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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起於月升之時》第9章 殘酷的到底是這個世界還是人
那天晚自習還沒下課,夏柒柒就回了宿舍,一夜的輾轉無眠換來了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看著漆黑而又安靜的宿舍他很羨慕他們,想睡就睡,每天還過得那麼開心,他們的生活才是學生時代該擁有的吧。

之後夏柒柒再也沒跟鬱佳敏說過話,鬱佳敏也再也沒去過他的位置,他的旁邊又變得空空如也,或者說只是一切都回到了一開始而已吧。由於晚上夏柒柒整晚整晚的失眠,早上上課基本他都在睡覺,從不午睡的他也開始午睡,剩餘的時間裏他都在埋頭看書,課本他看完一遍又一遍,他依舊覺得時間好漫長,自己的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穀雨過後天氣愈來愈熱,南鄉鎮也迎來了頻頻的下雨天,含苞待放的木棉花也悄悄掛滿了光禿禿的枝頭,校門口的那個幾十年的老樹更是艷壓群雄,頓時成了校園裏餐前飯後侃侃而談的話題,大夥都非常期待紅色的木棉花徹底開放的那一天。

暴雨伴著一聲聲雷聲傾盆而下,教學樓頓時籠罩在一片嘩然聲中,有歡呼雀躍的,也有擔心回不了宿舍的,直到現在我也還是不明白當時的我們看到暴雨來襲的那刻不像現在這樣害怕,反而高興呢。夏柒柒也被這一聲聲雷聲驚醒,看著外面被大雨壓彎的枝丫他喃喃的說了一句:「希望你能挺過去,暴雨過後肯定是晴天。」

「你在跟誰說話呢?」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給夏柒柒嚇了一跳。他轉過頭,是鬱佳敏,她什麼時候來的,自己居然一點沒發覺。

夏柒柒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她,此時他的心裏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都嘗了一遍,最後他還是轉過頭去,繼續為那棵大樹祈禱。

鬱佳敏見夏柒柒沒有理她她繼續追問道:「你在幹嘛呢?你最近怎麼不理我啊。」

夏柒柒心想:明明是你不理我吧。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思考了一會慢慢說道:「沒有啊,我看你最近都沒空。」

「哪有,沒空我還能幹嘛。」

夏柒柒沒有說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棵樹,感情那棵樹比鬱佳敏重要似的。鬱佳敏見夏柒柒沒有說話說道:「上次你不是說想看書嗎,我給你拿。」

說完鬱佳敏便起身去拿書了。

不一會她拿了一本書回來:「就只剩這一本了,這本他們都不愛看,所以.....等他們看完我拿給你。」

夏柒柒看著她手中的書《平凡世界》,然後再看看他們在看的《校花高手》《龍》相比之下這本書貌似就沒那麼好看,但是夏柒柒能看的課本都看完了實在是沒東西看了,便接過了這本書,說了聲謝謝便埋頭看了起來。

一開始書中那片描寫黃土高坡的冬天就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腦海,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在雪中漫步,但是南鄉鎮地處中國最南邊,有時候甚至一件長袖就能過一個冬天,想下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慢慢的夏柒柒開始沉浸在故事裏,他被孫少平跟田曉霞的愛情所吸引,對七八十年代的故事充滿了好奇,這些是在歷史書上看不到的,一個作家的自述遠比課文的條條框框更有說服力。

就這樣連續兩三天夏柒柒都在看這本書,他忘記了睡覺,忘記了吃飯,忘記了時間,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看書。直到看到這本書的最後一行,他怎麼也找不到結局,他很想知道孫少平有沒有跳出去,有沒有跟田曉霞在一起,孫少安有沒有在改革中站起來。

