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法陣中的族人一一倒下，薛韶猩紅著雙眼，驟然失控了，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如同一匹孤狼般踉蹌起身撲向了晏無道，「我要殺了你！」

然而不等他觸碰到晏無道的衣角，就被旁邊晏無道的下屬眼疾手快地一道黑風卷上，一把掀翻了！

這種事情，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早就有經驗了。

要是讓一個奴隸，弄髒了魔主的衣服，或者又要辛苦魔主親自動手或躲避，他們指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對於下屬的有眼色，晏無道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也就不用躲開，他依舊長睫半垂，施捨般看著再次倒在地上，這次卻輕易爬不起身了的薛韶，輕聲道，「我救了你，你卻想殺我，真是忘恩負義。現在，我隻給你一個選擇。做我的奴隸，或者死，你自己選。」

薛韶整個人都從被滅族的絕望中回不過神兒來，滿心的仇恨和恐懼，讓他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晏無道的話，他轉頭看向最後也倒下去的父親，腦海中的確誕生了乾脆跟族人一起赴死也絕不向這個瘋子低頭的念頭。

可他卻看到，哪怕再也支撐不住倒地的父親，卻用盡最後力氣，好像朝他費力張了張嘴。

聽不到聲音，薛韶卻依舊看清楚了。

活著。

薛韶心中猛痛，暗暗咬了咬牙，對！

活著！

他不能死！

靈族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如果他死了，靈族就徹底不存在了！

他要活著，他要忍辱負重，將來有朝一日，為靈族報仇雪恨！

暗下決心的薛韶，努力平復了幾下呼吸，沉沉抬起頭來，仰視著彷彿一座黑暗的山一樣壓在自己面前，甚至遮蔽了眼前的陽光的晏無道，「…我做你的奴隸。」

「很好。」

晏無道表示對此很滿意，他輕輕抬手，食指虛虛朝著薛韶眉心指了指，便有一道黑光從他指尖飛出，快速落進了薛韶眉心。

薛韶不痛不癢，卻是一驚，「你對我做了什麼！？」

晏無道理所當然道，「忠心符。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奴隸，我當然要給你做個標記，這是每一個成為我奴隸的人，都要首先接受的事情。」

「你！」

薛韶畢竟還是個少經世事的少年，又是生長在靈族這樣本就半避世狀態的地方，心思那是真的不太懂得隱藏，聽到晏無道的話，他頓時就有些急，「我都答應做你奴隸了，你還要控制我不成？」

如果有這麼個東西在自己體內，自己怎麼暗中籌謀復仇？

「嘶～」

晏無道挑了挑眉，「這麼激動幹什麼？還是說，你並不是真心想要做我的奴隸，只是在糊弄我？」

燕長歌：「……」

靠，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感覺眼睛翻白眼都翻疼了。

你滅人全族，人真心做你的奴隸才叫奇怪吧！

「不，不是……」

薛韶冷靜了一下，無力道，「我是真心的，是真心做你的奴隸。」

無論如何，他都得先活下來再說。

活下來，才有機會。

才能有以後。

「這才對。」

晏無道轉身，便很快沒有了跟薛韶再廢話的意思，重新轉回兩步來，在燕長歌和灰衣少年面前站定了，「我需要兩個奴隸，已經收了一個，還需要一個。你們兩個，誰願意做我的奴隸？」

灰衣少年神色閃爍，壯著膽子抬頭看他，「我……可是，我們不是靈族人，你還是放了我們吧？」

「沒關係。」

晏無道勾了勾唇，「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靈族人，但除了一個可以能幫我分辨靈氣靈物的奴隸，我還需要一個侍奉我的奴隸。就不知道，你們兩個人，誰會成為那個幸運的人了。」

燕長歌：「……」

神他媽幸運。

哼，我還就不開口了。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蛇精病，會不會真把自己分身帶回去侍奉自己，嘖，那場面還真是想想就有意思～

晏無道說完，還特意看向了燕長歌，等待他開口的意思很明顯。

燕長歌心中暗笑，耳朵卻好像聾了一樣，就是站在那裏不張嘴。

晏無道有些無趣，他看向灰衣少年，「那你呢？」

灰衣少年點了點頭，「我做，我做你的奴隸，但你能不能答應我，放過他？」

「哦？放過他？」

晏無道掃了一眼依舊不開口，好像被嚇住了的燕長歌，輕笑道，「憑什麼？你覺得，我會聽一個奴隸的吩咐？不願意做我奴隸的人，當然是殺了。何況，你們本來就是下人，你們的主人已經死去了，我好心好意收留你們，讓你們有機會重新擁有一個主人，這樣的好事情，為什麼還會有人不樂意呢？」

