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商人的冷漠。

小小的賀隨不知道自己的肩上承擔著幾輩人的心血，他只是每天在繁重的課業和家教老師的教導之中，越發封閉起自己。

他身邊的人，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和他一樣的金絲雀。

被關在籠子裡，任人欣賞。

後來長大一些，他開始記事了。

在宴會上，所有人都誇他有經商的天賦，那阿諛奉承的嘴臉，有幾分真心不用想也知道。

他表現得滴水不漏，是京城最優秀的孩子。

可他的骨子裡，流淌著賀煜寧的血。

骨子裡的烈性從未被磨滅。

他偷聽到過家裡傭人的竊竊私語。

說賀煜寧和林霜霜拋下他是因為不想要他這個孩子，覺得他是累贅。

否則怎麼會放棄前途一片光明的賀家繼承人的身份，跑去離京城很遠的月城獨自發展呢？

拋棄，背叛，這是賀隨聽過的頻率最高的兩個辭彙。

他不哭不鬧，冷漠的看著傭人們越發同情的視線，隻覺得他們可憐。

他從來不信他們的話。

他們都是賀老爺子的人。

說這些話無非就是想要讓他憎恨自己的父母，從而成為更優秀的賀家繼承人。

賀隨不喜歡賀老爺子，甚至討厭他的迂腐。

但他很聰明，從來不表現出來。

相反的，他經常主動去找賀老爺子聊商業的事情，稚嫩的臉龐有著和年紀不符合的成熟。

這樣賀老爺子便會對他管的松一些。

偶爾他也可以在門口的院子裡看看外面的藍天，那是自由在召喚。

賀老爺子喚他回去的時候，他便認真的指著那一片藍天，回過頭，眼神堅定又明亮：「爺爺，如果森林消失了，藍天還會這麼藍嗎？」

「不會的，對吧？」

「鳥兒會沒有家，我醒來的時候就聽不到鳥啼聲，天也不會藍了。」

這像是孩童的喃喃自語，卻一下子點醒了賀老爺子。

彼時，賀家正在全力競標京城郊區一片待開發的森林，受整個C國的關注。

不出意外，這塊地會成為賀家商業領土上的一塊。

賀老爺子本想用這塊地開發成房地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帶來十分可觀的利潤。

其他競標者也是這樣的想法。

或者說，商人只看重利益，只看得到一塊地能賣多少錢。

卻不會考慮其他。

而賀隨的這一席話，卻讓賀老爺子瞬間明白，為什麼競標持續這麼久，這塊地的歸屬卻遲遲拿不下來……

他召來助理，緊急召開新聞發布會。

在記者問到賀老爺子如果競標成功，會將這片土地開發成什麼時，賀老爺子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賀家若是競標成功，不會將這片森林開發成房地產或是度假山莊，而是會成立自然保護區和基金會，專門保護野生動物。」

「森林是組成我們家園的一部分，我們不能破壞大自然的平衡。」

這一番話，成功讓賀家多了許多支持者。

這一塊地也不出意外的成了賀家的囊中之物。

賀老爺子信守諾言，成立了自然保護區。

雖不能夠直接賺錢，卻輕而易舉獲得了大片群眾的支持。

賀家的產業水漲船高。

這一切歸功於賀隨。

他這個可以說是商業天才的孫子。

賀老爺子對賀隨越來越好，越來越滿意。

對他的管控也越來越少。

賀隨不驕不躁，繼續等待著時機。

他聽別人偷偷談起過他的父親賀煜寧。

也聽說過「賀家出了個癡情種」的往事。

他時常坐在書桌前，一邊聽著家教老師講課，一邊看著其他孩子嬉笑著從窗前扯著風箏跑過去。

那風箏飛得不高，搖搖欲墜的樣子，剛好從他窗前飛過。

而後教導先生便會用教尺打他的手板，懲罰他的出神。

此事毫不意外被賀老爺子知道。

賀老爺子不怒反笑，大手一揮，親自派親信去帶賀隨放風箏。

這正是賀隨想要的結果。

也是他等待了許久的時機。

他故作乖巧，三言兩語幫賀家拿下競標，獲得賀老爺子的信任。

他沒有和賀煜寧有過任何溝通，但有一種深入血緣的默契，讓他們裡應外合。

他利用放風箏，調虎離山，為賀煜寧贏得更多喘息的機會。

終於，在賀老爺子全力打壓之下，賀煜寧的勢力仍舊如一片星星之火，迅速崛起。

賀老爺子發現的時候，已經阻止不了。

而他怎麼也不會懷疑到賀隨的頭上。

如他所說的，賀隨確實是經商天才。

只是他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