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窩痣》第43章 第43章
「謝謝哈哈哈!」車門關上的那個剎那,坐在駕駛座的仝嘉習終於忍不下去,爆發出一陣笑聲,「哥,採訪你一下,被帆帆姐如此真誠的道謝是什麼感受?」
「【謝謝】這個答案在你的預設中嗎?」
「如果在你的預設,你當時怎麼不接話啊?被噎到了?」
「哈哈,原來你也有失語的時候。」
「……」
溫穆胳膊半曲的抵在車門上,一臉冷漠的看著他:「吐槽完了?吐槽完了可以開車。」
仝嘉習強忍著笑意搖頭:「我現在是你的司機,你不能這樣對你的司機。」
原本以為溫穆說自己打車過來的是一個借口,沒想到這人真的沒有開車。
不僅沒開車,他還毫不客氣地霸佔著副駕駛的位置,讓仝嘉習這個駕齡很短的新司機做苦力。
溫穆懶洋洋的又睨仝嘉習一眼,之後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車子如今停在酒店門前的大路上。
在這個位置,看不到裏面的風景。
停頓幾秒,他從車子旁側的置物櫃裡取了一根煙,攥到指尖。
漫無目的的摩挲著。
她今晚應該心情好一些,是仝嘉習的緣故。
剛才拿到仝父仝母給她準備的禮物時,她眼睛亮晶晶的。
好久沒見她這樣的神態。
仝嘉習終於也笑夠。
他調整一下臉上的表情,準備啟動車子回家。
車鑰匙剛剛擰動,坐在車裏的二人便同時從後視鏡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隨顏帆身上還披著那件黑色的外套,巴掌大的小臉半藏在外套中。
一頭烏黑的長發因為走的速度很快,如今凌亂的散在耳後。
她跑到車前時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喘音。
「我給你們送點東西。」她掠過溫穆,清靈的眼睛直直望向駕駛座的仝嘉習。
仝嘉習準備推開車門下車,又被隨顏帆用手勢攔住。
「我直接從窗戶遞進去。」她沒忍住,看了看懶洋洋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輕聲道:「能把玻璃落下去一些嗎?」
現在車窗是半開著,她提的袋子塞不進去。
溫穆靜靜看著她,沒應聲。
但一兩秒後,他撥動按鈕,把車窗全部都降下去。
因為這個動作,二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她們離得很近,能清晰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隨顏帆頓了頓,把手提袋遞進車裏。
一個長方形的黑色袋子,裏面塞了滿噹噹的東西。
「姐,你拿的什麼?」仝嘉習好奇,他這個位置只能看到最上層還有一個墨綠色的方盒。
「給叔叔阿姨帶的特產。」隨顏帆解釋,「裏面是兩份。」
這話不言而喻。
兩份,應該是兩家的父母都有。
溫穆把袋子放到腿上,沉默幾秒,面不改色:「只有叔叔阿姨有?」
「……」隨顏帆。
她其實有猜到他會這樣問。
乘電梯下樓的時候,她也有些怕他不這樣問。
她輕搖了下頭:「最上面盒子裏有兩盒暈車藥,是給你倆的。」
仝嘉習:「?」
溫穆:「……」
*
隨顏帆走後,仝嘉習啟動車子,往市區的方向開。
遇到等紅燈時,他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溫穆:「咱倆看起來像是那種會暈車的人?」
溫穆側頭,把袋子裏的暈車藥拿出一瓶朝他示意:「你不暈車?」
仝嘉習點頭。
不僅他不暈,旁邊這人也不暈。
那些年他被這人帶著在賽車場飆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嗯,既然你不暈,就不浪費資源給你。」溫穆若有其事地挑了下眉,把那盒暈車藥塞進自己的口袋。
不等仝嘉習質疑,他又非常認真的補充了句,「我暈車。」
「……」仝嘉習。
*
這晚,溫穆沒有回南郊別墅,而是回了延陵大學附近的一棟高檔住宅區。
房子是五年前買的,前年交房。
交房的時候他在上京,室內裝修是周靜初按照他提供的設計圖找人裝的。
