這會兒,她隻慢悠悠抿了口茶,看向已然癱在凳子上的少年,柔聲問:「表演系的?」

「……」

「小組實踐作業?」

「……」

「還拉著校草當群演?」

「?……」厲昱在心中默念:「這是我欠某個狗的最後一張萬能卡」。

默念三遍後,他咬著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試圖給幾人洗腦:「醫生姐姐,您就別開玩笑了,我是真虛弱,這不,才剛下了訓練,就迫不及待被室友攙過來了。」

他把重音放在最後幾個字上,頗有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醫生沒再同他開玩笑,她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一副聽診器,一臉正色說道:「衣服撩開,我先給你聽聽,聽聽你這大病我這小廟能不能治。」

「……」

隨著他撩衣服的動作,隨顏帆快速轉移了視線。

她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回去,但又想起還沒有開藥,便低著頭站在一旁等。

溫穆也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厲昱身後。

只是。

他雖然站在他身後,卻是背對著他,如今他的目光正正對著不遠處的少女。

也是為了避嫌嗎?

所以不看厲學長。

男德班畢業的吧。

隨顏帆微眯著眼規矩的看他垂落在地上的影子。

恍惚中,覺得自己這會兒的狀態好了一些。

溫穆依然安靜的站在那兒。

他忍住汗濕的躁意.目光炯炯地盯著隨顏帆的發頂看。

他不禁回憶起踏腳進來前自己看到的場景。

醫務室暗黃的燈光隱隱綽綽的罩在少女的臉上,她的容貌猶如幻境釀出的海市,格外不真實。

「給你開幾天假條?」

「暫時不用。」

溫穆想著想著就氣笑了。

恰好身後也診療結束,醫生的話傳了出來:「沒什麼病,一會兒去操場跑兩圈就不頭暈了。」

說完也不等厲昱接話,她便招呼隨顏帆過去,要給她開藥。

隨顏帆見厲昱已經整理好衣服便走了過去。

可才初初邁腳,身後毫無預兆的話便打亂了她的節奏。

「你對自己的身體素質是有什麼誤解嗎?」少年漫不經心開口,轉身對著厲昱的方向說,「沒病非說自己有病。」頓了下,又涼涼補充,「有病的倒說自己沒病,過家家呢?」

「……」

厲昱的氣息有些不順,他將剛才的」咒.語」又默念了一遍,才開口:「少爺,我錯了,這不是想讓你多陪我一會兒嗎。」

「……」

溫穆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他煩躁的捋起袖子,輕皺了下眉:「你拿到假條也沒有資格坐在一旁看我訓練。」

「……?」厲昱被這話噎得無言。

莫名其妙的,這人還真演上了。

厲昱訕笑著起身,和隨顏帆打了個招呼,又快步走到溫穆身邊,不由分說扯著他往外。

溫穆沒有反抗,只是挪步前,他視線隨意的往後一轉,撞上隨顏帆迷濛清澈的杏眼。

少女的眼神中殘留著一層清清淺淺的迷霧,溫穆看不清楚。

是不是剛才講的話有些過分。

嚇到她了?

他心中有根絲線莫名抽動了一下。

不舒服。

空氣靜滯幾秒。

隨顏帆率先移開目光。

她溫淡的笑容依然掛於唇角。

又停了一瞬,溫穆聽到她同值班醫生緩慢開口。

「老師,您能順便給我開兩天假條嗎?」

「……」

嗯。

……挺上道。

溫穆原本抿著的唇不經意勾起一個細小的弧度,又在對上厲昱一臉不解的表情後硬生生收了回去,「還不走?想住在這?」

「……?」厲昱這輩子都不想再和他打撲克。

*

第二日,起床哨照常在5點半響起來。

隨顏帆一路順著鈴聲穿過長廊,推門走進宿舍。

進門後,她輕手輕腳地把早餐在三個室友的床鋪上各擺了一份,思考著再過10分鐘叫她們起床也來得及。

鬱桑今天難得早起一次,她迷濛著眼睛下床,看到桌子上豐盛的早餐,禁不住感嘆:「帆帆,你是哪裏來的田螺姑娘?」

剛走回自己床前的隨顏帆輕抿了下唇,如實的說:「是田螺少年。」

「嗯?」鬱桑正隨意綁著頭髮的手停滯住,「我們女生宿舍還進男人了?」

「……」隨顏帆對她捕捉重點的能力哭笑不得,思考了一下,還是認真解釋,「森哥送的,說是他們宿舍的人在未來半個月都會輪流給我們送早飯。」

鬱桑瞬間困意全無,她走到隨顏帆身旁,抱住她的胳膊,欣喜開口:「他是不是後悔之前拒絕我了?這難道是他追我的誠意?」

「沒想到,他還挺會的,本小姐的春心再次為他萌動了。」

「……」雖然不忍心,但隨顏帆決定實話實說。

她今早下樓時,在宿舍門口撞到了黎澤森,他手裏提著一大袋早飯,說是給她們112的人送的。

「溫穆說受鬱桑父母的囑託,軍訓期間監督公主吃早飯。」他裹著件黑色的風衣,一雙清冷的眼睛在濕潤的空氣裡忽明忽暗。

隨顏帆心情有些複雜。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聽他又輕笑著補充了句:「給的跑腿費很豐厚,我們三個就搶了少爺的活兒。」

……

隨顏帆尚未轉述完整就看見鬱桑泄氣地垂下頭,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

「其實也挺好的,畢竟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隨顏帆抿了口溫水,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適合追上去講安慰的話。

她其實不確定,鬱桑的一見鍾情有幾分重,也不確定,黎澤森是真的為了跑腿費過來的嗎?畢竟,據她所知,以黎澤森現在的賺錢能力,時薪都是五位數起步。

由於想不通,隨顏帆索性搖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裡甩出去。

離集合還有十五分鐘,她翻出書架上的筆記本開始寫隨筆。

下筆的時候,她在想。

按照慣例,下了早操後的七點鐘才是軍訓期間專門的早飯時間。

而在天色灰暗.日光尚未展露的5點去吃早飯的人像是異類,零星無幾。

至於她這個異類,是因為低血糖纏身,不得已而為。

那他們呢?

其實不是專門跑腿送早飯,是幾個人一起從食堂出來,黎澤森作為代表前來和她交涉。

因為她看到了。

不遠處牆角下的幾個少年的身影。

昨夜下了雨,地上的水尚未乾透,站在泥濘處的那個少年,軍靴上濺了幾滴黑色的汙泥。

她其實能從拐角處的圓形玻璃鏡上窺探到他們的動作。

他煩躁地踢了下腿,但沒有發出聲音。

不知覺中,她又回憶起初見時他那個濕漉的眼神。

隨顏帆垂下眼,把早餐袋裏的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

一盒糖分超標的進口巧克力。

【想法的貓來回在黑白鍵】

【情緒的門關又開不遮掩】

【理性的我在左邊側臉】

【不開口】

【我安靜的沸騰你是否聽見】

【……】

「帆帆,我們去集合了。」

「好。」

隨顏帆把筆記本合上,無意中默寫下來的歌詞如同暴雨傾盆時猛然炸開的雷聲。

是合適宜的。

也是終將飄散而走的。

作者有話說:

引自蘇打綠《安靜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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