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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起於月升之時》第2章 朋友
後來夏柒柒在家等了好多天,蘇青還是沒有來,也罷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與其乾等還不如等開學再找她吧。

時值9月,夏日已去,秋意漸濃,可是這天氣卻沒有一絲絲要轉涼的意思。月光穿過琵琶樹,灑進院裏,躺在搖椅上的柒柒望著天空,天上的星星數了一遍又一遍,僅肉眼可見的那幾顆繁星點點怎麼就數不完呢。

他看向旁邊正給他扇著蒲扇的外婆:「外婆,你說天上那幾顆星星為什麼怎麼數都數不完啊?」

「外婆沒讀過書,我也不知道,倒是聽以前的老人說過天上的星星對應著地上的人,每個人都是一顆星星。」

「那這麼看來好像挺多的,南鄉鎮就好多,圩日的時候烏央烏央的。」

「你看天上的星星,有的亮些,有的暗些,就像人的命運。」

「命運?」

「命運老天爺早就給我們安排好了,好運壞運都是命。」

「我可不信什麼命。」

夏柒柒隱隱感覺到外婆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悲傷。他連忙挽著外婆的手:「外婆,我一定要做最亮的星星。」

外婆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扇著蒲扇,扇了好久好久。

「外婆也好想一直陪著柒柒。」

「柒柒會永遠陪著外婆的。」

「不早了去睡覺吧,明天開學第一天,可別遲到了哦。」

「睡覺我也要外婆給我扇蒲扇。」

「好好,外婆給你扇。」

在記憶中的夏天裏,夏柒柒一直沒離開過外婆那把舊舊的蒲扇,它承載著外公外婆對他的愛,比後來的電風扇空調多了一份甜蜜的回憶,每每想起總覺得又回到了那個夏天。

第二天外婆給夏柒柒煮了一大碗的麵條,他匆匆吃了兩口拎上書包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你慢點,別那麼急。也不知道多吃幾口。」

那天沒看到蘇青,他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差點沒被外婆拎神婆那裏驅邪。夏柒柒跟蘇青看著年紀差不多,鎮上只有一間小學,所以無疑蘇青肯定跟自己是同學,只是平時沒怎麼注意而已,夏柒柒心想:「馬上就要見到她了,我該跟她說什麼呢!我是不是先跟他道歉。」

夏柒柒在校門口數了一個多小時的學生,從人來人往,到只剩下打掃清潔區的一兩個同學,依舊是沒有看到蘇青的身影。不死心的他又挨個班級去找,這下是真的死心了,壓根就沒有這個人,夏柒柒都懷疑這個蘇青是不是他自己心裏幻想出來的了。他垂頭喪氣的走進教室:「報告。」

「夏柒柒,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了呢,你看看上面的鐘,都幾點了。」

老師對夏柒柒的訓斥同學們都習慣了,天天就他挨罵。對他視而不見,各顧各的在那翻閱著新發的課本,說來氣氛有些古怪,就彷彿班裏沒有他這個人一樣,安靜了幾分鐘,有了以往遲到上課睡覺的慣例,不出所料這節課夏柒柒又得在門口罰站了,他便小心翼翼的挪著身子以免影響老師上課。正當他挪到後門罰站的時候老師叫住了他。

「你往哪去啊,進來拿你的書回去上課。反正也沒人願意跟你同桌,後面角落靠窗那裏有個獨桌,你就坐哪吧。」

他瞪大了眼看著老師,有這好事?還是不要多想了乖乖回到座位上吧,還是坐著舒暢,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幻想著蘇青的點點滴滴。

金黃的稻田裏,堆著一堆堆高高的谷堆,那可是孩子們的樂園。夏柒柒卯足了勁兒,

嗖嗖幾下就爬到了最頂層,他指著下面的蘇青得意的說道:「你看,我多厲害!」蘇青沒說話,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掛著青澀的微笑,不經意間風吹亂了她烏黑的秀髮,她笑起來真好看。

果然過分美麗的都是幻想,前桌在老師的授意下給夏柒柒搖回了現實,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是中邪了。

老師拍了拍講台說道:「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了一點小意外。夏柒柒,居然拿了雙科滿分。」

夏柒柒趕忙用課本蓋住課桌上的口水。

「老實說,夏柒柒你是不是作弊了。」老師顯然是不相信他這個「壞學生」能考出這樣的成績。

夏柒柒爭辯道:「老師我沒有作弊。」

老師沒再說話,轉過頭繼續在黑板上解試卷上的題。

外公外婆從不過問夏柒柒的成績,所以他也沒怎麼在意,但是老師的質疑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心裏一直默念著「我沒作弊」。

