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休平復呼吸，又扭頭去看陳麽。

他在出汗，腰和小腹一片晶亮，年輕、青春，黑色眼裏燃燒著野性。

陳麽沒看賀休。

他甚至沒心跳加速，藍發有些卷炸，那雙眼睛似乎沒什麼，連聲音都是平靜的：「還不錯。」

「跳得還不錯。」

就不錯？

賀休心裏有點堵。

可能是因為陳麽不太高的評價，也可能是因為陳麽太淡定了。

好像就他自己感到羞恥、感到刺激。

陳麽在心裏補充一句：「跳的還不錯，就是露得太少了。」

倘若賀休能撩撩上衣，或者乾脆脫了。

那陳麽的評價大概是很好。

倘若賀休能一邊跳，一邊脫……那大概是非常好，呸，想什麼呢，太下流了。

陳麽深深的唾棄自己。

他穿的白T，因為出汗有些濡濕，露出了漂亮的肩頸線，尤其是後頸的那塊的肌膚，白得有些過分。

「你是？」

舞蹈室門口多了個舉著手機的年輕女孩。

賀休比陳麽敏銳的多，他大概沒注意到自己聲音有些冷，「你拍了什麼？」

蘇姚跟陳麽大概就是前後腳進來的。

她膽子其實不大，還容易怯場，剛才實在覺得太燃了才拍的：「賀哥。我是你新助理。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拍。」

女孩也就應該大學才畢業，手忙腳亂的，「我馬上刪。」

賀休記得今天是要來個女性助理，他還記得蘇姚的資料：「蘇姚？」

陳麽當然也還記得蘇姚。

蘇姚也記得陳麽，她覺得陳麽是個挺好的人，就下意識朝陳麽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賀休注意到了，意識到是自己人，他稍稍緩和了下：「你們認識？」

蘇姚不知道怎麼說，又看向了陳麽。

陳麽覺得著姑娘跟個鴕鳥似的，遇見事就想把頭埋到沙子裏：「見過一面。」他來其實就指導賀休的，「基礎有點差，還需要練練。」

賀休覺得陳麽的嗓子確實有些啞了：「嗯。」要不是陳麽反應快，他剛就會撞到陳麽了……又想到那一幕了。

他感覺自己的聲音也有點不自然了，「剛剛不好意思。」

陳麽宿醉。

他有點不舒服：「你舞伴什麼時候來？」賀休一看就屬於天才舞者，點一下就能懂，「你們多練練。」

多練練？

賀休下意識追問：「練雙人舞麽？」

陳麽真的有點難受。

他胃裏在翻騰，大概要吐了。果然過量飲酒後不能顛簸。

賀休問完才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他小幅度的摩挲了下指縫，又去看陳麽：「老師。」他想請教一下關於接觸的部分。

陳麽做得很好。

沒怎麼觸碰，但張力很到位。

陳麽的臉很白。

煞白。

襯得那藍色似乎越發跳了，還有唇。

賀休不是傻子，他看出陳麽不舒服。

他腿長，陳麽都很高了，他比陳麽還高，手才接觸陳麽的胳膊：「你沒事吧？」

啪！

陳麽拍開了賀休。

自己迅速的拉過垃圾桶：「嘔！」

第一次有人碰了自己後吐了的，還吐的挺厲害。賀休眼皮跳了下，他衛衣的款式很簡潔，純黑的，就兩根抽繩。

年輕、英俊的臉上一對眉微微顰起。

他今年其實才十九。

還不能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

主動去幫別人，被拒絕後，拒絕他的人還吐了，實在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

陳麽還在吐。

蘇姚跟驚醒了似的，翻包找水和紙巾：「你沒事吧？」她不知道叫陳麽什麼，又不好靠近，就在一邊乾著急。

陳麽其實沒吐出些什麼，就是乾嘔。

他的臉有些蒼白，但緩過來了些，對著蘇姚關切的臉：「沒事。」他餘光瞥到了賀休，賀休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站在一邊。

表情不冷不淡的。

有點拽。

嘖。老師吐了都不知道關心一下。

拽王。

賀休不知道陳麽給他起了個外號，雖然他確實挺拽的，見蘇姚準備扶陳麽去一邊休息，他才出聲：「走不動了？」

「要我幫忙嗎？」

賀休就問了下，沒動。

他覺得陳麽不會同意。

陳麽果然搖頭：「不用。」

雖然拒絕了賀休，陳麽還是要吐槽的：「哇哦。」

「齊哥，說要幫忙，他連動都不動的。」

777：「你只是乾嘔了。」

它非常冷酷，「你能自己走的。」

陳麽哼哼唧唧：「人家明明這麼柔弱，跳個舞都會吐。」

蘇姚是準備扶陳麽的。

只是陳麽拒絕了：「我能自己過去。」

陳麽以前性格沒這麼孤僻的，但過氣後他除了和人亂約，幾乎不怎麼和人交流了。

蘇姚也不是非得扶，只是跟看豌豆公主似的看著陳麽：「那你注意點。」她還貼心的把礦泉水擰開了，「喝點？」

陳麽：「……」

他沒這麼柔弱，但還是，「謝謝。」

蘇姚樂了：「不客氣。」

賀休從站著看，到抱著手臂看。

似乎是點不耐煩樣子。

陳麽知道賀休是蘇姚的老闆，他又看了眼還傻樂的蘇姚，提醒道：「你是他助理？」不要圍著他這個路人轉。

快去哄你的拽王老闆。

蘇姚又驚醒：「賀哥。」

她緊張的拉衣服，「我今天來報道。」

賀休看著陳麽挪過去：「我知道，季姐跟我說了。」他話音一轉，「不過我最近只會在練舞室練舞，一般也沒什麼事，你等我出道再來跟我吧。」

他還沒嬌氣到需要個女助理照顧的地步。

倒是他這位新老師……陳麽在抿水喝，卷翹的睫毛垂著，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上去十分需要照顧。