一層兩戶,他買的是九樓。
901。
這幾年在延陵待的機會不多,偶爾回來一次也住在南郊,回這裏住的次數屈指可數。
進門是一條寬敞的走道,四面透光,視野很好。
從走道穿過是一個書房。
書房是整個房子面積最大的地方。
這裏有一長排木質書架,書架左側是找人改裝過的辦公桌。
窗戶是落地加全透明設計。
考慮到私隱,特意在這裏隔出了一小間做半封閉的休息區。
溫穆提著盒子進了書房的休息區。
因為不回南郊,隨顏帆準備的特產他沒有要,隻留下了那個墨綠色的盒子。
盒子裏是兩盒暈車藥加一盒解酒藥。
他把暈車藥輕放進角落內的保險箱。
儲存好之後,溫穆數了一下。
到今天為止是十盒。
仝嘉習也有沒猜對的地方。
比如他雖然不暈汽車,但是暈公交。
偶有幾次坐公交車的經歷,他是強忍著才讓自己沒吐到車上。
只是暈車歸暈車。
這幾年攢起來的暈車藥,他都沒捨得開封。
上次回延陵,打開保險櫃取證件的時候,無意瞥見有一大半的葯都過了保質期。
又停幾秒,他把藥盒表面的灰塵拂去,把箱子鎖上。
回到客廳之後,溫穆進廚房燒熱水。
冰箱裏的蜂蜜是周靜初上個月幫他打掃房間帶過來的,讓他偶爾醒酒用。
喝了兩杯蜂蜜水,溫穆覺得自己抗議了一晚上的胃舒服一些。
他把杯子清洗乾淨,又從冰箱裏拿了瓶蘇打水往客廳走。
瓶蓋擰到一半時,溫穆動作稍稍停頓。
冷熱交替,似乎對身體不好。
算了。
他把冒著冷氣的蘇打水放在沙發前的方桌。
窗外的燈光混著月色,三三兩兩投擲進來。
溫穆洗完澡重新回到客廳,頂著濕漉漉的頭髮,他側躺在杏色的寬大沙發上。
一旁的手機震動一晚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開始翻閱消息。
大部分的消息都來自同一個人。
遲修璟:【你敢再狗一點嗎少爺?】
遲修璟:【你給人客戶約到郊區談生意,結果生意談到一半,你這個東道主先跑?】
遲修璟:【要不是仗著我這張嘴,你這生意不黃才怪。】
遲修璟:【你剛在二樓看到誰了?前女友?肯定是女人,不然我有生之年也不會看到你這個工作狂把工作丟在一邊。】
遲修璟:【對了,我新買的外套你見了沒?聯名款的!好貴!半套房!我找不到了!】
遲修璟:【客戶送走了,單子成了,準備怎麼謝我?】
遲修璟:【算了,您還是養好身體別下次又因為胃病進醫院還要我陪護,這就算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遲修璟:【那客戶剛給我發信息說這粵菜還挺正宗,竟然讓你這個瞎貓撞到個死耗子,服氣。】
遲修璟:【怎麼不回?春宵一刻值千金?】
【……】
溫穆沒有再往下翻閱,直接給對面發了個紅包。
遲修璟點的很快。
遲修璟:【五塊錢?你白.嫖我?】
溫穆:【賠你的衣服錢。】
遲修璟:【???】
遲修璟:【五塊錢買我這價值半套房的衣服?你數學不好,還是我數學不好?】
【……】
溫穆又和他聊幾句,把手機關上隨手扔到沙發一側。
今晚喝了一些酒,但出餐廳之前他找了個地方去酒氣,怕有人聞到會不舒服。
這幾年隨著應酬的經驗增多,他的酒量也隨之提高。
除了習慣快速醒酒,為了怕家裏人擔心,他也研究了一套去酒氣的方法。
在他使用了這套方法之後,即使是湊到他身旁,也很少有人能察覺到他喝酒。
比如仝嘉習就沒有察覺到,上車之前仝嘉習問誰開車。
可是她察覺到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看出來的,但她的確察覺到,並且在送暈車藥的時候塞了一瓶醒酒藥在旁邊。
溫穆心臟一點點緊促,又一點點鬆動。
他有些回憶不起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他做夢,夢到有人在他最疲憊的時候煮碗冒著熱氣的湯麵,彎著眼睛坐在對面監督他一點點吃完。
她性格溫吞,偶爾強勢的時候都是在說,「溫穆,你能不能按時吃飯,別太辛苦。」
辛苦嗎。
從來不覺得。
*
拍攝進行到第三天,導演帶著攝製組去了一趟延陵大學。
《歸》這部劇有一些校園戲份,導演組和學校提前打過招呼,想趁著國慶假期,大部分學生不留校,把這部分場景給完成。
考慮到男女主的影響力,當天學校是半封閉的。
