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被嚇了一跳，周寰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之前周寰邀請他看球賽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周寰對這次的聯賽很重視，而且他很希望自己能去看球。

江策連忙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那邊又是長久的沉默，就在江策以為周寰不會回復的時候，周寰說：「也沒什麼，打得不好，我先休息了，等開學再見。」

怎麼一下子就快進到開學了，暑假的球賽呢？

江策不敢多問，怕周寰不開心，他琢磨著周寰的話，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是隊伍成績不好，周寰會失望，但不會如此沮喪，他似乎沒了鬥志，問題應該還是出在他個人身上。

可是周寰不願意多說，江策也沒辦法問，只能從其他人那裡打聽。

江策對籃球隊的人不熟，六中是個公立重點高中，還是以升學為主，普通學生不是很關心體育生的事情，江策不知道找誰打聽。

他想了想，想到了一個人。

學生不知道，可以找老師啊。

隔天他立刻在通訊APP上去找盧晉。

其實盧晉也不知道籃球定向生的球賽是怎麼安排，但他去詢問了體育組的老師，幫江策打聽了一份賽事表回來。

江策給盧晉發消息：「謝謝盧老師！真的感謝！」

盧晉仔細問了江策為什麼關心這個，當知道江策是為了周寰後，多叮囑了幾句。

江策看著那張賽事表，發現最近的一個比賽剛好是在他們附近的一個體育場，周寰之前想邀請他去看的比賽一定就是這個。

江策再次跟火鍋店申請了調休，經理完全同意，反倒是喬楷很不滿。

「你怎麼又不來上班。」喬楷抱著胳膊，斜著眼睛地望著江策。

江策說：「我不是不上班，我是換個時間上。」

喬楷追問：「你要去做什麼？」

江策也沒想瞞著，說：「我要去看周寰打籃球賽。」

喬楷哼了一聲：「上次是為了關星羅，這次又為了周寰，他們都是你的哥哥嗎？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