他合上了書走到鬱佳敏面前:「那個,書我看完了,

你還有續集嗎?」

鬱佳敏接過書看了一下,稍作思考回答道:「這本書好像是我拿我哥的,我不知道有沒有續集,我看這本書不好看所以沒問他,怎麼你想看?」

這時李航看到了夏柒柒突然陰陽怪氣的說道:「什麼啊,原來夏柒柒你喜歡看這種農民種地的書啊,本來佳敏說這本校花的貼身高手給你看的,既然你不喜歡那就算了。」

夏柒柒沒有理會李航,看著鬱佳敏說道:「對啊,我挺喜歡看這本書的,你能問一下你哥幫我要續集嗎?」

「你等一下,我發個信息問一下他這本書有沒有續集。」說完鬱佳敏就鼓弄起了手機。

說完夏柒柒正打算要走,突然腳下好像拌到了什麼東西,摔了個狗啃泥,手還被擦破了,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疼的夏柒柒直咬牙,這一聲「巨響」把全班人都給嚇到了,大家齊刷刷的看過來,但是一看是夏柒柒就全都湊過來看熱鬧,沒有一個人幫忙的,甚至人群中還有人說:「怎麼又是夏柒柒,事真多,走路都不會走,小心那血,別滴到地上,快點擦掉,晦氣。」

夏柒柒捂著傷口爬了起來,起身的時候正好看見把腳架在路中間的李航一臉的惶恐。李航本來只是想拌他一腳教訓一下他,他怎麼也沒想到夏柒柒會流那麼多血,看到這他慌了,害怕夏柒柒真摔個好歹來,以至於連腳都沒來得及收回來。看到夏柒柒狠狠的看著他,他心裏頓時升起一股寒意,他從沒看到過這樣的夏柒柒,平時的他都是誰都能捏的軟柿子,怎麼今天突然間好像變成了一頭兇猛的野獸。

他趕忙說道:「夏....夏柒柒,你也真是的,都不看路的嗎?」

這時地理老師從門口走了進來,看見滿手是血的夏柒柒趕緊過來問道:「夏柒柒你怎麼了,怎麼流了那麼多血,你們還站在這看著幹嘛,快扶他去醫務室。」平時學生怎麼調皮他都可以不管,但是現在眼前這個學生滿手是血,再不管就是自己的失職了。

此時看熱的人群中有人說道:「老師送醫務室就誇張了吧,就擦破了一點皮就送醫務室,還要我們扶,太矯情了吧。」

「你說什麼.....」正當地理老師想呵斥這個學生的時候夏柒柒打斷了他:「老師,我沒事的,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點皮,現在血已經不流了,就不用去醫務室了。」

「真的?你別硬撐著,要是真不舒服就得去醫務室啊。」

「我你還不了解嗎,我巴不得不上課呢,如果真有事我肯定第一個溜。」

「你小子....」地理老師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聽到夏柒柒這麼說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夏柒柒去廁所提了一通水過來,拿個掃帚清理起地上的血痕,此刻他看似很平靜心裏卻不知道多委屈。他清掃完回到座位,馬上趴到了桌上,他怕別人看到他懦弱的淚水,剛剛明明有那麼一刻他握緊了拳頭,但是那股勁一瞬間就沒了,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到心裏,他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麼要欺負他,難道因為自己看起來好欺負就要被欺負嗎,他不甘心。

看著無動於衷的夏柒柒,李航鬆了口氣,果然夏柒柒就是個慫包,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夏柒柒獃獃得望著窗外喃喃自語道:「難道我欠這個世界什麼嗎?為什麼我命運就那麼坎坷。」他拿出那本寫滿蘇青名字的本子,他好久沒記日子了,他拿出筆,腦海裡正快速的算著畢業的時間,但還是遲遲下不去筆,他合上本子,趴到桌子上。

風吹過夏柒柒頭頂的樹葉恰似奏響了夏日的序曲,早蟬也悄悄掛上了枝頭,夏天的伴奏怎麼少的了蟬這個音樂家呢,這種蟬全是都是黑色的,有點像蛾子,羽翼上有黃色的斑點,叫起來聲音一點也不輸小賣部的大爺大媽。院子裏的枇杷樹就像一把大傘隔絕了日漸炙熱的陽光,今天是周末,綠蔭下,夏柒柒坐著搖椅吃著冰棍,享受著夏日的最後一絲清涼。

這時院子裏的門突然開了,這個時候不應該有人來啊,夏柒柒聞聲看了過去,呦這可是稀客,這不是夏柒柒的二叔夏榕嗎,夏父臨走前囑咐他照顧夏柒柒跟二老,夏柒柒長這麼大壓根沒見過他多少次,這次來指定沒啥好事。