最後一句話，他意有所指地看著燕長歌。

燕長歌依舊不吭聲。

終於，晏無道感覺到了一絲挫敗，他乾脆一步貼近了燕長歌，壓低聲音道，「你不想活命嗎？」

燕長歌垂著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我的主人死了，我也不活了。」

「呵～」

晏無道聽到這句話，不禁有些惱怒，「你還真是個忠心耿耿的好僕人！而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做我的奴隸。」

「小燕，答應他！」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薛韶，這才留意到，原來活著被抓過來的兩個下人之一，其中一個就是自己的侍從，小燕。

「少主，我——讓我隨族長去吧。」

燕長歌閉了閉眼，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灰衣少年，「而且，是他救了我，如果沒有他的閉息珠，我這會兒早就死了，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擁有活命的機會，我也該把這機會還給我的救命恩人。」

「嘖嘖嘖～」

晏無道挑了挑眉，「還真是忠義兩全的好僕人，我喜歡。那麼，現在，選擇的權利，已經不屬於你們了，我喜歡你，隻想讓你做我的奴隸。所以他，就該死了。」

他抬起手中的鎏金星索鞭，烏光纏繞的鞭頭幾乎快要抵在了灰衣少年的下巴上。

「別！別殺他！」

燕長歌見這傢夥根本就沒有接場的意思，反而面不改色地改變了主意，主動收回了選擇權，就知道自己的沉默赴死套路根本套路不住這種邏輯帝了，他抬手就緊緊抓住了晏無道的星索鞭，「我做你的奴隸！別殺他。」

晏無道笑了，「多麼感人肺腑的患難真情，多麼動人心弦的償還救命，這樣令人動容的情誼，我又怎麼忍心不成全你們呢？」

呵呵，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明明在憋壞水。

燕長歌嘴角都快壓不住抽搐了。

果然，下一秒，晏無道話鋒一轉，竟然就直接撒了手，將手裏的星索鞭完全遞給了燕長歌，還微微俯身將臉壓到了燕長歌耳旁，「既然是要做我的奴隸，就要聽從我的吩咐，這樣我才能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做我的奴隸。」

燕長歌抿了抿唇，抓著手裏沉甸甸的星索鞭，「…主人，您請吩咐。」

他已經大概猜到這瘋批會說出什麼話了。

靈妖：「……」

好熟悉的稱呼。

哦對了，上個世界最開始的時候，無宴還喊他宿主主人來著。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

晏無道微微側頭，看了眼灰衣少年，「殺了他，你就可以真正成為我的奴隸。」

燕長歌：「……」

栓Q。

那我可真下手了！

真是個變態，剛剛說著什麼美好的患難真情，下一刻就要親手打破，考驗人性。

魯迅又又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

這傢夥果然是魯迅的「真愛粉」吧！？

要不是他心裏清楚灰衣少年就是這位的分身，但凡換個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在這裏，恐怕真的會被晏無道這一系列騷cao作弄得掙扎，崩潰，絕望，難以抉擇。

內心德義和活命的選擇，被打破的支離破碎。

燕長歌閉了閉眼，握緊了手裏的星索鞭，彷彿真的在經歷生死考驗，他一點一點艱難地將星索鞭抬高，又慢慢對準了灰衣少年的心口。

「不行！」

內心做了無數次建設，燕長歌最終還是肩膀一塌，無力地垂下了胳膊來，「我寧可死，也不能殺掉我的救命恩人苟活。」

「我看，你好像還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晏無道好像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我可沒有答應你，你不殺他，我就放過他。剛才我已經說了，我已經改變主意，主動挑選了你做我的奴隸。他沒用了。所以，無論你是否動手，他都得死。而你現在是我的奴隸，就要替我動手，表示你的忠心。否則，你們兩個都得死。」

燕長歌：「……」

nmm的。

還真踏馬是「邏輯清晰」，世人「望塵莫及」。

「那我選擇跟他一起死，」燕長歌無力道，「總之，我不會為了苟活，殺掉救過我命的人。」

「哦？」

晏無道挑了挑眉，斜眼看向了一旁的薛韶，「你確定？這個人，就是你的舊主吧？你確定要留他一個人做我的奴隸，又得侍奉我，又得助我辨靈，而不肯留下來幫你的舊主子一把？」

「我……」

燕長歌知道這次戲該接了，於是終於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遲疑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