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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康2003年最新小說:心碎你好》小白領工作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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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半夜了,剛才鬧得太凶,現在大家都沒了精神,邊吃邊打瞌睡,連火鍋裡的東西都懶得撈,忽然,大家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起,是另一幫人到了KTV,正唱著醉歌,招呼著大家過去,大家在電話裡一通答應,一出門就作鳥獸散了。

袁曉晨坐進我的汽車,也不知該說什麼,我問她:「你脾氣這麼大,是不是工作太緊張了?」

袁曉晨一聽就火了:「你丫才工作太緊張!還不是讓你丫給氣的,我好好的能這樣嗎?」

「別對我嚷嚷,我耳朵受不了。」我笑著說。

「我就嚷嚷,就嚷嚷,怎麼啦?」她蠻橫地說。

「怎麼啦?臉板得跟個傻逼似的,剛才撞玻璃門上了吧?」我仍笑著說。

袁曉晨忽然笑了,一邊打我一邊說:「你丫才傻逼呢!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你丫就是我的傀儡,我想什麼時候操你就什麼時候操你,走,回去洗乾淨床上等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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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我得知,袁曉晨工作上有點失意,她本以為能當上總經理辦公室主任,不料卻讓一個內部指定的人佔據了,那個人一上來,沒什麼本事,卻喜歡不懂裝懂,支使別人,出了錯就往別人身上賴,在他手下幹活,叫袁曉晨十分生氣。

「得了吧,幹事業哪兒有一帆風順的,以後等你當上總經理,別用這樣的人就得了。」我這麼安慰她。

「幹什麼事業呀!我一打工妹有什麼事業啊,替人家數錢那叫事業呀?我以後還不愛幹了。」

說到做到,從那以後,袁曉晨工作的積極性大減,加班費不掙了,意大利語也不學了,連租在公司邊上的房子也退了,大包小包的搬回我家,拿遲到早退也不當回事兒,據她說,她就這麼著一心一意地等著公司開除她。我想起她以前表情淒苦,一副忙得想把自己掰八瓣使而不得的樣子就想笑。104

白領的壓抑是深不可測的,這一點,從袁曉晨身上表露無疑,以前她積極進取時,精神狀態如一張拉滿的弓,一副隨時聽候召喚的樣子,現在,袁曉晨整個兒換了個人,電話一響,她臉上就露出不耐煩,接的時候不是裝睡就是裝著看望生病的父母,總之是謊話流星錘,胡說八道都不帶打草稿的,別人讓她查一個電話,她會故意拿起本時尚雜誌翻上一會兒,然後說沒找到,別人叫她訂一桌飯,她一準兒訂到又貴又不好吃的地方,上面來個人叫她陪一陪,她能帶人轉上兩個小時就把人家送回飯店,談判的時候,從包裡拿出來的不是公司的合同,而是我的劇本大綱,連衣服都懶得換了,一身套裝穿一個星期她還說挺乾淨的,下星期還能穿,以前不太愛說人壞話,現在是回了家,先點著名兒把公司所有人的一天的醜態說一遍才踏實,多扣她一分錢她便東找西找,直到要回來才罷休,我們在外面一個小飯館吃一頓三十塊錢的飯,她能叫人家開出八百的發票伺機報銷,一副吃公司喝公司用公司還不給公司幹活的氣勢,我看到一旦她積極性受挫,反彈起來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現在她變成了一個小油子,盡忙一些光說不練的事兒,當著人面兒小嘴兒甜得驚人,放下電話就罵人家傻逼。她自己還挺得意:「你說他們賤不賤?我這麼混,誰也不得罪,錢還比以前掙得多,他們還說我好呢,哎,你說這好好的一跨國外企,怎麼一紮進中國人,就什麼也幹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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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袁曉晨工作熱情大減,在另一方面,即對我的熱情卻如火如荼地蔓延開來,生活細節方面儘是些絕事兒,她出差去廣州,甚至背了一大包我的換洗衣服拿到飯店去幹洗,然後再不辭勞苦地用衣架撐著運回來,公司的東西,不管有用沒用,紛紛往家拿,像小碎紙機、相機什麼的就不說了,就連公司開展示會用的展示產品也往回家拿,無源電鑽、專用的對講機、感測器之類聞所未聞的東西也不放過,堆得哪兒哪兒都是,公司用來公關的禮品全攻到我和我的朋友家裏了,高級電動剃鬚刀、洋酒不說,她甚至認真考慮過,把公司的一個小冰箱弄壞,報損後搬回家中再修好,地方都選好了,就放在我臥室的床頭櫃邊上,要不是我攔著她,她就會冒著被電死的危險去實施。

「哎,袁曉晨,光榮啊!」有一天,我擺弄著一個她從公司拿回來的電動訂書機,「你現在已成為公司最著名的小偷了。」

「比我拿得多的人有的是,公司十幾輛高檔車沒一個是司機開,不是老總二總就是他們的小蜜開,我算什麼呀,也就是本公司最膽小最和善的一隻小田鼠。」

最厲害的還在後面,自從她對工作產生了一種不公平的感受,接踵而至的是這一感受的深化,即,她現在完全把工作看成了一種寄人籬下的受氣活兒了。當然,受了氣總要發泄,於是她選準了一個發泄途徑,那就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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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她經常是澡也不洗,就拉把椅子坐我旁邊,聲音還沒出,臉上已出現苦口婆心的樣子,我知道,她上班時攢的那點兒精神頭準備用我身上了,一個字兒,那叫勸。

「哎,到點兒了,去做準備活動,叫我看著順眼點兒。」

「準備什麼?」

「打炮!」她脆生生地說。

「沒體力!回頭爬一回珠穆朗瑪峰,吸點天地之靈再說吧。」

「所以啊——」

「什麼所以啊——」

「我是說,沒體力才要練呀,是不是?這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師傅知道,三天不練,全地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練什麼練?有什麼可練的?」

「哎,哎,這位作家同學,這點道理都沒搞清楚就趴那兒寫啊?啊?人家練武的想練好就得講究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咱打炮的也不是銀樣蠟槍頭兒,比劃比劃點到為止就完了,也得有個講兒。」她又搖頭晃腦、脆生生地說。

「講什麼?說學逗唱?那是京劇!翻成英文叫咱老北京的歌劇!」

「你聽著啊,用不著英文,中文就行,四個字兒,勤學苦練!連這都要翻成英文那叫傻逼,聽懂了嗎?我告兒你——勤,勤儉節約的勤,勤快的勤,勤奮的勤!學,學海無涯的學,學而不厭的學!苦,不怕苦的苦,以苦為樂的苦!練,天天練的練,能練就練的練!練死你我不償命的練——怎麼樣,今兒我就把這小常識撂你腳邊了,怎麼著?白癡,還用我多說嗎?」她說得更脆了!我真想在邊上替她敲一敲小鑼,用以配合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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