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看，是楊若晴。

他猛地驚了下，趕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棠伢子留在了余家村，等於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這不是楊若晴第一回進余家村，從前過來找人，辦事，或是順道經過，來過好多趟。

余家村。

孫氏一直在堂屋裏等。

沐子川一眼就瞅到了被人攙扶著，邊走邊抹淚的孫氏。

想到這兒，沐子川埋下頭去，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頭髮，肩膀微微顫抖。

才離開了一個多時辰，去了一趟鎮上找保長說事情。

楊若晴拍了拍她的手背：「娘甭擔心我，我一會平平安安回來的，還會把棠伢子和二哥給帶回來！」

漢子不敢再往下想，怔怔看著楊若晴。

「子川，怎樣啊？追上我家晴兒沒？」

村裏百來號人口，約莫二三十戶，都聚集在一起。

「我早就該想到的，晴兒的脾氣，我清楚……」

回到村裏，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在她印象裏面的余家村，可是眠牛山腳下，一個雖小，卻很溫馨寧靜的小山村呢。

一道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孫氏在後面喊了一嗓子，要來追，被楊華忠和大孫氏拽住。

沐子川搖頭。

「晴兒……」

……

長坪村後面，通往余家村的路口。

「棠伢子留在余家村照看咱村送去的幾個人，晴兒不放心棠伢子，也去了……」

「我是懦夫，我貪生怕死，嗚嗚嗚……」

一隻手裏還拎著一隻篾竹籃子，籃子裏，裝著草藥，上面壓著基本醫書。

「晴兒，閨女啊，你聽娘一句勸，莫去余家村啊……」

淡若熏風，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傳了過來。

婦人早已哭成了淚人，聲音都勸沙啞了。

她俯身撿起地上掉落的那本醫書，輕輕拍去上面沾惹著的灰塵。

孫氏看到沐子川這樣，眼淚又下來了。

子川對晴兒的心思，漢子也看得懂。

閨女和棠伢子大婚在即，兩個人又那麼深，青梅竹馬著來的。

而這回，殘垣斷壁，地面髒亂成一團。

「棠伢子在余家村，她在家裏也不心安！」

「娘，我主意已定，你甭用再勸了。」她道。

村後緊挨著巍巍的眠牛山，村前，有一條河流經過。

楊若晴看著孫氏，擠出一絲笑來。

一派欣欣向榮。

孫氏還是死死抓著楊若晴的袖子，不松。

她的另一條手臂，正被孫氏死死抱住。

楊若晴拎緊了手裏的包袱和籃子，面沉如水，徑直朝村子最裏面的一間農家小院奔去。

回來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腦子裏亂鬨哄的。

而院子原來的主人家，一家四口全感染瘟疫死掉了。

好多人家的大門上，掛著細密眼的小篩子。

邊上，楊華忠和孫老太，大孫氏他們也都在勸。

楊若晴肩上挎著一隻包袱卷，包袱卷裡裝著衣物。

這一路走來，看到好多篩子，那就說明死了很多人。

堂屋裏的所有人也都看著楊若晴。

孫氏的哭聲頓了下，睜著一雙淚眼看著楊若晴。

經過了起初的震驚和錯愕後，她的臉上，再度恢復了一貫的冷沉。

駱風棠他們暫時被安頓在那間院子裏。

漢子搖了搖頭，蹲到了一旁，不習慣抽旱煙的他，學著老楊頭的樣子，把旱煙杆子塞到了嘴裏……

「你閨女我命硬，可是得了菩薩點化的哦，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菩薩託夢給我，說會保佑我的！」她又道。

進村的路，便是河面上架著的那一座上了年頭的石拱橋。

遠處，傳來他的聲音：「我去把晴兒追回來！」

難道，一個多時辰之前，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見的最後一眼，會是這輩子的最後一回？

沐子川大驚失色。

「我去收拾一下，等會就去余家村。」

那是人在臨死之前，做的最後的掙扎。

孫氏悲傷得已沒有力氣說話，是大孫氏替她回答的。

到處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怪味兒，有藥味兒，土木灰的味兒，還有一些腥味兒和惡臭。

棠伢子要是有啥閃失，閨女……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哎！

「爹，別打了，現在你就是把二伯打死，也改變不了事實。」

眾人一邊勸著楊華忠，邊罵著楊華林，場面亂糟糟的。

「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楊家的院子門，僅憑著身下的一雙腳帶著他回來。

可能你還不知道，我吃過的屎比你看過的書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