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王然的心裏驚駭無比。

他以為呂直和鐘鳴成功政變，多半靠的是運氣。

要不是大乘教在淮西造反，榮景這個敗家子又打了敗仗，斷送了八萬人馬，導致朝廷實力受到嚴重削弱，就憑呂直和鐘鳴，一百年也成不了事啊！

現在看來，他嚴重低估了這兩個老頭。

尤其是呂直，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可怕，還要深謀遠慮。

「不同你多說了，我得去宮裏彙報工作了，以後咱倆同朝為官，還得大將軍多多幫襯！」

秦朗笑道。

說罷，他轉身瀟灑的走進皇宮。

王然盯著秦朗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必須儘快組建一個聽命於自己的間諜部門。

培養一批優秀的情報人員，關鍵時刻能夠套取第一手有用的信息，或者是反擊敵人。

在這方面，胡魏的行夜司已經走在了這個時代的前列。

回到城外的兵營，郭永和王賢一臉激動的對王然道：「大將軍，咱們今日又招人，都是身強體壯的好苗子！用不了多久，咱們的龍武軍，也能像三皇子和鄂王那樣，威震八方了！」

「叫弟兄們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今晚要打一場硬仗。」

王然沒接兩人的話茬，說道。

「又打仗？打誰？」

兩人有些懵比。

「花富春。」

王然淡淡的吐出這個名字。

「啊？！」

郭永和王賢震驚了，「大將軍，這不是開玩笑吧，咱們去打花富春，現在不是和談時期嗎，再說了，我們哪有船過江啊！」

「陛下和呂直、鐘鳴已經決議了，沒船過江，就用竹筏。」

王然回答道。

「竹筏？」

兩人吃驚不已，「這用竹筏過去容易，萬一吃了敗仗，再想退回來，可就難了。」

「所以，這一仗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隻許勝！不許敗！」

王然語氣堅定道。

他何嘗不是這一仗的兇險，但他有拒絕的餘地嗎？

沒有。

「在軍裡挑選些能打的士卒，剩下的一部分，從宿衛軍裡選，我們隻人過江，人太多了過江，容易暴露。」

王然又叮囑道。

「遵令。」

郭永和王賢雖然強裝鎮定，但還是難掩心中的緊張之情。

譚統在宿衛軍裡選了三千精銳，其中幾個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之前一直被勛貴子弟壓製，沒有出頭的機會。

但這次不一樣，只要他們能凱旋而歸，就將改變宿衛軍現有的格局，勛貴子弟想靠著祖上的蔭功，繼續在宿衛軍裡混飯吃是不可能了。

紀泰也在其中，他跟著鐘鳴逃到長江南岸，隨鎮西軍殘部一起，併入了宿衛軍。

此後從十夫長做起，一步步，現在又做回了千夫長。

紀泰見到王然和王賢，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兄弟，受苦了！」

王然拍了拍紀泰的後背，安慰道。

「真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

王賢感慨道。

他以為紀泰已經戰死在了皋陶，為此還特意和霍勝、羅廣白一道，給紀泰燒了紙，好好祭拜了一番。

沒想到，人居然還活著。

得知王賢幾人還給自己燒了紙，紀泰氣的差點當場去世。

本來沒死，差點被這幾個王八蛋給咒死了。

夜色悄然降臨。

王然不敢耽擱時間，這一戰，雖然來的倉惶，但越是這樣，越有兩分成功的機率。

他也不再埋怨鐘鳴和呂直。

事到如今，他只能拿命去拚！

中興帝帶著呂直和鐘鳴，特意來到燕子嶺邊，為王然等人送行。

這一戰，既是關乎王然等將士的生死，同樣也關係他們的生命安危。

讓他們不得不重視。

王然喝過中興帝敬的酒後，沒有一句廢話，帶將士，跳進水裏，翻上竹筏，向江的北岸劃去。.

這些竹筏，綁的還算結實，輕便也快。

不一會，他們就來到了江中央。

望著北岸的燈火通明，將士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花富春和孫玄在姑熟城裏和談。

但為了以防萬一，花富春在江邊也是布下重兵。

足有三萬人馬。

日夜死守，提防對面的梁軍，會突然竄過來。

可時間一久，這些人也就懶散了。

畢竟幾個月前，他們還只是一群扛著鋤頭在地裡幹活的農民。

也沒打過什麼硬仗，在軍紀軍法方面，花富春也沒有太明確規定，他還是老一套，以教條來約束將士。

大乘教的教條是什麼？

互助互愛，與人友善……

全都是些洗腦無用的言論！

在戰場上，這些教條，能有什麼用？

雖然看似燈火通明，但近前一看，卻發現這些士兵，早就溜到了帳篷裡賭博睡大覺去了。

如果他們能按照花富春指示的去做。

王然不等到北岸邊，就得被亂箭射成篩子。

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

燕子磯上。

中興帝看著一眾將士消失在夜色裡，擔憂的對呂直道：「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倘若王然真的失手了，那將如之奈何？」

