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死啊[快穿]》第146章 病秧子(26)
陳麽還清醒著,王妄卻是有些意亂情迷……這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談話時機,王妄說話都帶著隱忍的剋製:「想不想?」他的下巴堅毅英俊,大敞的胸膛有著汗水滑落的痕跡,「想的。」自他們認識,「……做夢都想。」
他們在做最親密的事,不分你我的水乳交融。
陳麽以為他會討厭,但他其實挺喜歡的,他聽著王妄說的這些話,他應該是高興的,可他隻覺得悲涼,他不知道什麼叫無力,他就是覺得有些難過,想要讓人發笑的難過:「真好。」
有人真的想他活下來。
真的很好。
王妄跟陳麽處得久了,敏銳地發現陳麽似乎有些低落,他停下了他本就小心翼翼的動作:「怎麼了?」他緊張,不自覺舔了下嘴唇,「是不喜歡嗎?」
陳麽是有點排斥這事的。
陳麽都不用去想王妄知道他要怎麼活下來會作何反應——這還用去想嗎?他從生下來,就被所有人認為該去死。
大師傅覺得他要死,二師傅覺得他要死……王妄的師兄知道後,也覺得他要死。
殺完了天下人他才能活,所以他必須得去死。
真的讓人很不甘、很不滿,他的瞳孔烏亮黝黑,一直顯得幽深冰冷,這會卻因為水汽添了兩分柔媚:「喜歡。」
「很舒服。」
王妄覺得陳麽真會說葷話,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了:「是嗎?」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喜歡,他去親陳麽,腰也跟著朝前動了下,坦露出了脊背上觸目驚心的傷疤,「我也喜歡。」
說親也不完全是親,連親帶蹭,像小狗一樣黏人,陳麽總覺得王妄有些煩,他換衣服要跟著他,讀書要跟著他,就是泡個澡都要纏著他。
真的很像一隻怎麼踢也踢不走的土狗,是他問王妄想不想知道的,也是他忽然又不想說了,他抱了下王妄的脖子,雪白的手臂軟綿綿地勾著男人:「可以快一些的。」
王妄磨蹭得有些磨人。
王妄聲音低低的:「你身體不好。」
年輕的天子瓷白的臉這會兒艷得驚人,細細的眉毛,鮮紅的唇角,又長又彎的狐狸眼頭一次多了些似人的情愫:「夫君。」
「……求你憐惜。」
是王妄說過的話。
王妄覺得自己應該被下了降頭了,就那種著了魔的亢奮,他真的很想不顧一切……他又真的不敢:「你別刺激我。」
他眼睛都紅了,撐著的胳膊都在抖,「我害怕。」
就是隱忍到顫抖。
可愛死了。
陳麽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戳中了,他笑了下:「別怕。」他聲音難得溫柔,細白的指尖插進了王妄的發間,安撫似的摩挲著,「死了我也願意的。」
王妄緊了下牙關,他扣著陳麽的手掌抵在了一側:「……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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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王陸竭盡全力也不過讓二師傅又多活了兩個多月,二師傅已經瘦的不像人了,他聲音粗糲嘶啞,神情卻還寧和:「你沒有辦法了嗎?」
王陸的指尖在淌血,相師其實最不喜歡做逆天之事,但他們偏偏就是做這個的:「老傢夥。」他提醒二師傅,「你都要死了。」
你怎麼還能笑出來。
二師傅真的不放心陳麽,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試圖說服王陸:「生死有數,天要我亡,我何必戀戀不捨。」
他微笑著,並無太多悲苦,只是有些遺憾,「一憾未見家國清明。」欽天監三位師傅接連赴死,都是想看看盛世大臨,「二憾未見山河無恙。」
王陸見他始終沒提陳麽,即使很敬佩二師傅這些人,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你們不覺得對不起他嗎?」
二師傅:「他是妖。」
他又道,「他還不想死。」
王陸沉默,他自然知道陳麽不想死:「他想活著又有什麼錯。」
二師傅眼裏似乎有朦朧星光:「殺一人救億萬子民,你殺不殺?」
王陸擰眉:「他要是個惡人,我會殺了他,他要是沒做錯什麼……我下不了手。」
二師傅看向王陸,微笑道:「那你是個好人。」
王陸總覺得二師傅在嘲諷他:「你什麼意思?」
二師傅嘆氣:「我說你是個好人。」他又道,「我要是個百姓,我就可以當個好人。我可以善良而勤勞,我可以做一個樸實憨厚的老好人,可我不是普通百姓……王陸,我們是相師,我們是當權者——你在這個位置,你就註定不能當一個好人。」
王陸是相師,但出身鄉野,他從未考慮這件事,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他知道了他和欽天監的區別,他只會想自己問心無愧。
欽天監卻是要想萬民,無論他們想不想,他們是當權者,他們註定當不了一個好人。
領袖可以仁慈,但一定是對自己人仁慈,對敵人、他們必須冷血殘酷。
王陸艱難道:「那也不能……」
二師傅遙遙看了下天色:「天要亮了。」他又看了眼王陸,「……老夫要走了。」