蘇姚啊了聲，緊接著：「賀哥你是要開了我嗎？」

賀休出道還得倆月。

她倆月後再來？

那不就等於被開了。

賀休沒去糾正蘇姚大概率比自己大，不應該喊自己哥這件事：「沒開你，我是說你兩個月後再來。」

「啊？」

「他說給你帶薪休假倆月。」

「啊？哦！」

蘇姚快樂了，她其實有對狗狗眼，「真的嗎？謝謝。」她在陳麽的示意下，又朝賀休道謝，「謝謝……謝謝賀哥！」

白嫖倆月工資。

神仙不僅心地好、長得好，跳舞好，還特別特別好。

賀休又看向陳麽，挑眉。

陳麽坐著倒挺乖的。

他還捧著瓶水，藍發看上去沒那麼乖張了，白T顯得很乾凈。

呵。

還知道插嘴心虛。

賀休也沒計較：「你回去吧。」

蘇姚差點歡呼，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賀休正盯著她眼睛，不同於陳麽的冷淡疏離，賀休的眼睛有種進攻的侵略性。

「視頻發我後，把備份刪了。」

「你簽了保密合同的，記得吧。」

其實跟賀休比起來，陳麽才像個少年。

賀休要更成熟，也更冷酷一些，才成年沒多久，他露出了有些崢嶸犄角。

蘇姚這次不呆了。

她點頭，略微緊張，鄭重道：「我知道。」

季琳挑人還是有一手的，不會真的選傻白甜，蘇姚只是有些白和甜而已，她這樣的人心眼不多，適合放身邊。

賀休屈膝，改成放鬆姿態：「不早了，回去吧。」

他還友善提醒，「注意安全。」

蘇姚走了。

還沒待夠半小時。

不過確實晚了，陳麽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還好有夜間公交，一直到夜裏兩點的。

來看過，摸了下底，回去能做針對方案了。

陳麽緩緩了站了起來。

他還不知道賀休的名字，就知道賀休叫：「小賀。」

還沒人這麼叫過他。

賀休有些奇怪，又有些新奇：「老師？」

「我要回去了。」

陳麽的目光落在他的大衣、鴨舌帽和墨鏡上，「改天見。」

「你怕冷？」

賀休自己都不信，七月的魔都，哪怕是夜裏，多不會有人怕冷到需要穿風衣，「你是不是怕和人接觸？」

陳麽沉默了下。

他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到這裏來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應該不怕蘇姚，也就是不怕女生。」

賀休朝陳麽走了下，「老師。」

陳麽只是不喜歡和人接觸，並不怕，也不是完全不怕，他還是怕黑粉的。但他不怕賀休，他其實還挺喜歡這款的。

很對他的胃口。

要不是賀休恐男的話。

賀休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他想請教陳麽怎麼適當的接觸，但還沒請教，他就做的挺好的。當看到陳麽的眼睛，那雙淡漠又美麗的眼睛……稍稍俯身，若即若離。

陳麽喝酒了。

其實不是很好聞，但挺刺激。

賀休就覺得挺刺激，像是抓住了什麼、得知了某個秘密：「老師。」

「你恐男嗎？」

「……」

陳麽扭頭，「沒。」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什麼。

講個笑話，陳麽恐男，哈哈哈。

無論是哪個陳麽都不恐。

賀休哦了聲，沒信，他就信自己：「老師。」

陳麽喜歡亂搞，但不和認識的人、尤其是公司的後輩亂搞：「小賀。」他的唇微微抿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一起吧。」

賀休覺得也差不到點了，「老師開車了沒？」

「我送你。」

陳麽：「……」

蘇姚剛走。

賀休說什麼？路上小心。

陳麽吸氣：「小賀。」

賀休作聆聽狀態，還挺認真的。

陳麽沒看賀休，他低著頭：「我們還不熟。」

第一次見面就要送人回家，送人回家你是不是還要上去坐坐？坐坐是不是得喝杯茶、喝杯茶是不是得借一下廁所、都借了廁所借下浴室也不過分吧……既然都洗澡了……沒有之後了。

「你都叫我小賀了還不熟？」

賀休本來想說都是男人怕什麼，突然又反應過來了，心下瞭然。

陳麽恐男來著，看樣子比他還嚴重，至少他不排斥正常接觸。

「老師……」

陳麽有時候挺冷漠的，比如現在：「我叫你小賀是因為我就知道你姓賀。」

「你想的話。」

「我也可以稱呼你為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