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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窩痣》第67章 第67章
「外婆,我覺得很難選擇,因為我不知道坦白是會治癒他還是傷害他。他是個很好的人,您知道的。」

隨顏帆擦了下眼淚,「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而且我不是因為不喜歡他才和他分手。我很愛他,除了您,最愛他。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即使偶爾會辛苦,偶爾還會覺得自己好窮,可是努力的每一天我都快樂。我想讓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分手時我說了很難聽的話。他一個那麼驕傲的人,我說和他在一起好累,我說我很不開心。我不讓他留我。我讓他給彼此保留一些尊嚴。我堵住了他所有的路。明明我不是這麼想的,我想的是,畢業之後我會努力賺錢。我不和他分手。我一部分時間待在延陵,一部分時間待在您身邊。我努力平衡好關係,他肯定會理解我。因為他總是理解、支持我所有的決定。」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事情的走向永遠不按照人的期待發展。我最愛的兩個人突然就全部被我弄丟。我想了好多年,我想不明白,所以我痛苦,我失眠,我覺得活著辛苦。」

隨顏帆有些泣不成聲,她邏輯變得好差。

她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些話。

連邢蕾都沒有能剖析到她內心的這些東西。

她不願意和任何人開口,所以她無法完全康復。

又平復很久情緒,她的心才逐漸收攏。

情緒緩和後。

她伸手摸了摸外婆的遺.像。

照片上,外婆有個燦爛的笑容。

她回憶起這張黑白照還是高中畢業那年,外婆帶她去了縣裏的照相館,說她們各自拍幾張照片給對方留個念想。

那個時候她們好窮,這是唯一留下來的一張屬於外婆的照片。

外婆當時說:「如果我不在了,九九,你就把這張照片放在我的墓碑上。讓我開心的看著你的開心。」

在外婆的眼裏,死亡從來不可怕。

讓她的九九痛苦,她才覺得可怕。

但是隨顏帆發現,這個道理,她明白的好晚。

「我好像好一些了,和您說這麼多,好像慢慢好一些。也許邢醫生說的是對的。能完全治癒我的只有我自己。」隨顏帆撫了下照片裏外婆的眼睛,情緒平靜許多,「外婆,您說如果我和阿穆說了這些話,能不能解開我們心裏的結?我好想解開,只有解開,有很多事情我才敢做……」

「你想做什麼?」

夜涼如水的山間,一道低沉暗啞的男聲幽然響起。

這道聲音裡,有撕裂後的破碎,有謹慎的溫柔,有克制著的難過。

而聽到這句話的隨顏帆背脊不禁僵直,她骨節凸出的手掌一點點從外婆的照片上垂落。

她小心翼翼的緩慢側過頭。

和他在空氣中對上視線。

她看到自己剛剛乾澀的眼睛慢吞吞的又滲出眼淚。

她看見男人一襲黑衣,纖長的手臂託了束雛菊。

她不知道他來了多久。

她只知道。

這裏沒有路燈,星月三三兩兩的點綴在天空,遠處的樹木形成一道黑夜動也不動。

在這渺遠的沉默裡,她彷彿聽到了悠長的愛意。

溫穆往前挪動兩步,把那束花放在她的那束旁邊。

他蹲下身體,伸長手臂。

他攬住她單薄的肩頸,讓她貼在自己懷裏。

隨顏帆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紙莎草的味道。

她後來做過那麼多香薰,沒有一個味道是和他身上味道貼近的。

溫穆摸摸她的頭,喉嚨乾澀。

「你不追我了嗎?小九。」

他啞聲道。

隨顏帆在他的懷中搖頭。

她的心臟緊緊挨著他的。

「要追。」

「那就行。」溫穆鬆開她,想吻她的眼睛。但是當著外婆的面,他終究沒有做這件事。

來之前,他心情忐忑。她視力最近一直在出問題,他很怕她覺得自己是拖累.所以不願意再待在他身邊。

但好在,她說了還要追。

他形容不上自己的心情。

那些難捱的痛苦被她用單薄的語言說出來,就如同一道沉悶的驚雷。

她努力輕描淡寫。

他心臟重重炸裂。

隨顏帆握著他糯.濕的手。

兩人安靜的坐在外婆的墓碑前。

「你怎麼來了?」

不知過去多久,隨顏帆問出這句話。

可問出口的同時,她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溫穆,你怎麼知道外婆安葬在這兒?你不是第一次來,是不是?」