這什麼跟什麼，江策莫名其妙，警覺地說：「你不會又要跟著我去吧。」

喬楷看著江策，突然說：「我才不去，我為什麼要去，周寰是誰啊，值得我去看他打球嗎？」

江策：「……」說得好像誰邀請你去了一樣。

喬楷說完那些話，氣鼓鼓地轉身，走到大廳裡，把抹布摔在桌子上。

怎麼還傲嬌起來了。

江策沒工夫去研究喬楷為什麼不高興，到了比賽那天，早早來到場館。

這種中學生的籃球賽，觀眾基本都是學生和親友，甚至只要預約登記，不要門票錢。

整個觀眾席人不多不少，因為都是給支持的學校加油，大家都坐得很靠前。

江策碰見了一些六中的學生，大部分他都不認識，但有幾個女生看著有些眼熟。

他想了想，走過去套近乎。

沒想到那幾個女生認識他，主動打招呼：「江策，你也來看周寰打球嗎？」

江策跟她們聊了幾句，才想起上次他與關星羅跟周寰打籃球時，就是這幾個女生留到最後，一直當他們的觀眾。

她們應該是校籃球隊的鐵杆粉絲。

江策試著問她們：「前面幾場比賽你們看了嗎，周寰的狀態怎麼樣？」

誰知女生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露出苦惱的神色，互相對視。

過了一會，她們告訴江策：「前兩場周寰都沒怎麼上場，情況不對勁，他應該是主力的，可上場時間只有幾分鐘。」

江策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問：「為什麼？他是受傷了嗎？」

女生們搖頭：「看著沒有外傷啊。」

大概是怕影響球員的心理，籃球隊也沒有對外透露風聲，大家都不知道周寰到底怎麼了。

江策只能暫時按兵不動，等著球賽開始。

這場中學生籃球賽還挺有模有樣，橫幅拉拉隊一個都不少，現場氣氛特別活躍，江策卻無心欣賞比賽，關注著周寰什麼時候上場。

周寰確實沒有@首發。

江策抬起頭張望了一下，才看到他坐在冷板凳上。

高個子少年穿著籃球隊服坐在後備席，胳膊撐住雙膝，低著頭，沒有看場上發生著什麼。

大概到了第三節的時候，六中的比分已經奠定了勝局，教練終於讓周寰上場了。

周寰站在球場上，盯著籃球，還是像平時那樣防守與進攻，可本該熟悉的身姿，卻有點點不同。

江策在他身上看到了僵硬，動作幅度減小，沒有以往的行雲流水。

周寰全程板著臉，看不出表情，可江策感覺有什麼東西困擾著他。

江策盯著周寰，觀察了半天，認為還是身體的原因，他似乎有些不舒服。

周寰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好，但六中已經大比分獲勝，他的表現左右不了戰局。

等第三節結束，周寰從場上走下來，直接離開了場地，到後面去了。

江策從觀眾席上站起來，試著從外面繞到隊員休息區去。

他不是唯一有這種想法的人，休息區外面站著幾個學生，好像是粉絲，也想進去看學生球員，但被後勤攔住了。

江策走上前，試著說：「我想找周寰，我叫江策，能不能幫我告訴他一下。」

六中籃球隊後勤的人聽見他這麼說，打量他，說：「你就是江策？平時總聽周寰提起你。」

江策一愣。

周寰性格很冷，寡言少語，居然會對其他人提起自己，讓江策有些受寵若驚。

那人放江策進去：「剛好，你去開導開導周寰吧。」

其他人見江策可以進去，紛紛表示抗議，為什麼他能進，他們不可以。

後勤的人理直氣壯地說：「他是熟人。」

江策沒有顧及那麼多，走進休息室，發現周寰一個人待在一個房間。

他推開門，看到周寰躺在中間的長椅上，用手臂遮著眼睛。

江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周寰發現有人進來，沙啞地開口：「我沒事，讓我自己待一會。」

江策站到他身邊，問：「真的沒事嗎？」

周寰放下擋住眼睛的胳膊，看到江策後一愣，隨即從長椅上坐起，緊張而戒備地問：「你怎麼來了？」

周寰平時總是板著臉，顯得很酷很淡定，江策難得看到他驚慌的樣子。

江策笑著說：「不是你讓我來看你打球的嗎？」

周寰怔了怔，然後低下頭，說：「後面我不是讓你不來了嗎。」

江策從旁邊拖了一把椅子，放到周寰身邊，坐下，說：「你讓我來就來，不來就不來，我成什麼了。」

周寰低著頭，不吭聲。

江策見他情緒低落，放柔聲音問：「到底怎麼了？」

過了半晌，周寰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江策不放過他，繼續追問：「具體是哪裡不舒服？」

或許這麼逼問不太妥當，但是江策發現周寰在逃避，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周寰望著他，突然再次躺回去，身體平鋪在長椅上，大長腿搭在椅子的邊緣，整個人精神萎靡。

他說：「渾身都疼。」

「手臂後背膝蓋，全部都酸痛，每天都很疲倦，上場打不起精神，表現得很差，賽點沒辦法上場，不能被市裡的教練看上，打不了更好的比賽，沒辦法獲得更高的積分，去不了好大學。」

「不能靠打籃球上好大學，我只能自己考了，可我成績一般，到時候考不上大學，乾脆不要讀書了，直接去打工。」

「等等。」江策越聽越不對勁，出聲打斷他，「你不要隨便給你的人生安排劇本，後面會發生什麼事還不知道呢。」

他坐在周寰的身邊，稍稍彎腰，居高臨下。

周寰個子高，這還是江策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著他。

同樣周寰可以從下至上看到江策清澈的眼睛，那雙眼睛太澄澈，讓他忍不住偏過頭，不好意思與江策對視。

江策首先關心的是周寰的身體：「去醫院檢查了嗎，醫生怎麼說？」

如果那麼嚴重的話，教練怎麼可能還讓周寰上場打球。

周寰動動嘴唇，說：「檢查了。」

江策快急死了：「到底什麼原因，你說啊。」

周寰這才講出實話：「醫生說是生長痛。」

江策：「……」

江策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麼表情。

「你還在長高嗎？」江策乾脆問個明白。

周寰輕微地點頭。

這下江策明白了。

個子在短時間內竄得太高，會引起身體的反應。

很多運動員都面臨著發育生長這一關，發育的過程過骨量與肌肉都會變化，從而讓成績變得不穩定。

沒想到周寰會在這時候長高。

本來周寰信心滿滿地參加比賽，結果因為這種不可抗力而計劃落空，他怎麼能甘心。

周寰平時再酷，說到底也會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江策知道生長痛這個東西因人而異，有的人沒什麼反應，有的人痛得要死，他問：「可以緩解嗎？」

周寰搖搖頭，說：「吃止痛藥也沒什麼用。」

「那怎麼辦啊。」江策自言自語地問。

偏偏這個問題困擾周寰很久，周寰聽見以後，再次用手臂把眼睛擋住。

江策左右看了看，從旁邊拿過來一條幹燥的毛巾，把他的胳膊拉開，將毛巾蓋在他的眼睛上，讓他能舒服點。

他笑了笑，說：「不一定是壞事啊，你現在多高？」

周寰眼睛上蓋著毛巾，露出筆挺的鼻樑與薄薄的嘴唇，悶悶地說：「一米八七。」

臥槽，比他猜測得還高，江策說：「多好啊，你可以長到一米九多了。」

「那不是很好嗎，打籃球就需要個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