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嫵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了顧墨的頭上。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的話，顧墨眸中的愕然漸重。

他知道因為蘇家的事白嫵對趙玄昀心中有恨。

而薑家一事，也讓他看到了白嫵的報復心。

他之所以一直看破不說破，也是有私心的。

之前以為只要讓她放下，做那無憂無慮的瀟灑之人便好。

可後來他才明白，那幾乎是不可能。

那些血海深仇帶來痛苦與折磨，就像他經歷的那些晦暗，如附骨之疽，根本無法連根剔除。

與其默默忍受，不如痛快迎接。

所以只要她想，他會是她手刃仇敵的那把最鋒利的劍。

可顧墨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快的對趙玄昀下手。

即便是下手，她也不可能用這麼冒險的法子。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迫使她不得不認罪的呢？

顧墨思慮之餘，趙玄昀眸中戾氣已然翻湧成浪：「顧墨，朕念你是先帝託付的重臣才格外倚重你，可你卻三挑戰朕對你的信任，你這般維護企圖毒害朕之人，是也想和薑家一樣與朕作對嗎？」

趙玄朗大駭。

且不說顧墨有沒有做，要是今天這話傳了出去，難保不會在京城掀起什麼風浪。

他連忙上前，忍著發麻的頭皮勸阻：「皇兄，顧墨不是那樣的人，白小姐也不是，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趙玄昀嗤笑一聲，「她本人都已認罪，你們卻口口聲聲說是誤會？」

「來人！」趙玄昀沉下臉，厲聲道，「將白嫵抓入天牢，天下第一樓即刻查封。」

隨後他看著顧墨，一字一句的道：「違令者，殺無赦。」

顧墨的身子幾不可察的顫了一下，但是他還是擋在了白嫵的面前沒有離開。

白嫵咬緊唇瓣扯著他：「顧墨，你別這樣，我不想讓你受牽連，你快讓開。」

顧墨回頭看她，將她的手攥的緊緊的：「阿嫵，告訴我，我想聽實話。」

白嫵對上他的眸，已然泣不成聲：「是我做的，沒有誤會，是我昏了頭，我沒有忍住，我……」

「阿嫵，你怎麼這麼傻啊。」顧墨苦笑。

若是真的要動手，也應當由他來。

白嫵掰開了顧墨的手，抹乾眼淚，別過頭去：「岐陽王殿下，麻煩您把顧大人帶回去吧。」

隨後她又近乎祈求般的啞著嗓子道：「求你了……」

趙玄朗雖於心不忍，可他知道，這種事情越少人牽連越好。

於是他拽住顧墨的胳臂，想要將他拉來。

可任憑他怎麼用力，顧墨還是單膝跪在白嫵面前不動。

趙玄朗急得不行，只能無奈的蹲在他旁邊低聲道：「顧景行，你清醒點，你現在這般執拗只會讓皇兄更加生氣，咱們還有機會救白嫵，你先跟我回去好嗎？」

顧墨攥緊了拳頭。

他雖不甘，可他知道這已經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了。

他傾身向前，將白嫵緊緊摟在懷中，眸中滿是篤定的光：「等我，我一定會把你安然無恙的救出來。」

…

…

趙子卿一得到消息就立馬趕去了相府。

但顧墨不在，她只見到了在書房裏焦急踱步的趙玄朗。

趙子卿咬著牙道：「到底怎麼回事？白嫵好端端的怎麼會被皇兄抓走？」

趙玄朗將白天發生的事十的都說了出來：

「……皇姐，你別太擔心，顧墨下午就進宮了，他一定有辦法的……」

話音剛落，書房門便被推開，顧墨滿臉疲態的走了進來。

趙子卿怒不可遏的攥著拳頭迎了上去：「你不是說能好好護著她的嗎？這就是你護著的結果？！」

趙玄朗眼疾手快的將她抱在懷裏：「姐，你冷靜點，這真不關顧墨的事，咱們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商量對策。」

趙子卿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怒火，而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笑著看向顧墨：「好啊，心平氣和是吧，我倒要看看顧大人有何高見？」

顧墨木然的走過去，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他垂下頭，一隻手托著額頭，像是在竭力剋製些什麼，小臂上的青筋竟盡數暴起。

趙子卿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瀕臨崩潰的模樣，氣頓時消下去了大半。

趙玄朗也跟著不安了起來，焦急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去找皇兄了嗎？他怎麼說？」

顧墨沉默了良久，乾澀的嗓間才滾出聲音：「皇上他……知道白嫵的真實身份了。」

「什麼？！」趙子卿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皇兄怎麼會……」

顧墨自責的閡上了雙眸：「都怪我，當初我應該再堅定一點不讓她入宮的。」

或者他當初再狠心一點，直接將白嫵送出天元國，也不會造成如今這個局面。

趙玄朗聽得心一涼：「那照你這麼說，不管白嫵有沒有下毒，皇兄他都不會放過白嫵了是吧？」

顧墨收緊了手，良久才繼續道：「皇上已經下令，後日午時……斬立決。」

最後三個字像是花光了顧墨的全部力氣，他蓋住眼簾，努力不讓自己的崩潰暴露在空氣中。

趙子卿和趙玄朗也震驚的久久說不出來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趙子卿惶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呢喃著。

三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呼吸都滯住了，書房內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終於，顧墨站了起來，窗外的月影籠在他身上，趙子卿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見他低啞道：

「時候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抱歉，害的你們跟著一起擔心了。」

趙子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究一個音也沒發出。

顧墨的痛苦她全都看在眼裏。

是啊，到底是他深愛的人，如今罹難，他的崩潰只會比他們更甚。

可眼下最不能要的就是崩潰。

只要有一絲希望，哪怕一絲……

趙子卿努力平靜下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道：「一定會有辦法的，你也別太著急，只要還沒到最後一刻，我會拚盡全力救她的。」

「對，還有我。」趙玄朗也堅定的道。

…

趙子卿和趙玄朗走了，書房門的合上，最後的一絲光亮也被帶走了。

顧墨匿在黑暗中，瞳中的森然竟比夜色還要漆黑。

也不是全無辦法。

還有一個辦法，一定能將她平安救出來。

「阿嫵，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