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乾清宮。

偏殿內，一名鬚髮斑白的老者正在用午膳。

正是大明當今皇帝——朱棣。

這位馬上皇帝靠造反起家，四年時間奪了侄子建文的皇位。

為了向他爹太祖朱元璋證明自己才是最合格的繼承人，這些年朱棣玩了命的乾。

兩次親征漠北，徹底打垮了前元餘孽瓦剌部，北境邊患平定。

編成保羅古今萬象的《永樂大典》。

三次征討交趾，威鎮西南。

派遣三保太監鄭和幾度遠航西洋，大明足跡遍佈亞非大陸。

番國進獻「麒麟」（長頸鹿），視為天降祥瑞。

大明威加海內，四夷賓服，萬國來朝，一片盛世景象。

一碗米飯，兩道小菜，一盞熱湯。

永樂大帝的膳食與尋常人家無異。

掌舵大明多年，簡樸的生活習慣依然如舊。

貼身太監王狗兒在一旁小心的侍奉著。

朱棣往嘴裏扒拉了一大口米飯：

「嗯，今年蘇州府送上來的貢米真不錯，顆粒飽滿，軟糯香甜。」

王狗兒趕緊附和：「可不是呢，奴婢在這都聞到香味了。」

正所謂姑蘇熟天下足！

看到今年南方稻米豐收，朱棣非常欣慰：

「我大明子民今年不會餓肚子嘍！」

王狗兒納頭便拜。

作為皇帝的貼身近侍，馬屁功夫自然是必修課，這樣的好機會怎會錯過。

「全賴陛下英明神武！」

「陛下貴為天子，卻心繫百姓，富有四海，卻不圖享受，實在是全天下百姓之福！」

「只是……」

「只是什麼？你接著說。」

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朱棣不怒自威，王狗兒根本不敢直視：

「只是陛下太過操勞，這才幾年光景，您的頭髮都白了一半了。」

「為大明計！」

「為天下計！」

「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呀，！」

說著王狗兒竟然硬生生地擠出了幾滴眼淚！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尤其是這種投入了幾分真情的馬屁！

朱棣聽得十分受用，但嘴上還是笑罵了一句：

「好你個王狗兒，果然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操勞了大半輩子，朱棣累了。

他也想過幾天馬放南山、兒孫繞膝的生活。

飯吃了一半。

宮門前值守的小太監匆匆進殿稟報，說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求見。

朱棣眉毛一挑：

「哦？讓他進來。」

錦衣衛直接聽命於皇帝。

對於朱棣來講錦衣衛就是自己散佈在朝野的耳朵和眼睛。

這幾年一些上不得枱面的事，都是紀綱帶領錦衣衛替朱棣料理的。

一般紀綱主動彙報，肯定有大事發生。

「臣有要事啟奏！」

紀綱滿頭大汗，喘著粗氣，一看就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臣知此事關係重大，又牽涉皇家顏面，故火速進宮稟報陛下！」

朱棣有種不祥的預感。

原來是漢王府護衛親軍兩名千戶酒後調戲婦女，被巡城的徐野驢抓了正著。

朱高煦找徐野驢要人。

徐野驢不放，在街上就起了爭執。

朱高煦一怒之下拔刀砍死了徐野驢！

徐野驢手下兵士險些嘩變，漢王被扭送到了應天府衙門。

朱棣停下了筷子。

眼神裡的寒氣讓人不寒而慄，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畜生！」

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默。

可怕的沉默。

紀綱、王狗兒一乾人等大氣都不敢出。

伺候朱棣多年，他們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

良久，朱棣擺了擺手：

「哎，你先下去吧。」

紀綱長舒一口氣：

「臣，遵旨！」

天子盛怒之下的那份壓迫感，任誰都不是能夠輕易承受的。

紀綱如蒙大赦，快步退出。

一條腿剛跨過門檻，身後便傳來了天子的咆哮：

「混帳東西！混帳東西！老子親手砍了這個龜孫！」

伴隨而來的是叮呤咣啷掀翻桌子的聲音。

紀綱此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間尬在了門檻之上。

「王狗兒！」

「奴婢在！」

跪在地上的王狗兒恨不得把臉埋進地下。

「去東宮，傳朕口諭，讓太子親自去應天府衙門，把那個逆子給朕帶到這來！」

「遵旨！」

王狗兒一路小跑出了宮門。

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實在是太恐怖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

太子朱高熾帶著漢王朱高煦齊刷刷跪在了朱棣面前。

大殿之中只有父子三人。

「兒子叩見父皇！」

朱棣冷笑一聲。

「不敢當啊，漢王爺快快請起！」

說罷伸手去扶朱高煦。

朱高煦憨憨一笑，順勢起身。

「嘿嘿，還是老子心疼兒子，謝謝爹！」

話音未落。

「啪！」

「啪！」

朱棣左右開弓，狠狠給了這個傻兒子兩個大逼兜。

朱高煦懵逼了。

「爹！」

「您這是弄哪出啊？」

「你還有臉問？」

「你做的好事！」

「給老子跪下！」

朱棣抬手就要打。

朱高煦見事情不妙，雙腿一彎接著乖乖跪在了地上。

「漢王爺你好大的威風啊，應天府的兵馬指揮使，朝廷的三品武官，你說殺就殺！」

「當朝太子爺親自去應天府衙門撈人，你當你是天王老子？」

朱高煦心裏並不服氣。

在他眼裏。

那個徐野驢就是一頭強驢！

芝麻綠豆大點的事，不通融也就罷了，居然說什麼隻知國家法度，不知皇室宗親！

他這算什麼意思？

分明是眼裏沒有他這個漢王。

尤其是徐野驢手下的那些兵，居然敢抓自己，簡直就是想造反！

想到這裏朱高煦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不是他徐野驢的大明！」

「啪」

話音剛落。

朱棣見朱高煦居然還敢頂嘴，抬手又是一個大逼兜。

「逆子！」

「我看你也該改個名字叫野驢！

」蠢驢！」

「強驢！」

「你還知道大明是朱家的大明？」

「你馭下不嚴，縱容屬下胡作非為，你讓大明的百姓怎麼看你？」

「怎麼看朕！」

朱棣越說越氣，狠狠踹了朱高煦一腳。

接著罵：

「一個徐野驢不打緊，大明的的全體將士寒了心，你去給朕衝鋒陷陣？」

這下朱高煦也急眼了。

驢脾氣上來直接跟皇帝老子開撕：

「我去就我去！」

「打從靖難起，我替爹衝鋒陷陣的次數還少麽！」

見老二頂嘴，朱棣雖然生氣，但這話也不好反駁。

因為他說的確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