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趕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見皇上面色不悅，鄭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臣有罪！」

朱棣心中大驚，難道是印加出事了？

但他這輩子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此刻臉上仍舊是一副淡定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

朱棣面無表情地問道。

朱高熾長嘆一聲，說道：「爹，鄭和回來的時候，您正在草原與阿魯台決戰。」

「兒臣怕動搖我軍將士的軍心，因此沒有將鄭和回朝一事，稟奏父親。」

說罷，朱高熾朝著鄭和使了個眼色。

鄭和再次叩首，非常痛心地說道：「王景弘去年再次回到印加之後，將皇上的恩賞告知了臣。」

「臣本六根不全之人，承蒙皇上厚愛，加封番國公。」

「豈敢不盡心竭力報效朝廷，報效皇上。」

「於是我和王景弘二人，按照皇上的吩咐，扶植當地的部落首領，分而治之。」

「遇有不服王化之民，便發兵平叛。」

「幾個月的時間，印加帝國的武裝力量，已經被徹底瓦解。」

「並且我和王景弘重新釐定了印加百姓的田賦和丁賦，比之前印加國王統治時期還要少了不少。」

「那些土著百姓，見大明並沒有奴役他們，日子而且比之前更好。」

「因此我們在印加的根算是扎住了。」

朱棣聽鄭和說了這麼多，全是好事，但他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鋪墊的越多，一會兒的反轉將會越強烈。

鄭和接著說道：「去年王景弘帶去了不少工匠，臣命人在印加開了好幾座金礦銀礦，目前已經產出不少。」

「於是臣便決定帶人回一趟大明，一來是思念皇上，二來是想把最近所得金銀交予朝廷。」

「可是回來的路上，卻出事了……」

此刻朱棣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船隊在海上遇上事了？」

鄭和再次叩首，眼含熱淚：「皇上聲明，正是如此！」

「臣率領十二艘寶船，每船攜帶金銀數十萬兩，於正月起航，朝著大明前行。」

「可就在二十多天前，航行過半的時候，臣的船隊遇上了風暴。」

「臣在海上一生，從未見過如此猛烈的風暴。」

「有三艘較小的寶船，被風暴掀翻，當場沉入海底，隨船的一千多名將士，命喪汪洋。」

「另有一艘寶船，與船隊失去了聯繫，下落不明。」

「臣隻帶回了八艘寶船。」

「臣無能，讓千餘兄弟殞命，讓朝廷損失了百餘萬兩金銀，請皇上治罪！」

此刻朱棣心如刀割。

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這麼多錢加上這麼多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大海給吞沒了。

心疼歸心疼，朱棣心裏也清楚，有些事情非人力所及。

他嘆息一聲，語氣沉重地說道：「行了，起來吧鄭和，這事不是你的過錯。」

「只是另朕想不到的是，咱大明的寶船長一百多米，高幾十米，究竟是多大的風浪，能夠將這個龐然大物掀入海中？」

鄭和心有餘悸地說道：「臣不知道該如何描繪。」

「總之，那種風暴足以令天地變色，甚至能夠將大洋之中的海水，吸入空中，恐怖至極。」

聽完鄭和的描述，朱棣有些失落。

本以為自己越過大洋征服了印加，親征韃靼斬殺了阿魯台，這個世上，上天入地已經沒有他朱棣幹不成的事情了。m.

可照此看來，他還是太小覷了鬼斧神工的大自然。

朱棣又是一聲嘆氣，凱旋而歸的喜悅已經消散了一大半。

「你們兩個回去休息吧，朕想清靜一會兒。」

朱高熾見皇上沒有追究自己的責任，心中非常慶幸，一路小跑回到了東宮，先把落下的午膳給補上了。

而鄭和則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一來是這次兄弟殞命，金銀丟失。

二來是他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恐懼。

連續三個月的海上航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難保證自己下次出海不會越到更大的風浪。

自己剛剛受封國公，又為大明立下奇功。

此時已經是位極人臣，無欲無求。

作為一名回教徒，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還沒有到過麥加——伊斯蘭的聖地。

有很多次，他都想給朱棣上書，想要致仕。

然後獨身一人，前往麥加，完成自己的心願。

可這些年來與朱棣的患難與共，讓他始終說不出口，畢竟此時朱棣還離不開自己。

鄭和在憂心的時候，朱棣同樣也在嘆息。

如今的印加，已經成為了大明的藩屬，而且能夠穩定地提供糧食和金銀。

以後這種穿越大洋的航行，將會越來越多。

但經過鄭和的一番描述之後，朱棣才意識到，長時間的海上航行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

就連大明引以為豪的寶船，都不能確保萬無一失。

若是隔三差五便出現船毀人亡的慘劇，朱棣心中接受不了，隨船遠航的將士也接受不了。

一整天的時間，朱棣越想越頭疼，始終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不過眼下需要他處理的，並不只有這一件事。

第二天，朱棣舉行了盛大的朝會。

對此次北征的將士們，論功行賞。

所有戰死沙場的將士，撫恤其家屬銀100兩。

重傷者，免除其家十年賦稅和徭役，同時由朝廷出資贍養。

其餘將士，按照軍功大小，各有封賞。

朱瞻圻麾下的飛天營指揮使張三瘋，破城立下奇功，受封飛天侯。

與晉陞為定海侯的王許兒平起平坐。

而王大力和李二噶則是受封了伯爵。

朱瞻基和朱瞻圻一個太孫、一個親王，爵位上已經封無可封。

於是朱棣便賜給了兩人，每人賞銀十萬，錦千匹。

除此之外，朱高熾等留守京師的一眾官員，全都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