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風棠見她要去拿裝著病人糞便等汙物的盆，忙地阻止。

「人這一輩子，總得有那麼一回，為了某個人，或是某件事，而瘋狂一回，不顧一切一回。」

無一例外，每個人都跟被榨幹了水分的肉干似的。

想必是他看她睡著了，所以抱到了這裏。

「李嬸子和金福叔走了也好，這對他們，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我真沒用，過來照看他們，才一日不到，就送走了兩個……」

還是半天？

楊若晴往前奔出幾步，聲音微微發顫。

一個時辰？

這個情況，擺明著是不行的啊。

累得實在不行的時候，才抽空打個盹兒。

楊若晴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鹽後糖，他們現在是不宜吃東西的，只能補充水分。」她道。

他依言而行。

駱風棠皺眉：「可是，你二哥這個情況……」

「奇了怪了，明明就沒吃啥，為啥還會腹瀉呢？」

每隔兩個時辰，便要進屋去檢查一下六個患者的體表特徵，再接著處理汙物，給他們喂水，灌她熬製的葯。

駱風棠不吭聲，神情少有的落寞，哀傷。

「晴兒，這些東西我來處理就行了，你別動。」

她朝他搖了搖頭：「她既能找到這裏，咱就成全她吧。」

對四個病患的悉心護理，定時喂水，喂葯，密切觀察他們的病情變化。

卻被楊若晴反阻止了。

曹八妹跑得滿頭大汗，看了眼二人，焦急的道：「永進呢？永進在哪裏？」

可能你還不知道，我吃過的屎比你看過的書還多。

這會子卻躺在小鋪子上，身上還蓋著一件他的外衣。

楊若晴怔了下，隨即砸吧過來這話的意味。

楊若晴抬起眼來，「這不怪你，你已經儘力了，這種病，就是神醫再世都難治……」

晴兒說的是曹八妹，又何嘗不是說的她自己？

她扭頭看了眼那邊的屋子，屋子裏，又有呻、吟聲傳出來。

到最後，就剩下楊永進和二媽楊氏。

到了這裏，已經沒有日夜之分了。

她淡淡道，聲音淡若熏風。

楊若晴招呼了一聲，駱風棠回過神來。

而且，兩個人還不能一起打盹兒，一個打盹兒，另一個人便要守著一切。

她急得自己先前是趴在桌上看醫書的。

他點點頭，跟在楊若晴身後，兩人正要回雜屋，突然，院子外面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

看到楊永進躺在那裏，整個人的身形似乎都瘦小了好幾圈，楊若晴鼻子一酸。

已經走了？

「早上我去看他們，發現他們兩個，都沒氣兒了……」

剛坐起身，就聽到堂屋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不知道。

看著官兵帶走的兩具屍體，楊若晴和駱風棠站在院子裏，兩個人都沉默了。

桌上擺著一隻沙漏。

把看能不能跟閻王那搶人！」

「這葯汁看著不頂用啊，全吐出來了！」

「八妹？你怎麼來這了？」

然後，用力點頭。

最裏面的三個沒動靜，在嘔吐的，是外面的那個。

「棠伢子，過來用消毒水洗手。」

駱風棠拗不過，兩人處理完了一切，然後，楊若晴又端來了鹽水和糖水。

右邊廂房裏，地上打著地鋪，跟大通鋪似的，上面直挺挺躺著四個男人。

「我二哥在屋裏……」

兩人循聲望去，都怔住了。

這又是一個傻丫頭。

他沉聲道，頭垂了下去。

楊若晴則來到另外三人附近，一一看過去。

一夜過去了，楊若晴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

在村裏，外號就黃牯牛。

意思就是強壯。

楊若晴道。

霍亂患者排出體外的汙物，攜帶著大量的病毒，必須嚴格處理。

而這邊，駱風棠肩膀上正扛著一副同樣用捆屍帶捆綁嚴實的屍體走出了堂屋。

「隨八妹去吧，或許，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歸宿。」

「是誰？」

駱風棠看了眼面前女孩兒這張清秀，卻不失堅毅的臉。

然而，不管如何，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認輸。

「沒功夫悲傷了，振作一點，還有四個，咱拚一

「從現在起，這些排泄物怎麼處理，我來。」

楊若晴明白了。

楊若晴快步奔了過去，驚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到地上了。

卻如重鎚，一錘錘，重重擊打在他的心口。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好，如果這是最好的歸宿，那就成全他們。」駱風棠道。

楊若晴走了過來，幫他一起清理。

這種時候，她瘦弱的肩膀都能扛起來，身為她的男人，他更不能垮！

從來沒有這樣的疲累過。

當流失到一定的時候，生命體征就會持續下降，出現腎衰竭，呼吸困難。

他的臉色，陰沉如水，扛著那屍體，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搞不好，曹八妹還要被傳染上。

然後死亡。

然後，兩個人回了雜物房，他伺弄著爐火，她則趁著這功夫接著翻閱醫書。

駱風棠沉聲道，趕緊拿起邊上的帕子和盆，過來處理。

兩個官兵帶走了金福叔他們，駱風棠也回到了院子裏。

「晴兒，棠伢子！」

「棠伢子，我們進屋吧！」

駱風棠腳步剎了下，看了眼她：「李嬸子和金福叔，他們已經走了……」

就算隻搶到一個，也是賺了！

剩下的二哥和二媽，還能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