溫穆捏了下她的指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讓我先和外婆打個招呼。」

他鬆開隨顏帆,直起身子,又再次蹲下。

他想要跪在地上,隨顏帆察覺到了,要拉他但沒拉住。

「給外婆磕頭不丟人。」他說。

溫穆跪下來給外婆磕了三個頭:「外婆,有一段時間沒來看您,您別介意。以後會常來,和九九一起。」

隨顏帆呼吸凝滯幾秒。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很多東西。

比如每年忌日,外婆墓碑前都擺放著的那束雛菊。還有上一年她回延陵,在影視城附近遇到他,可能不是偶遇。

溫穆重新坐到地上。

他把隨顏帆的頭挪到自己肩膀上靠著。

他喉結輕輕滑動:「隨顏帆,求婚時,我說幫你把那幾年的空白補上,不是在說空話。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我了解你比你以為的要多。」

多到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無能為力的參與了她這幾年的時光。

時間假如往前追溯,應該追溯到他們分手那天。

那天,並不是他剛剛回國。

他提前一天完成畢業答辯回延陵,是為了給隨顏帆準備求婚驚喜。

回來之後,他去徵求爸媽支持,爸媽都很激動,給他出了很多招,比如求婚地點,求婚方式……他以為事情就會這麼順利的發展,他也能給她一個家。

但沒想到當晚,爺爺把他叫回老宅。

爺爺說:「你小叔之前提到要娶的那個女人,是你女朋友的媽媽,你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外婆說過隨顏帆的父母是不稱職的.自私的父母,所以他根本沒有花多餘的心思去了解他們的情況。

在他眼裏,了解他們是浪費時間,很不值得。

爺爺又說:「你們娶誰我不管,但她們母女倆只能嫁到溫家一個,我不可能允許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你可以和你小叔商量,放棄的那個,我會把我名下的股份轉給他作為補償。」

溫穆從來不覺得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他本來就沒有想過要爺爺的股份。那幾年他自己創業就是為了有足夠的話語權。

他剛準備拒絕,爺爺又開口:「你是我從小培養的繼承人,我希望你好好選,不要被人絆住腳步。你這兩年具體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你還真的準備跟著那丫頭回小城?我從小到大教你的責任和擔當,你是都忘了嗎?」

那天,爺爺發了火,但他沒有妥協。

他沒有忘過爺爺的教誨。這麼多年,他努力讓自己成長的高人一截也只是出於責任。

因為他知道他想讓家人過的舒服就必須讓自己足夠強大,但這個強大的過程不應該以放棄他的女孩為代價。

爺爺看他毫不動搖,在最後也只是嘆口氣。

「你去和你小叔協商,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娶她,我要你拿出漂亮的成績堵上大家議論的口舌。」爺爺妥協了,給了他三年的期限。讓他簽了對賭協議,訂下那三年的商業規劃。

在那份規劃裡,他需要付出極高的精力和時間。

可他不覺得那樣苛刻的協議會讓他辛苦。他甚至慶幸爺爺的心軟.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不然他知道,如果他以和家人鬧翻的代價去娶到隨顏帆,隨顏帆不會開心。

他聯繫了小叔,小叔說婚姻對他來講不是必選項,還祝他幸福。

他以為所有的問題都被解決,他興奮的一個晚上沒有睡。

他按照原計劃佈置了求婚。

第二天又裝扮公寓,恭喜他的小九畢業。

因為畢業後,她身份轉變,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他才能正式的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只是,萬事皆有意外。

他一向謹慎,卻因為興奮.忽略掉這條「萬事會有意外」的不成文的定律。

隨顏帆在他要求婚的那天和他提了分手。

她說分手的那個剎那,他喉嚨乾澀,因為沒有防備,所以一時說不出挽留的詞語。

他只是覺得,原來他在計劃她們未來的時候,她一直在策劃著她們的分開。

隨顏帆按照在一起時的約定,平靜地說:「分手時誰也不要挽留誰,我們之前講好的」。

她輕描淡寫,堵住他所有的路。

少年也有自己的驕傲。

他是真的覺得隨顏帆沒那麼喜歡他。所以她才能時刻保持理智。

在她的理智裡,有一座衡量他份量的天平。

而在那座天平上,他不僅會輸給外婆,連她不負責任的母親他都比不過。

他很難過,會想為什麼她不能把他的位置往前排一排。

可,即使難過,他還是卑微的問:「我幫你解決你母親的事,不分手行嗎?」

她沒同意。

她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認識她那天就明白。

因為她有主見,所以她平靜的離開公寓。

用行動拒絕了他要給的未來。

六月。

畢業季,分手季。

他以為他們會有不同,所以他準備了求婚。

他準備的求婚的煙火在晚上八點燃起。

燃起時,隨顏帆已經進了車站。

他坐在車裏,目送她的背影。

第一次發現,原來,即使給她買輪船,修機場,她也不願意和他有未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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