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哭暈過去好幾回，派人去舅舅家那邊報喪去了，哥哥的喪事怎樣辦，我爹是一點主意都沒有，只打發我來跟嶽父嶽母這裏說一聲，好歹討點主意。」

說罷，拉起項勝男的手一塊兒去了後院。

項勝男看了眼小朵的肚子，有些猶豫。

楊華忠同時又有些犯愁，這項金南畢竟是晚輩，還沒成親，不像那些老人去世是喜喪，眼下這種情況敲鑼打鼓送花圈去弔喪是不成的，所以得仔細問問。

小朵搖搖頭：「這種事情家裏正是需要人，婆婆那邊也沒人陪著，我不放心啊……」

孫氏也跟著嘆氣，「這都是命啊！」

小花蹙著眉頭，道：「我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事兒一多半的責任在他爹娘身上，尤其是她娘。」

邊上，孫氏和小朵小花她們都在想著法子的勸慰著，但大傢夥兒心裏都清楚，這種喪親之痛可不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能夠撫平的。

這賣相，看到就很誘人。

孫氏愣了下，道：「他娘……也不能說有啥壞心，本意也是想要金南好起來的，只不過延誤了……」

哥哥是因為去幫未來嶽父家幹活，不小心摔了一下，磕到了腦袋，打那以後哥哥就行動遲緩，舉止笨拙，腦瓜子也不大好使了。

何況朵兒剛剛懷上身孕，不能讓朵兒為自己擔心，影響她和孩子。

孫氏和楊華忠也都幫著一塊兒勸，小朵隻得含淚點頭，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方才轉身坐回凳子上，神情懨懨，口中喃喃著：「我回娘家的前一天還跟金南哥打招呼了呢，他還朝我笑，怎這一眨眼，人就沒了……」

堂屋裏，孫氏這時才嘆出一口氣道：「金南那孩子，實在是可憐，那麼年輕就走了，都還沒成親呢，可惜了可惜了……」

家裏現在鬧哄哄的，哥哥還躺在門板上，娘哭得要死要活，朵兒這一回去，肯定要受累。

於是，項勝男抹了把眼淚，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項勝男點了點頭，方才重新坐了回去。

「你懷著身子呢，怎能由著性子說不吃就不吃？你不吃你肚裏的娃也要吃啊！來，吃一口吧，我喂你？」

小花抿了抿嘴，正要說話，小朵帶著洗過臉的項勝男重新回到了堂屋。

「我大伯去山那邊販牛，走了都十天半個月了，我哥的事兒他還不曉得。」

聽到項勝男這麼一說，楊華忠的眉頭皺了起來。

可別人不清楚，從前的哥哥並不是這樣的。

也罷，那就去吧，說到底終究是兒女親家，在項大哥回來之前先幫著應付下。

「朵兒，你不急著回，你先留在這兒，等回頭我們先把事情張羅下你再回去。」項勝男捏住小朵略顯冰涼的手，叮囑道。

也許在外人眼中，自己哥哥就是個不中用的人，力氣活做不了，場面話也不會說，就連端一隻裝水的瓦罐從灶房到堂屋都能磕磕碰碰好幾遭，除了還能吃飯拉屎，其他都不行。

項勝男趕緊跟著起身，翁婿兩個往外走。

可是過去好幾年了，雖然也會時常想起，也會遺憾會追思，但當初的那種悲痛卻在不知不覺間淡化了許多，就連述說起來的時候也會平靜很多。

就好比當初孫老太去世，大傢夥兒感覺天都塌下來了，那種痛苦無法言說。

孫氏看著項勝男這帶著血絲的眼睛，很是心疼，面上自然也笑得溫婉慈愛：「沒啥，娘不累，你坐下喝口茶水潤潤嗓子。」

小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來到小朵跟前，麵湯是清湯麵，上面放著幾塊排骨，鋪了一隻煎熬得二面金黃的荷包蛋，再撒了一點青翠的蔥花。

精美的書文總需要無數的屎來鋪墊

「朵兒你不放心也沒法子啊，你自個這身體要緊，」小花走了過來，扶住小朵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勸著，「勝男他舅舅家那邊的人想必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幾個舅媽還有表嫂她們自然能陪著你婆婆的，你稍晚一點，至少也得等雨停才能回去啊，路上那麼滑，你要是摔跤了，可不得了！」

小花拿起筷子作勢要喂，小朵沒轍，隻得伸手接了過來，端在手裏又望了一眼院門口的方向，滿眼的焦慮：「天都快黑了，一個人都沒回來，也不曉得那邊到底是啥情況！」

項勝男沒有哭太久，他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這裏是丈人家，不能太失態。

項勝男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剛要坐下，見孫氏激昂一碗續了水的茶碗放到自己面前，他趕緊又站起身雙手接過茶碗：「嶽母，您坐下歇著吧，我不渴的。」

此時此刻項勝男的腦子裏回想的都是自己和哥哥之間的事情。

這需要時間去沖淡。

至少在項勝男的記憶裡，哥哥從前老實又能幹，大伯販牛，爹打理田地裡的活計，哥哥幫著爹那也是一把好手。

項勝男原本想著，將來自己多努力賺錢，到時候等到爹娘年邁不能照拂哥哥的時候，自己這個做弟弟的就扛起這個責任來。

項勝男放下茶碗，趴在桌上，哭得哽咽。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小小的項家莊人人都誇哥哥能幹，有力氣。

是誰說男人就不能哭了？

哥哥還有兩個月才到二十六啊！

可是小朵只看了一眼，就搖搖頭：「我實在沒胃口，你們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