夏榕徑直走到夏柒柒面前,拿出手機按了幾下遞給了夏柒柒:「你爸電話。」

夏柒柒接過電話,電話那頭的馬上跟吃了槍葯一樣把夏柒柒罵了一頓,夏柒柒完全蒙了,他沒想到只見過一次,都沒管過他幾天的這個父親竟這樣破口大罵自己。

「你說你,什麼不學好,壞的全讓你佔了,次次考試成績倒數,你說你還能幹點啥。還有給你買的手機呢?怎麼打不通?」

夏柒柒一聽到這眼睛徹底紅了,憋在心裏的委屈徹底爆發了出來:「我不學好?你聽誰說的我考試成績次次倒數?你了解過我嗎?這麼多年你過問過我嗎?你們消失了這麼多年是不是外公不死你們就永遠都不打算回來?缺席我的童年你就別想染指我的人生,我想走什麼樣的路你管不著。那個手機丟了不見了。」說完夏柒柒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夏榕跑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時候他多想躲進外婆的懷裏大哭一場啊,可是外婆一大早就出去了,還沒回來。他擦幹了眼角的淚珠,在心裏暗自決定他要反抗這個世界,反抗自己的命運,反抗自己的懦弱,就從自己這個對自己不管不顧的父親開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垂死掙扎。

月牙悄悄爬上了山崗,鄉村的小道上,路燈相繼亮起,夏柒柒睜開雙眼,周圍漆黑一片,隻窗口處依稀能看到不遠處路燈發出的點點亮光。夏柒柒走到窗前,打開窗向遠處望去,巷子裏沒有人,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靜悄悄的,時不時有幾聲蟈蟈的叫聲,不是很洪亮。他走到院子裏,院子裏的燈沒開,進廚房看了一下飯也沒做。他沖著院子裏喊了一聲「外婆」,聲音在不斷院子裏回蕩。

他拿著手電筒正想出去找找,這時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佝僂身影出現在夏柒柒眼前,這個滿頭白髮,駝著背的人不正是外婆嗎,怎麼才一天就感覺像變了一個人,變....變得那麼蒼老。

夏柒柒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接過外婆手中的膠袋子,攙扶著她進屋子裏,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去哪了那麼晚才回來,自己腿腳又不好,外面烏漆嘛黑的摔倒了怎麼辦?」

外婆一臉委屈的看著夏柒柒,怯怯的說道:「我....我想出去給你買點綠豆餅,回來的時候,迷路了。」

外婆從膠袋子裏拿出了一個綠豆餅遞給夏柒柒,繼續說道:「餓壞了吧,你先吃個綠豆餅,外婆這就去給你做飯。」

過了一會外婆從廚房裏端出了三個菜,煎雞蛋,蒸豬肉,還有一個蒸梅菜,最後外婆呈上一大碗飯:「餓壞了吧,來吃飯。」

「外婆給我呈那麼多幹嘛,我吃不了那麼多。」

外婆笑著說:「多吃點,多吃點能長高。」

或許是餓了一天的緣故,這幾個簡單的小菜夏柒柒居然把這一大碗飯都吃完了。夏柒柒看著盤子裏還有一大半的豬肉說道:「外婆,你別光吃梅菜啊,梅菜不好吃,你多吃點肉,肉好吃。」

「你吃吧,外婆不喜歡肉,外婆喜歡吃梅菜。」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夏柒柒邊起身邊嘟囔道:「誰啊,大晚上的敲門。」打開門後讓夏柒柒沒想到的是,來的這個人居然是他二叔,他愣了一會,雖然他很不情願的叫眼前這個人二叔,但是外公生前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要懂禮貌,見長輩要問好。

「二叔,大晚上的你來幹嘛?」

二叔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夏柒柒:「這是你爸托我幫你買的新手機,可別再弄丟了。」

夏柒柒躺在床上把玩著新手機,窗外的樹梢上嫩綠的葉子正在悄悄的發生變化,盛夏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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