除了本校的學生能憑藉證件進來,其餘的粉絲都被封在校外。
隨顏帆和趙老師分成兩組被導演帶進校園裏面。
上午拍攝男主組分開的戲,隨顏帆在A組,跟著女主角邢玥。
副導演坐在監視器前看邢玥在校園天***成劇本裡的一場無台詞戲份。
這場戲需要主角自由發揮,背景是向來驕縱的公主面臨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滑鐵盧—和男主角表白被拒。
畫面上,邢玥在滴完眼藥水後開始肆意的流眼淚。
她表情很僵硬,除了洶湧著的淚水,看不出絲毫其他的情緒。
「半九老師,你要不去幫她順一下劇本?」副導演嘆口氣,和一旁的隨顏帆商量對策,「實在不行,你就給她添幾句台詞,讓觀眾通過台詞來猜她的情緒。」
一旁的工作人員都沉默。
邢玥進組以來的表現大家都有目共睹。
除了歇斯底裡的吵架戲份她能真情實感,其餘的戲邢玥都無法進入情境。
也難怪今天導演都開始破罐子破摔,讓副導來拍她的單獨場景。
隨顏帆點頭。
她在劇本上添了幾句台詞,決定用台詞來彌補邢玥的情緒漏洞。
只是看到台詞的邢玥並不領情。
她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揚起不滿的笑容,「這詞你說改就改,說加就加,合著我就是一工具人,什麼都聽你的。」
站在一旁的小助理也附和:「我們家玥玥昨天準備了一晚上這場戲,您一句話就改了,未免太不尊重演員的勞動成果。」
「……」
要不是親眼見證了她的勞動成果,隨顏帆都差點要跟著她們一起吐槽自己這個隨意改戲的編劇。
隨顏帆略頓幾秒,才輕聲開口:「台詞不是很多,要不您現場展示一下您記台詞的功底,讓我們漲漲見識?」
副導跟著接話:「邢玥老師不是有演戲天分嗎?這記台詞應該不在話下。」
「……」周圍的工作人員差點維持不住表情管理,唇角的笑,默契的一點點變濃。
邢玥公司給她營造的人設是「在演戲上極有靈氣和天分的當紅女小花」。
尤其是小花本人在某次接受記者採訪時被問到覺不覺得自己在演戲上有天賦,她脫口而出的回答是,「怎麼沒有呢?」
……
十分鐘後,妥協了背台詞的邢玥又有了新的問題。
「半九老師,您確定您的台詞符合人設嗎?」她挑剔的看著隨顏帆,「作為一個從小在優渥家庭長大的公主,即使是表白被拒也不可能有絲毫自卑情緒的。」
「您不能以您的心態來揣測女主啊,畢竟您從小生活的環境和她可是天壤之別。」
「您說呢?」
似乎覺得還不夠,邢玥斜倚在舒服的躺椅上,紅唇一點點翹起諷刺的弧度:「要是您創作時實在想像不到公主是怎樣的生活狀態和情緒,我倒也能給您提供一些素材。」
隨顏帆捏了捏指尖,正準備開口,就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你是提供白雪公主的素材還是提供白雪公主的惡毒後姐的素材?」
說這句話的主人穿了條正紅色長裙,纖細的腰間別著一條白色絲巾。
她踩著一雙平底鞋,走路的時候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氣場卻絕對不容忽視。
「桑桑——」邢玥起身,難得臉上帶著一絲尷尬。
她和鬱桑接觸不多,兩人至今還不在一個咖位。
鬱桑雖然沒有她進圈早,但是知名度和地位卻比她高出很多,尤其是鬱桑是真正的豪門出身,而她的家庭背景在豪門裏只能佔中下層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沒想通鬱桑說這句話的用意。
還有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叫全名。」鬱桑直接打斷她,沒有給她留面子。
邢玥怔住,還準備說些什麼,又聽剛才還語氣惡劣的人這個剎那已經轉變了情緒。
「九九老師,我要不來,你是不是準備讓別人欺負你?」鬱桑的一隻胳臂十分自然的搭在隨顏帆肩膀上。
兩人姿態親密。
而她此刻溫和的語氣和剛才簡直判若鴻溝。
隨顏帆拉拉她的衣角沖她笑:「剛準備回擊,我真正的公主就出現了。」
周圍人發出善意的笑。
這話三兩撥千金,輕巧的就回應了剛才的問題。
鬱桑捏了下她的臉,神情寵溺。
她的帆帆知道不隱忍情緒,是很大的進步。