呂直道：「陛下，臣已經與臨安沈閥，私下聯絡過了，如果金陵真的出現失陷可能，我們就移駕去臨安，借沈閥的兵力，東山再起！」

「臨安沈閥？他們會同意？這些門閥，各個私心太重，與他們打交道，無異於與虎謀皮啊！」

中興帝嘆道。

呂直也跟著嘆了口氣：「臣知道，因為這是下下之策，所以臣一直沒對陛下提起過此事，沈閥不滿足於現狀，他們想要與陛下，共治天下。」

「好一個共治天下！敢情是想擠掉謝閥，分朕一半的江山啊！」

中興帝驚訝道。

「陛下，我們眼下，所能掌控的地盤，寥寥無幾，與其讓謝閥、三皇子和鄂王佔著，不如與沈閥聯手，將這些叛逆之人，逐一擊破！」

呂直提出合作的建議。

中興帝陷入了沉思。

鐘鳴在旁道：「陛下，呂直的建議，值得考慮，老臣與沈閥的老太公曾有過交情，他還答應，要將自己的孫女，許配給老臣的犬子，可惜犬子沒這個福分，倒不如讓老臣扯下這個老臉，去臨安走走，見見沈家老太公，將他的孫女，嫁給陛下為皇后如何？」

「這個主意真是妙啊！」

呂直拍手叫好。

中興帝有所意動，他早就聽說過沈閥的千金，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都難以形容其容顏。

如果能聘的沈家女為後，那可真是權色兼收！

沈閥勢必會傾盡全力，助他穩定大局。

「就按照鍾帥的去辦吧，如果沈閥老太公不同意，也不必強求，我們還是要以合作為重。」

中興帝點頭道。

「這件事，陛下就請放心交給老臣去做！」

鐘鳴拍著胸口道。

北岸。

一千個左右的竹筏，大概只有八百個竹筏順利抵達了北岸，其他兩百個，不是沉了江，就是天色太黑，在江上迷失了方向，不知劃哪去了。

王然見王賢、郭永等幾員猛將都在身邊，沒有走丟，也就放了心。

「慢慢的摸過去。」

王然壓低聲音，對一眾將士做了個手勢。

待所有人都上了岸，悄悄的向叛賊營帳摸過去時，幾個出來尿急的士卒，發現了他們。

「敵襲！」

「不好了！」

「大家快出來啊！」

這幾個士兵當場就嚇尿了。

媽呀，實在太可怕了，就出來撒個尿而已，一下子鑽出了這麼多殺氣騰騰的官兵。

他們就算喝了孟婆湯，下輩子都無法忘記這恐怖驚悚的一幕。

「糟了，被發現了！」

「兄弟們，勝敗在此一舉！」

「給我沖！」

「殺！」

「殺！」

王然帶頭沖了過去，手起刀落，結果了這幾個士兵。

其他的將士見主帥都如此勇猛，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拚命？於是紛紛舉刀進擊衝鋒。

岸邊幾千個營帳，頃刻間被王然率兵給橫掃一空。

三萬名叛賊嚇得魂不附體，他們哪裏見到過這麼兇猛的官兵！

倉促應戰，不到十個回合，就有一大片的叛賊被砍殺，一些膽小怕事的趁機摸魚逃命去了。

很快，姑熟城的叛賊就接到了消息。

他們立即向聖王花富春稟報。

花富春此刻正與孫玄把酒言歡。

「如果不是孫兄當年的資助之恩，哪有寡人的今天，孫兄，只要你一句話，弟弟我立馬將淮西八府送給你做報答！」

花富春明顯有些喝多了，臉色紅彤彤的。

孫玄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花富春這句話。

如果花富春不肯乖乖的順從自己，他就除了花富春，再換一個聖王，替自己操控大乘教。

這時，幾名士卒匆匆忙忙的趕來稟報江邊的軍情。

「官兵從江南邊殺到北邊了？」

「這怎麼可能，我調查過，他們就幾艘破商船，怎麼殺的過來？」

花富春大笑著搖頭。

孫玄卻是一個激靈，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從蕭寧那個小兔崽子政變篡位後，他的心就沒平靜過，總覺得這小兔崽子要整麽蛾子。

這兔崽子，一聲不吭就奪取了帝位，證明其還是有點實力的，不能小覷。

果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帶兵的是誰，鐘鳴那個老不死的，還是譚統那個蠢貨？」

孫玄問道。

「據逃回來的士卒說，隱約看見他們打著的是一桿寫著王字標記的旗幟，應該是一個叫王然的人在統兵。」

「王然！還真是冤家路窄啊，蕭寧竟然派他來帶兵。」

孫玄冷哼。

花富春怕了孫玄，「孫兄不要怕，弟弟我這就指揮大軍，碾碎這群來犯之敵，讓南岸的那群狗東西們瞧瞧，我聖軍的厲害！」

孫玄厭惡的瞥了眼花富春，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