王陸還是喜歡不起來二師傅,但也沒有在言語。
二師傅不是壽終正寢,自然死無全屍。
相師做逆天之舉,自然會死無全屍。
二師傅說他要走了後,身體就一點點化為飛灰,徹底湮滅在了晨光裡,王陸跟二師傅不熟,但他想起了二師傅剛剛說的話。
一憾未見家國清明,二憾未見山河無恙。
他閉眼,多少有些感傷:「何必呢。」
欽天監三位師傅,三位都不得好死……他們都選了那條不得好死的路,「……何必呢。」
衛賢得了消息趕來後,王陸已經離開了,二師傅的居所就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蒲團,他早知道二師傅要死,心裏並不如何的悲傷,直到他看到了蒲團上被人坐過的痕跡。
他咬牙,鼻腔一酸,抱頭蹲地失聲痛哭。
走了,走了,都走了。
沒了,沒了,都沒了。
欽天監上一代其實出了許多驚才絕艷的人,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還有許多註定不會被人記住名字的人,他們算出了大臨破滅,人族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萬妖作亂,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能從末世能活下來的人百不存一,處處皆是殺人吃人的亂象。
他們決定逆天而為。
……
他們成功了。
天下百姓尚安,山河穩固。
現在唯一剩下的事,就是讓陳麽去死了。
衛賢當初得知後失魂落魄,難以接受,辰帝在他眼裏是雄主,是位英明仁慈的帝王,他願意為辰帝搖旗吶喊,也願意為辰帝戰死沙場。
但他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只能殺了他。
辰帝太可怕了,他竟然想活下來。
他怎麼可以想活下來。
衛賢一想起來就牙齒打顫,辰帝必須得死啊……他不死,天下人就得死。
……
……
福全在跟陳麽稟告二師傅走了的事。
陳麽正依靠在榻邊梳發,不是他在梳,是王妄在給他梳:「走了?」在福全進來前他就穿了裏衣,福全進來後,他在裏衣外面加了一件猩紅的鬥篷,「什麼時候?」
福全跪著,一點都不敢看榻上的天子:「一刻鐘前。」
死了啊,死得好。
陳麽想了想,還是道:「厚葬他吧。」
福全低著頭:「二師傅跟大師傅一樣,死……」
王妄攏著陳麽的頭髮,用根綢緞綁了起來:「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無所謂道,「屍體都沒留下吧。」
福全磕頭,嚇得渾身哆嗦。
陳麽見他唯唯諾諾的這樣子:「福全,你什麼時候跟我的?」
福全不知道陳麽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奴才是先帝撥給您的,在陛下未滿周歲時,就跟著陛下了。」這麼算,「近二十年了。」
「這麼久了啊。」
陳麽氣色好了許多,他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先帝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事呢?」
比如,萬不得已的時候,殺了他。
畢竟他是這麼的虛弱,沒人的攙扶,連福壽殿都出不了,一個太監就能輕易的殺了他。
福全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偷偷睨著陳麽的神色:「陛下、陛下您……」
陳麽嘆氣:「長生,長命……長壽,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都是我最親近的人,都一起說吧。」
長壽剛來送過早膳,還沒出去,興許是想起了什麼,他的眼神突然有些畏懼。
長生和長命從橫樑上下來,雖然隔著面罩,但也能看出他們不大好看的臉色。
他們四人就跟陳麽說的一樣,都是陳麽最親近的人。
陳麽身體不大好,等了會就有些累了:「不說嗎?」
他動怒的時候會咳嗽,但他並沒有咳嗽,他還笑,「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不必客氣。」
長生先跪下的:「……主子。」
長命滿腦子都是要死,她見他弟弟跪下了,心中一嘆,也跟著跪下了,她雖然害怕,但骨頭還是挺硬的,並沒有求饒。
長壽膽子小,他跪下,涕泗橫流:「陛下、陛下……您。」
您沒辦法活啊。
您怎麼能想活呢?
陳麽見他哭得悲傷,竟然下了小榻去扶長壽:「你也伺候我二十年了,我是把你當阿兄看的,阿兄,我必須得死嗎?」
長壽知道陳麽在給他機會,可他雖然是個太監,他也知道孰輕孰重:「陛下,陛下。」他真的在哭,不完全是畏懼,還有悲傷,「若是可以,奴才願意替陛下死,陛下,奴才真的願意替您死。」
陳麽咳嗽了下:「阿兄待我真好。」
長壽哭得更厲害了,哽咽,顫抖:「陛下,陛下。」
陳麽拍了下長壽的手背:「阿兄不必悲傷。」他告訴長壽,「孤不會死的……孤要活,孤要長命百歲,孤要萬壽無疆。」
「阿兄,你去地底下看著吧。」
沒人能阻攔他的決心。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