當著眾人的面,鬱桑抱住隨顏帆,不動神色地幫她撐場面。
隨顏帆搭在她衣裙邊緣的指尖微頓,她漂亮的唇輕抿著,一雙清澈的杏眼在陽光下泛著明亮的光。
好久不見,她的桑桑公主。
「導演您好,我是九九老師的閨蜜加忠實粉絲。」兩人鬆開後,鬱桑開始和周圍的工作人員打招呼。
她很禮貌,在圈內風評也好,劇組的工作人員裡有一大半都是她的粉絲。
「難怪小九老師劇本寫的這麼真實,原來是有參考原型啊?」副導演也很識趣,知道鬱桑需要自己配合什麼。
鬱桑笑:「開始我也這麼以為的,以為她參考原型是我。畢竟九九劇本寫的這麼好,加上我平日在家的生活真的就是這樣。但沒想到——」她話峰稍轉,「我那不爭氣的團隊沒有給我爭取到這個角色,我遺憾了好久。」
「但我也想通了,」她拉著隨顏帆的手,恍若隨口一說,「要是有人不珍惜這次機會,我就要自己投資,把這角色再拿回來。」
邢玥本來就難堪的神情更是濃重。
她沒再管周圍的眼光,氣沖沖的把劇本摔到地上,往外走。
隨顏帆看了一眼副導演,只見他臉上絲毫沒有焦急的情緒。
「隨她去吧。」副導嘆口氣,又把視線對準鬱桑,「桑桑,你真想演這個角色?」
按照鬱桑如今的地位和身價,能請到她當女主簡直就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隨顏帆趕在鬱桑之前開口:「導演,我再和桑桑商量一下。」
她表情認真,副導也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
由於女主角突然罷工,本來定好的戲份不得不擇日再拍。
導演拍完男主的內容,就給團隊臨時放了半天假。
鬱桑在助理的要求下給自己戴上帽子、墨鏡、口罩,確認不會被認出來,才拉著隨顏帆出校門。
「我剛才和她們兩個聯繫過了,今天都有空,一起吃飯。」鬱桑挽著隨顏帆的胳臂,低頭和她講話,「助理幫我訂了南門咖啡館的位置,先去喝咖啡。」
隨顏帆點頭。
她們宿舍聚會本來約的時間是明天,提前一天也無大礙。
*
南門的咖啡館還是老樣子。
比起幾年前,店長的氣質還要更好一些。
見二人進來,店長笑著起身:「幫你們留了角落的位置。」她走出吧枱,給隨顏帆一個擁抱,柔聲道,「歡迎我們帆帆回來。」
隨顏帆眼眸低斂,說謝謝。
她最近總有種錯覺。
錯覺到離開的這近四年的時光很短暫。
而她也不是離開。
她好像只是回遂安過了一個漫長的假期。
假期過完,回到學校,身邊的人都溫柔的說「歡迎回來。」
陳心諾和沈依然也很快到了咖啡館。
現在離吃晚飯的時間還很早,四個人決定在這裏打發一下時間。
店長送了甜品和咖啡,還給她們拿了一些遊戲卡。
無聊可以玩遊戲。
沈依然把遊戲卡擱置到一邊:「一點都不無聊,我攢了一肚子的話要和你們說。」
她性格依舊開朗,聚在一起,大家有著說不完的話。
就如同讀大學時很多個夜聊的晚上。
趕上四個人集體失眠,聊新出的綜藝都能聊個通宵。
隨顏帆在三個人的追問下,把自己這幾年的生活幾乎交代個乾淨。
到最後,她實在覺得口乾舌燥,好久沒有講這麼多的話。
趁著沈依然在問鬱桑娛樂圈八卦的空隙,她起身,準備去吧枱給自己接杯冷水。
在抵達吧枱之前,隨顏帆注意到咖啡店一個不太惹人注目的改動。
咖啡館西南側有一面貼滿便利貼的留言牆,之前沒有。
她走近一些,看到牆上除了貼著大家的各種心願、感悟,還有一些合照。
鬼使神差,隨顏帆就留意到一張拍了白色暖氣片的照片。
她掀開照片,看見背面寫了一段小字。
【今天出來採風,偶然在店內拍到暖氣片一隅。
突然就回憶起一個故事。
和我的哥哥有關。
哥哥有個喜歡的女孩,南方人。
很溫柔,長的好看。
還在這裏打過工。
怕她不適應這裏的天氣,怕她感到寒冷。
哥哥曾在這裏的一整條街都裝上暖氣片。
可惜女孩不知道。
如今也沒再和哥哥在一起。
但即使這樣。
我們都還是希望。
女孩的每一個冬天都溫暖。
還有,今天是她的生日。
祝她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留於.09】
作者有話說:
溫穆的追妻日記:暈車藥都過期了,她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