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楊永仙站起身來，雙手舉著一隻斟滿了酒的盅子送到老楊頭面前。

這一回，楊永仙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他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壓住那種翻騰的感覺。

原來娘是懂溫柔的，只是這份溫柔和慈愛卻從未給過他們兄弟罷了！

桌上的人面面相覷。

楊永仙接著道：「爺你的心意，我懂，你是體恤我們大房這一支日子緊吧，想貼補我們，可是爺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讓我陷入一個不仁不義的境地！」

……

楊華洲咧嘴笑了笑：「這話該我問爹啊，爹是明白人，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堂屋裏，老楊頭和譚氏都到了，譚氏還是被楊永仙親自馱過來的呢。

孫氏卻不認同這話，「素雲啊，我從前也是跟你一樣的想法，總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能息事寧人就最好，可晴兒用很多事情教會了我，不該忍的事兒就一定不能忍，所以等會甭管發生啥，咱都得沉住氣啊！」

「好，咱沉住氣來，彎著腰做了十幾年的軟包子媳婦，咱也該挺起腰板了。」

「永仙，你這是做啥啊？你一個念書人好端端的喝啥酒？快些別喝了！」老楊頭趕緊呵斥道。

老楊頭急了，也惱了，「永仙，你這是做啥啊？好端端的你喝這麼多酒做啥？到底怎啦？」

「多謝爺這些年對孫子的撫育之恩。」

「我隻想安安靜靜的念書，為自己搏一回，不管考得上考不上我都認了，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在背後為我做那麼多事情，還那麼荒謬！算我求你了！」

孫氏和鮑素雲將一碗碗農家菜擺上桌，每一碗菜都很實在，讓人一看就下飯，且能感受到燒飯人的誠意。

「三嫂怎整啊？我一想到爹馬上就要過來，我這心就砰砰的亂跳啊，眼皮子也跟著亂跳，我可真是沒出息啊！」鮑素雲道。

楊永仙在老楊頭的注目下，又給自己倒了一盅酒。

老太太可開心了，抱著楊永仙的脖子一路穿過村子來了村口的楊華忠家，耳邊聽到村裏人的打招呼聲，老太太覺得自己神氣得不得了。

「爺，孫兒今天請你和我奶過來，隻想當著大傢夥兒的面問你，為啥要把修兒的鐲子放在梅英的梳妝匣子裏？」他問。

老楊頭看了眼楊華洲這舉動，又看著楊永仙，越發覺得今個這頓飯，有些不同尋常。

他們一直以為不懂溫柔，可是看到譚氏對楊華梅，對楊永仙……

楊永仙當真不能理解，酒這種東西又苦又辣，為啥那麼多人喜歡？

「爺，今個這第一盅酒，孫子陪您喝，孫子敬你！」

楊永仙說完，仰頭把酒灌了口中。

楊華忠連連點頭：「好，一定陪爹喝，喝個痛快。」

而老楊頭跟在身旁也是與有榮焉。

楊華洲道：「不是喝個痛快，是要喝個明白，糊塗酒喝的沒意思。」

一條燃燒著的火線，順著喉嚨一路往下，燒到了他的胃裏，五臟六腑火辣辣的，就跟著了火似的，難受得緊。

楊永仙把那對鐲子拿出來，接著對老楊頭道：「爺，算我懇求你，跪求你，不要再這樣了，這一年多來你和我奶變著法兒的想要把我拱上去，做了一堆的荒唐事，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死的死，散的散，我真的受夠了！」

主位上，老楊頭看到楊永仙此舉，一臉錯愕。

楊華忠他們都很默契的不出聲，靜靜的看著。

老楊頭也不吭聲了，坐在那裏垮著臉。

孫氏也是苦笑，「我也一樣，方才最後一碗菜差點忘了放鹽。」

譚氏道：「你呵斥永仙做啥？難得咱大孫子懂事，主動敬你酒，你就算體恤他也要把話好好的說嘛！」

老楊頭皺了下眉，方才的好心情突然就有點不好了。

「老三啊，酒呢？趕緊把酒拿上來啊，今個你爹我高興，你們幾個除了永仙，都得陪我好好喝幾盅啊！」

老楊頭看了眼楊華洲，道：「老五這是怎啦？啥叫明白酒啥叫糊塗酒啊？」

楊華忠朝楊華洲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搶著說，楊華洲便索性閉了嘴。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鮑素雲從孫氏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種叫做勇氣的東西，莫名的，她竟也跟著漸漸平靜下來。

精美的書文總需要無數的屎來鋪墊

剛嘗第一口酒味兒，他就受不住了，嗆得眉頭緊皺，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