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

天剛亮，月城一中的操場已經圍滿了穿著綠油油軍訓服的新生們。

「都給我打起精神！掉隊的加跑兩圈！」

站在操場中央草坪上的教官舉著喇叭，聲音如洪鐘一般，狠狠敲在每個人心上。

叢念抹了把快要流進眼睛裏的汗珠，艱難邁著像是灌了鉛的雙腿，呼吸急促。

運動她真的不在行啊！

而且昨晚不知怎的竟然夢到賀隨那傢夥，害她失了眠！

她和賀隨是命裡犯沖吧！

「你還好嗎？」

運動細胞十二分發達的於星禾趁著教官不注意，偷偷湊到叢念身旁。

見她滿臉憔悴，搭著她的腰一起跑。

作為多年好姐妹，在運動方面，於星禾一直笑稱叢念是身嬌體柔的「林妹妹」。

「還……還行。」

叢念咬著下嘴唇，面色蒼白的像是隨時會暈倒一樣。

嘴上說著還行，奈何步子卻不爭氣的越來越慢，漸漸兩人落到了隊伍最後。

經過賀隨身邊時，不知是不是錯覺，叢念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嗤笑聲。

抬眸看過去，果不其然對上他戲謔的雙眼。

這讓叢念頓時頭腦清醒，打了雞血一般邁開了步子。

「還有一圈了，我推著你跑會輕鬆點。」

於星禾抿唇憋笑，看著面前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她竟然覺得有點好磕？！

「同學們辛苦了，原地休息十五分鐘！」

最後一圈結束，教官拿著大喇叭在喊。

烈日當空，汗如雨下。

叢念再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身體一軟撲跪在塑膠跑道上。

掌心摩擦帶來的痛感她無暇顧及。

因為她面前站著一個人。

雙腿筆直修長，因著喜歡打籃球的緣故，小腿結實的有些硬。

別問她怎麼知道的。

問就是她正好撲倒在別人腳下，抱著別人的小腿。

綠色迷彩軍訓服有些廉價，空氣中充斥著太陽和塑料味。

「抱夠沒有？」

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砸在她身邊。

叢念渾身一顫。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如果可以，請讓她遁地逃走。

「想不到你這麼喜歡投懷送抱的？」

賀隨撐著膝蓋彎下腰，還沒湊近叢念，就被一旁的於星禾用力推開。

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賀隨你夠了，說話要不要這麼難聽！」

於星禾半抱起癱軟在地渾身顫抖的叢念，像母雞護小雞一樣將叢念護在身後。

想不到這人惡劣至此！

虧她剛剛還頭腦發昏，短暫的磕起了「歲歲年年」cp.

這一波動靜招來周圍幾個班的注視，眾人竊竊私語。

「校霸就是校霸，連女孩子都不放過。」

「可不是嘛，你沒看到他剛剛那個眼神嗎？太嚇人了。」

「這種人怎麼會在我們學校？光有一張好看的臉有什麼用，凶神惡煞的，走後門的吧。」

「但是他那張臉真是帥的人神共憤呀有木有！」

賀隨眯了眯眼，薄唇輕啟。

「不想被揍就閉嘴。」

一句話撂下，許是被唬住，眾人作鳥獸散。

只剩幾個膽大的女生偷偷花癡著賀隨。

賀隨定睛看了一會靠在樹下喝水休息的叢念，皺著眉看不出情緒，在對方看過來時轉身走開。

叢念看著賀隨的背影，不禁懷疑起自己昨晚為何會做那樣的夢。

夢裏的賀隨有多溫柔，現實裡的賀隨就有多可怕。

果然夢都是反的！

她要是哪天能和賀隨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說兩句話，太陽都得從西邊升起吧？

日升日落，教官的喇叭聲一直到傍晚才消停。

晚霞如炬，炙紅了整片天，有飛鳥成群從空中劃過。

經過早上那一插曲，一中的新生們似乎默契的達成了一個共識——

遠離賀隨。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看著賀隨一個人坐在角落吃飯的身影，叢念沒來由的有些心疼。

然而想到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又覺得多此一舉。

他這樣脾氣的人，在一中應該是交不到什麼朋友了吧。

叢念想到昨天放學遇見的那幾個男生，似乎是從對面的三中走出來的。

一中和三中，只是數字不同，差別卻很大。

「累了一天，腰酸背痛的，一想到後面還有六天就頭大。」

於星禾伸了個懶腰，衣擺下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腰肢。

「你在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傍晚有風，吹拂著樹葉，雲捲雲舒。

叢念搖了搖頭，收回落在前面賀隨身上的視線。

「在想晚上吃什麼。」

於星禾大笑，捏了捏叢念的臉頰。

「乾飯王名副其實。」

兩個人笑到了一起。

在校門口的十字路口，叢念和於星禾道別。

她們兩個人的家不在一個方向。

看著賀隨不知何時消失的身影，叢念搓了搓手心。

早上摔倒磨破皮的地方還有些疼，看來回去得塗些藥膏。

去往別墅區需要途徑一排寫了紅色「拆」字的矮房，路燈昏暗，路面有幾塊被樹根頂起來的破碎石板。

頗有些陰森可怖。

叢念攥緊了手中的水杯。

她膽子小，從未一個人走過夜路，昨天有賀隨走在前面，今天卻只有她自己。

而身後似乎有道身影若即若離，跟了她許久。

叢念不敢回頭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隻得不停加快腳步。

別墅區的保安室出現在視野裡，叢念再顧不得其他，撒開腳丫子就想衝去馬路對面。

心底的害怕佔據腦海，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此刻是紅燈。

「嘀！」

刺耳的車笛聲響起，車燈晃的她眼淚都掉了下來。

突然身後一隻手將她猛的拉回了路邊，而她也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車輛擦著她的身體駛過，司機搖下窗破口大罵了幾句，又揚長而去。

「不要命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叢念的心跳得更快了。

眼淚也驀地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