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回來的時候眼睛是閉著的，嘴上都是血，腿上也是血。

身後，二丫舅舅再次哭喪著道，並埋下頭去，接著給床上的姐夫磕頭。

二丫娘趕緊起身衝到二丫舅舅跟前，攔住他，哭著道：「你別磕了，二丫兩個叔叔都傷成那樣下不來床，你要是也倒下了，咱這屋裏就沒一個能站著的人了！」

若是嘎婆還活著，該多好。

孫氏轉過身來，看著楊若晴，喃喃道。

楊永進道：「晴兒，這些事兒何須你親自去，你陪著三叔三嬸就行，等會我去打聲招呼就是了。」

好不容易熬到日頭下山，爹和舅舅回來了，可是，卻是舅舅馱著爹。

二丫站在莫氏身旁，一邊抹淚一邊抽泣。

娘和舅媽都很開心，娘跟她說了，說爹和舅舅還有兩個叔叔都找到了差事，有活幹了，往後就有錢買米買糧給二丫買衣裳穿了。

一百雙饅頭？那就是兩百隻。

楊若晴懂了，娘帶饅頭是樂善好施，為那些乞丐們帶的。

食道癌啊，好殘忍的一種病，讓一個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活生生餓成了幾根骨頭。

「晴兒，我這段時日夢到了你嘎婆，她跟我說她餓……」

起初是吃不得硬東西，後來是稀飯吞不下去，再到最後連喝水都困難。

今天早上，爹和舅舅一塊兒出了門，娘和舅媽都送到了巷子口，還在叮囑什麼。

「沒事兒，我身子骨好，從前在東海老家那邊做捕快，大傷小傷就沒斷過，我見多了，不慌，不慌啊……」高靖安慰著妻子。

「我就在想，這趟來了觀音廟，又有那麼多乞丐，我要行點功德，把饅頭送給那些乞丐們吃，指不定這份功德能讓你嘎婆在底下好過點……」

孫氏道：「我想帶一百雙饅頭過去。」

楊若晴詫異的眨了眨眼，「娘，那些家庭條件好的香客們去上香，通常是多帶香油錢捐給廟裏的，廟裏會記到功德譜上，不興帶饅頭，尼姑們吃不動。」

即便過去兩年多了，但每回家庭聚會，楊若晴都會想起嘎婆。

前段時日爹和舅舅還有兩個叔叔每天天沒亮就去外面做事，天黑才回來。

「二丫娘，快，快些攔住小舅子，別讓他把腦袋瓜給磕破了！」高靖急得喘著粗氣道。

「孩子爹啊，你這是何苦啊，咱大不了不要那個錢，你把自個折騰成這樣，腿都斷了，吐了那麼多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二丫姐弟往後可怎整啊！」

二丫很是高興，可是最近幾天，家裏的氣氛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味兒了。

然後他就說：「閱讀！」

接著他還說：「！」

「娘，啥東西呀？你說。」楊若晴微笑著道。

「二哥，我自己親自去跟師傅們說，這關乎到功德的事，得虔誠。」她道。

「晴兒，我曉得這些饅頭也起不來多大的用，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今個看到那些老人和小孩餓得發慌的眼神，我就想起了你嘎婆病重彌留之際那眼神，吃不了東西真的好可憐……」

「爹，為啥那些壞人要打你呀？爹爹你做錯什麼事了嗎？嗚嗚嗚……」二丫很不解的望著高靖，哭著問。

，說是自己沒用，說自己不是人……

二哥去打聲招呼，廚房的面點師傅們肯定迫於掌櫃和東家的威壓不敢不從。

楊若晴抬手輕撫著孫氏的後背。

二丫不懂，但隱約間能感覺到家裏應該是發生了啥事兒，不然大人們就不會個個都臉色沉重，都不愛開玩笑了。

床上，漢子高靖躺在那裏，扭頭看著床前的妻子兒女，他顫抖著伸出手來握住莫氏的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嘎婆被病痛折磨著徹底斷氣……

明明有胃口，可是卻吃不得，吃到嘴巴裡的東西不管你怎麼努力吞咽，都吞不下去，喉嚨往下就好像被堵死的管道，怎麼都疏通不了。

「娘，你別說了，我懂，我啥都懂。」楊若晴握住孫氏的手，沉聲道。

然後，家裏的氣氛就更不好了，大人們都憂心忡忡的樣子。

再好的造化都不如閑下來看會小說

孫氏扭過頭去，眼眶紅了。

接下來這大半天，娘和舅媽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舅媽一會兒就跑去巷子口張望。

「等會我去跟後廚的面點師傅那裏說，讓他們今夜辛苦點，把一百對饅頭趕製出來，好讓咱明日帶去觀音廟！」

「晴兒，明日去觀音廟上香祈願，我還想帶些東西過去。」孫氏跟楊若晴這小聲商量。

孫氏搖搖頭：「香油錢我自然是要帶的，饅頭也帶，饅頭卻不是捐給廟裏，而是送給那些逃荒的可憐人的。」

先是兩個叔叔，一個生病，另一個摔傷了，都在隔壁屋子裏的通鋪上養傷。

二丫有時候半夜醒來，都聽到爹在嘆氣，娘在旁邊安慰爹，安慰到最後，娘就小聲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