放學這兩個字對學生時代的我們來說肯定是一天中最動聽的兩個字了,下課鈴聲都還沒響完夏柒柒就溜沒影了。放學回家的路說長不長,但夏柒柒總能走上三四十分鐘,喂田野裡的悠閑的老牛,逗巷子裏的狗,采別人院子裏五顏六色的玫瑰花,去芭蕉園裏摸水坑裏的螃蟹,自娛自樂是夏柒柒的必修課,對沒有朋友的他來說,花花草草田間的老牛便成了他無聲的朋友。

夏柒柒路過鎮裡那棵老榕樹樹時忽然從樹上跳下來一個人,嚇了他一跳,夏柒柒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他跟夏柒柒一樣瘦瘦的身高也差不多,單眼皮,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但是不知道名字。

顯然這個人也被突然出現的夏柒柒給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兩人尷尬的看著對方,但是這個男生顯然反應比夏柒柒快對著做了「噓」的動作,拉著夏柒柒進了一個小巷子裏,四下看了發現沒人才小心翼翼取出了懷裏的東西。

「這是一窩八哥,一共有三隻雛鳥,我給你一隻,小心點不要讓人看見免得被牛大壯搶了去。」

夏柒柒看著他手中那窩睡的正香的小鳥不免生出憐意:「那它們不就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那個男生拿了一隻長得最壯的放到夏柒柒手中:「你好好照顧它不就得了,諾這隻最好的給你。」

「我叫夏柒柒,你叫什麼?」

「我叫盧秋,我知道你。」說完盧秋把兩隻小鳥連帶鳥窩藏進了懷中,生怕被人搶了去。

「那我能找你一起玩嗎?」

「我知道你家在哪,等周末我去找你。」說罷盧秋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巷子裏。

當夏柒柒回到家門前的時候院子裏已經亮起了燈,正當他開心的要推開門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老師的聲音。

「夏柒柒外公外婆,這次夏柒柒考試拿了雙科滿分,依他平時的表現他絕不可能拿那麼高分,他肯定作弊了。」

「老師,我們家柒柒那麼乖,應該不能作弊啊。」

「夏柒柒外婆,你可能不太知道夏柒柒在學校的情況,夏柒柒他在學校簡直就是混日子的,無法無天,上課睡覺,動不動就走神發獃,玩鉛筆,還逃課,他這課都沒聽全過,怎麼可能突然就考了滿分,人家學習最認真的陳嘉靖同學也才考90分。我知道,夏柒柒的父母不在家,但是你們也得管管孩子啊,你們這樣會把他寵壞的。」

「我們家柒柒他不壞啊。」外婆還想給夏柒柒爭辯,被外公給打斷了:「他外婆別說了。都是我們平時疏於管教,老師這樣,他回來我們一定好好教訓他。」

聽到這裏夏柒柒壓抑在心裏所有的委屈蹦了出來,他狠狠的推開了門,大聲吼道:「外公我沒作弊,我說了我沒作弊就是沒作弊。這麼簡單的題根本用不著作弊。」

說完他轉頭就跑了出去。夏柒柒心想:成績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他們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明明沒有說謊,上課那麼無趣,那麼簡單的知識隨便看看書,掌握了不就行了嗎,非要認真上課的才是好孩子嗎?

夏柒柒一直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天也暗了下來,他實在是跑不動了,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到了地上。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透過雲層,灑在了旁邊的湖面上,時不時的一陣風吹得樹葉莎莎作響。房前屋後都能聽到蟈蟈的歡叫聲在這裏卻卻好像啞火了一般,靜得嚇人,遠處山坡上傳來一陣陣貓頭鷹的叫聲,枯樹上的烏鴉也橫插一杠加入了嚇夏柒柒的隊列中。

夏柒柒蜷縮成一團,緊緊的護著懷裏的小八哥,他很害怕,很無助,想回去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他好像迷路了。禍不單行,最後一點月光也被烏雲給遮住了,天空飄起了雨,雨水從他頭頂灌遍了全身沖淡了他臉上的淚水濕透了他全身。

夏柒柒惶恐的盯著湖面上泛起的朵朵漣漪,雨打在乾枯的荷葉上發出了與眾不同的聲音,此時的他心如死灰,身體卻不爭氣的抖了起來,寒意漸漸傳遍了他的全身,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遠處的一道光讓他徹底的放下了心中最後的防備。

「柒柒,柒柒你在哪……」

當夏柒柒從噩夢中驚醒時他已經在家裏的床上躺著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衝出房間問外婆小八哥的情況:「外婆我的小八哥呢?」

「不是在你房間的桌子上嗎。你自己全身都濕透了那個小傢夥被你護得好好的一點都沒濕。」

夏柒柒跑回房裏看著嗷嗷待哺的小傢夥頓時鬆了一口氣。

至於怎麼回來的外公不說,他也識趣的沒有問題,這件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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