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盤上是一個筆架，和一碗深褐色的「墨汁」。

筆架上掛著七八支長短不一的「毛筆」。

「你是說這些毛筆能吃？」

朱高熾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就連抄寫最後一遍《太宗本紀》的朱高煦都忍不住湊來端詳起這道菜。

這道菜由後世大清的宮廷禦廚所發明。

號稱是「滿漢全席」裡最貴的一道菜。

最神奇的是不僅可以吃。

而且還能寫字！

隨著大清的衰亡，這道菜也就此失傳。

穿越以前的朱瞻圻根本沒有機會看到。

多虧了那本《華夏美食集》才讓這道菜早幾百年現世。

朱瞻圻看著二人驚訝地樣子，耐心進行了解釋。

「墨汁」是可以吃的。

豬骨、豬蹄、母雞、雞腳、火腿和豬肉等先焯水再油炸。

然後小火慢燉直到所有肉全部燉爛。

過濾掉肉渣，留下濃湯，加入鮑魚、干貝、墨魚繼續用砂鍋熬煮。

由於墨魚自帶黑色色素，湯汁濃稠後便呈現出墨汁的顏色。

「毛筆」也是可以吃的。

筆桿部分用筆筍製成。

剝掉筍皮，掏空筍心，再削成筆桿的造型。

筆頭部分用的是猴頭菇。

取中間菌絲最長的部分，捲成筆頭形狀。

之後將筆頭塞進做好的筆筒中

用鮮蝦煮成膠狀填滿筆桿，同時黏住筆頭，防止筆桿塌陷和筆頭脫落。

朱高熾和朱高煦兄弟倆一人拿起一支「毛筆」。

沾了沾墨汁，試探性地放入了口中。

墨汁本身的肉香味加上猴頭菇的獨特口感。

不僅朱高熾吃的滿嘴墨汁，形象全無。

就連朱高煦也忍不住連聲讚歎：

「好你個老二，有這等廚藝也沒見你早點孝敬你老子。」

正吃的開心。

朱棣推門而入。

皇上突然造訪，三人猝不及防。

趕緊下跪行禮。

朱棣看著兩個兒子滿嘴流著黑色的「墨汁」嚇了一跳。

還以為中了什麼劇毒。

「你倆這是怎麼了？」

言語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擔憂。

朱棣戎馬半生，而且與已經亡故的徐皇后情深意篤。

在廣納后宮，開枝散葉方面沒有投入太多精力。

除了夭折的老四。

就只剩下眼前的這兩個兒子和老三朱高燧。

朱高熾用衣角擦了擦沾滿油的手，從筆架上拿起一支「毛筆」遞給朱棣。

「爹，這是瞻圻發明的一道菜！」

「蘸上墨汁真乃絕世美味。」

順便把朱瞻圻剛剛解釋過的又向朱棣複述了一遍。

朱棣聽得出神。

沒想到朱瞻圻還有這手功夫。

雖然朱棣飲食並不奢華，但對於直擊靈魂的美食任誰也不會拒絕。

一支筆下肚，朱棣細細品味，悠然說道：

「詩禮相攜，翰墨飄香。」

「好菜！」

朱瞻圻趕緊再次下拜：

「得到爺爺金口一贊，孫兒三生有幸！」

朱棣揮揮手。

「起來吧，不用這麼見外，咱們可是自家骨肉。」

「你看你爹，啥時候對朕這麼恭謹有禮過？」

一旁的朱高煦莫名躺槍。

非常委屈。

「爹，您怎麼這麼偏心！」

「我這些天寸步不離書房，你交代的《太宗本紀》都抄了九十九遍了。」

朱棣拿過手抄稿，大略翻看了一遍。

字跡張牙舞爪，還有不少錯字。

但以朱高煦的文化水平來說，已經算是用心了。

朱棣正色說道：

「這件事到此為止。」

「朕只希望老二你能克己守禮，遇事不能犯渾！」

「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朱高煦長舒一口氣。

心裏感嘆：

老子罵兒子，天經地義，惹不起！惹不起！

朱棣轉頭看向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老大，最近朕不是讓你減肥麽？怎麼感覺你比上個月更胖了？」

朱高熾心裏一慌。

支支吾吾地說道：

「兒子之前謹遵聖諭，一頓最多隻吃三碗飯！」

「而且每天堅持自己走路，能不坐步攆坐不坐，感覺身體較之前大為輕盈。」

「但是……但是最近吃了瞻圻做的幾道菜，味道之鮮美兒子之前從未嘗過。」

「實在是沒把持住！」

聽到這話朱棣可不高興了。

「巧言令色！」

「自己管不住嘴還怪別人菜做的好吃。」

「照你這麼說，每年秋收蒙古各部到邊境劫掠，豈不是怪我大明又豐收了？」

朱高熾蒙了。

這是哪來的神仙邏輯。

朱棣真生了氣，像倔驢一樣的老二都得服軟！

更何況他這個戰戰兢兢了一輩子的太子。

當下趕緊跪下認錯。

朱棣依然不依不饒，把在門口站著的紀綱招呼了過來。

「你回去安排一個靠得住的錦衣衛，在太子府監督太子飲食，三個月內不許吃肉！」

朱高熾一萬個不願意。

可憐巴巴地望向朱棣。

朱棣假裝沒看見，對朱瞻圻說：

「你是個好孩子，不僅有才華而且有孝心。」

「菜做的好是好事，但不能沉迷其中，以你的才華，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朱瞻圻心想：

鬼才願意當一輩子廚子呢！

嘴上卻滿口答應。

朱棣在桌邊隨手抽了一張紙想要擦擦手上的油。

猛然間看到紙張左下角的四個蠅頭小楷——朱家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