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燭光映著李學義俊秀的臉，他輕咳了一聲，「我想了想，給你一百兩銀子，足夠置辦幾畝上好的田地了。後半生有這幾畝田地，也能過的可以了。」

馮秀娥垂著臉，在陰影裡默不作聲。

「你趕我走？孩子呢？」

李學義聽到孩子，心內煩躁，「你若是想帶走，就都帶上，我再給你五十兩。若是不想帶，就留在這……」

馮秀娥一怔，「那以什麼名義留在這？」

李學義平靜的說道，「族侄的名義。」

馮秀娥半響無語，低低的笑了。

「族侄？」

李學義皺眉，「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公主身份高貴，容不得欺瞞。若是讓公主知道了，怕是咱們滿門加九族都斬了個乾淨……」

馮秀娥心內一跳，九族？

馮秀娥猶不死心，「可是，皇家也要講究個公道……」

李學義低低一笑，「你不要傻了，這可是皇家。這雍朝就是姓司徒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我等小民豈能跟皇權爭個公道？」

「你莫要天真了。」

李學義皺眉半響，「說了這麼多，你自己說說，如何？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馮秀娥點頭，「我帶孩子走。」頓了頓，問道，「爹娘呢？」

李學義心內一喜，隨即淡漠的說道，「他們自然是在我這裏。」

馮秀娥點了點頭，隨即就要起身，被李學義叫住了。

「喝了這杯茶，咱們夫妻情分就此了結了。」

馮秀娥看了一眼茶水，在燭火的跳動下閃爍著攝人的光輝，晃的她眼睛都睜不開。

她冷冷的笑了，笑的諷刺而悲涼。

李學義皺眉：「你幹什麼？！」

馮秀娥端起茶盞，「夫妻結縭多載，一杯茶水就了結情誼？」

「呵呵，李學義，我真從未想到，你的心就如此的狠毒！」

李學義皺眉，「你！」

馮秀娥猛地將茶水潑在了門外的院子裏，冰冷著眉眼，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茶我不喝！李學義，你記住，這是你欠我的，欠三個孩子的，永遠欠著的債！」

李學義眼見茶水被潑到了門外，心裏閃過一絲慌亂，看見李父李母開門的動靜，忙站了起來。

「不喝就不喝！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明天一早，你就收拾東西帶著孩子走！」

「我這院子小，留不住你！」

說著轉身就走。

路過一臉慌亂的李父李母，眼神都不給一個，正要踏入自己房中之時，院中養著的一隻狗，想是被孩子放了繩子，跑了過來。

嗅聞到地上的味道，舔了起來。

李學義目赤欲裂，「不……」隨即想到院中人都在，他不能顯現出異樣的神色，強行壓下了懼怕。

馮秀娥眼尖的看見了這一幕，狐疑的看向正在舔舐茶水的看家狗，它吃得正歡。

總覺得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李學義「啪」的一聲關了門。

馮秀娥被這動靜拉回了思緒，看見緊閉的房門，面色冰冷。

轉身進了自己和孩子一起住的屋子，誰也沒理。

聽到動靜出來的李父李母面面相覷，互相嘆了口氣，搖著頭進了屋子。

馮秀娥一夜迷濛，習慣性早起的時候，就看見自家老二李明英一臉驚恐的沖了進來，「娘，娘，黑子死了，死的可慘了……」

馮秀娥一個激靈，「誰死了？」

李明英著急，「就是黑子呀，咱們家這條狗，昨晚還好好的，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時候就死了……」

「娘，你說是不是有人毒死了咱們家黑子好吃肉呀！這也太壞了……」

「咱們鄉下有這樣的事情，怎麼這京城裏也有這樣的事情呀！」

「娘？你怎麼了娘？娘？你說話呀！」

「娘？！」

馮秀娥覺得兒子的聲音離得很遠又很近，在她的耳邊嗡嗡的轉悠。

直到最後一聲大喝，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面對兒子關心又害怕的眼神，馮秀娥猛地站了起來，盯著李明英問道，「你確定是咱們院子的黑子死了？昨晚還好好的？」

李明英膽怯的點了點頭，就看見馮秀娥風一般的跑去院子。

聽見動靜的李母打著哈欠開了門，嘴裏抱怨著，「秀娥，大早上的，你們吵嚷什麼？學義還要上值呢，你們小聲點，讓他多睡會兒……」

見馮秀娥沒有像以往那樣柔順的答應，李母心裏不滿，「秀娥？秀娥，說你呢？怎麼不吭聲呢？你在幹嘛？」

李母面帶不滿的看著馮秀娥蹲在角落，一動不動的。

上前幾步，正要拉她，就看馮秀娥通紅的眼睛瞪得老大，裏面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瘋狂，嚇得李母連連後退。

「秀，秀娥……」

眼見得一向溫柔和順的媳婦兒站起來，風一般沖向了兒子的房子，一腳踹開了門。

李母嚇得忙跑進屋子將李父搖醒，「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快去學義的屋子……」

李學義睡得正迷糊，他這一晚噩夢連連，很是不安穩，原本聽見院子裏細碎的動靜煩躁的不行。

現在被踹了屋門，李學義的怒火直接上來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迎面而上的就是眼底瘋狂的馮秀娥。

她冰冷的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黑子那隻狗死了……」

李學義一個咯噔，面色唰的白了起來。

馮秀娥眼睛通紅，看見這幕，眼底更加絕望：「你想毒死我？」

李學義頭上大滴的汗珠落下，下意識的反駁，「不是我，不是我……」

馮秀娥衝上前去，狠狠的給了李學義一個巴掌。

身後走進來的李父和李母看了個正著，「啊！」

李學義俊秀的臉上瞬間紅腫了一片，一向溫和的臉上透出幾分狼狽。

李母衝上前去，攔住馮秀娥，厲言呵斥：「你反了天了！怎能打學義的臉！」

馮秀娥被攔住，惡狠狠的眼睛盯著李母，看的李母一個哆嗦，語氣都小了幾分。

馮秀娥眼底的瘋狂更甚，「你知道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嗎？」

李父忙亂亂的起床趕到這，衣服都有點凌亂，聽見這話，面上沉怒，「就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也不能打他的臉啊！他可是官！也是，也是你的夫君！」

「呵呵……」馮秀娥低低的笑了，淒涼而又瘋狂，「你們果然是一家人，一樣的涼薄，一樣的是非不分……」

李父想到這幾日的爭吵，心裏發虛，但是被一向柔順的兒媳婦說到明面上，自然是受不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這是忤逆！我都能叫學義休了你！」

「休了我？」馮秀娥悲涼的一笑，「休了也好，總比被你兒子下毒害死的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