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清水鎮的偏僻小路上。

薑母看著懷裏這個陌生的小子，也是傻了眼。

「這是啥情況啊？怎不是我孫女兒？難不成鄭小琴那個賤人是給我生了個孫子？」

「也不對啊，要是生了孫子，那可是大好的事兒，不能撒謊說是孫女兒的。」

「這麼說，這孩子不是我家的？是別人家的？」薑母自語著，越看這孩子越覺得像是見了鬼。

腦子裏，卻在細細回想著當時偷溜進屋子裏去抱孩子時的場景……

她是偷摸著跟在薑先俊身後回了長坪村的，潛伏在院子附近。

她親眼看著薑先俊去了後院，看到他抱著鄭小琴轉圈子，恨得磨牙。

接著看到老薑頭那個老不死的從堂屋裏出來，也去了後院。

後院當時好像還有其他人在說話，有點亂，沒人察覺到院子門口這邊的動靜。

她悄摸著進了院子，他們都在右邊的後院那塊，她是沿著左邊牆根下往堂屋裏靠近。

結果靠近到一半，一個東西撲向她，一看，竟然是老薑頭那個老不死的養的那條死狗。

這條死狗跟著老薑頭好幾個年頭了，跟老漢一樣，隻吃飯拉屎就是不去死！

薑母最討厭這死狗了，但這會子卻不能得罪。

於是她將事先藏在衣兜裡的一隻肉包子扔到牆角，那狗立馬就被吸引過去了。

趁著這機會她趕緊溜進了西廂房……

當時屋子裏就點了一盞昏昏暗暗的油燈，帳子垂落，她緊張得不行，生怕外面的人進來了，於是帳子才剛剛撩開一角，看到一個孩子側著身睡著，身上穿著一套花花綠綠的小衣裳，她當時都不需要思考，就抱起了那個小孩轉身就走。

哪裏會想到床上可能不止一個小孩，哪裏會想到這明明是個小男孩，卻穿著一身小女孩的花衣裳啊？

「啊，我曉得了，我曉得這娃是哪家的賤種了！」

腦子裏閃過一道電光，薑母突然想到什麼，她一把捏住那孩子的臉掰正了過來，眯起眼仔仔細細打量那孩子的五官……

「果真，果真是她家的賤種！」

薑母咬牙切齒，此刻凝視著腿上這娃，就像凝視著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一個殺父殺兄殺丈夫殺兒子的大仇人！

然而事實上，這真的直是一個繈褓裡的孩子而已……

「怎？這孩子你曉得啥來頭？」賀老六見薑母何父要吃人的樣子，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薑母磨著牙，惡狠狠說：「當然曉得了，這小兔崽子可是大……」

本來想說這小子可是大來頭。

話到嘴邊他生生憋住了。

「嗨，這娃不用猜，肯定是我那兒媳婦娘家嫂子家的娃，不然也不可能放在她這兒睡。」薑母說。

賀老六半信半疑，帽子底下的眼睛裏，有陰冷的光在閃爍。

薑母的眼中也有算計，但她的算計跟賀老六的不同。

她突然推了賀老六一把，說：「那啥，快些找個有水的地方，最好是水塘啥的，我要把這個賤種給溺死！」

賀老六瞪大了眼，「你說啥？這麼好的小子，黑黑胖胖的，你把他溺死做啥？太傷天害理了吧？」

薑母啐了賀老六一口，「放你娘的臭狗屁，這兔崽子的爹媽差點搞死我，我還留他？」

賀老六表面上點著頭，嘴上甚至還在順著薑母的話說，「那邊，那邊好像有一個大水坑。」

「哪邊？」

趁著薑母抬起頭去張望尋找的當口，賀老六突然一把搶過薑母手裏的娃，抱到自己懷裏。

薑母反應過來，又驚又怒，「賀老六你幹啥？你想要救這個死小子？」

賀老六滿意的看著懷裏還在用力哭著的娃，咧開嘴嘿嘿一笑，疤痕再次扭動起來，露在外面的牙齒又黃又黑，顯然，這人是一桿老煙槍。

「嘿嘿，你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是啥樣的人別人不曉得，你還能不曉得？」

薑母一愣，隨即恍悟過來。

這個賀老六，是她以前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認得的一個男人。

在嫁給薑二之前，她先是跟這個賀老六相親的。

但她看不上賀老六。

因為賀老六沒錢，還是個混子，相比薑二，賀老六抽煙酗酒脾氣暴躁。

後面她嫁給了薑二，賀老六在外面也不知道做了些啥營生，突然就發了點小財，一下子買了兩個婆娘帶回村，一度成為村裏男人們羨慕的焦點。

好幾回薑母回娘家看到賀老六左擁右抱，兩個婆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鎮上想買啥就買啥，下館子想點啥菜就點啥菜。

再看看自己，跟著老實本分的薑二，一年到頭除了田裏那點產出讓一家人不餓肚子，其他方面就沒半點活水錢，更別提買隨心所欲的買東西了。

有一段時間，薑母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感覺自己當初是不是看走眼了？

直到後面，賀老六突然就被傳做生意虧了。

他搖身一變成了皮條客，逼著兩個婆娘出去接客賺錢來養活他，還把兩個婆娘生的三個孩子給賣了。

大婆娘染了怪病，也不給治，就那麼死了。

小婆娘不想出去接客，被他活活打死。

再到後面，他自己也銷聲匿跡了。

薑母也再也沒見過他，直到去年她坐牢，竟然在牢裏看到了賀老六。

接著，又一起被大赦出獄，所以這段時日兩個人經常湊在一塊兒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比如說，賀老六去偷東西，薑母幫他把風啥的。

當然，這些事兒薑母都是瞞著薑先俊進行的……

這趟回長坪村來偷娃，用娃來拴住薑先俊的心，讓他對長坪村那邊徹徹底底的沒有後顧之憂的計劃，是那天薑先俊決計離開，薑母用掛脖子上吊來做威脅，

結果自殺未遂之後，腦子裏突然滋生出的念頭。

既然兒子在意孫女，那麼，她把孫女搞到自己手裏，這樣兒子也就踏踏實實留下來了。

於是，薑母悄悄找到了賀老六跟他商量好，兩人偷偷摸摸跟在薑先俊後面回了長坪村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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