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麼突然走這麼快？」

「嗯？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於星禾帶著周景言拐進了旁邊一條窄巷裏，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別說話。」

巷子很窄，只能通過一個人的寬度，他們側著身，身體貼在一起，才能勉強站在裏面。

於星禾看著外面走過去的一群人，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躲避。

隱約有幾道視線看了過來，看到交頸的「野鴛鴦」，又曖昧的移開。

直到身旁熟悉的聲音遠去，於星禾才放下捂著他嘴的手。

周景言壓低聲音，湊近面前人的耳朵，發著氣音。

「那是你認識的朋友嗎？」

溫熱的鼻息鋪灑在她的耳朵上，莫名有些舒適。

於星禾也壓低聲音，在巷子裏站直了身體。

「認識，但不是朋友。」

還好她動作快，不然讓他們發現了，必定會引起不小的麻煩。

他們人多勢眾，她又帶著一個小奶娃，能躲就躲。

只是希望以後不要再遇見了。

「好吧，那我們為什麼要躲著呀？」

周景言憑藉著身高優勢，自上而下偷偷打量著她的神情，眼中的清明和他說話時的小奶音截然相反。

「小孩子家家，哪有這麼多問題。」

於星禾微微瞪了他一眼，就走出了巷子。

胸前的溫度離開，周景言愣了愣，心都像是空缺了一塊。

急需要她的寵愛來將空缺填滿。

周景言長腿一邁，幾步就追了上去。

「姐姐，我這不是在關心你嘛，關心則亂，姐姐你別不理我。」

於星禾一聲不吭的往前走。

身邊像是有隻小麻雀圍著自己轉，嘰嘰喳喳的一刻不停歇。

心煩意亂，於星禾呼出一口長氣。

「周景言，我能跟你商量個事嗎？」

「什麼事？」

見她終於理睬自己，眼巴巴的靠了過去。

「能不能安靜一會，就一會。」

即便是心亂如麻，多種思緒混亂的攪在一起，她依舊捨不得對他說重話。

周景言扁了扁嘴，耷拉著腦袋不說話了。

那些人一定和她有什麼過節，才會一問起，她就這麼敏感的選擇避而不談。

剛剛緩和了一些的氣氛又有些沉悶。

市集裏人聲鼎沸，五彩斑斕的燈，烘託了熱鬧非凡的氣氛。

往前走了好幾步，周景言都蔫蔫的沒有再說話。

於星禾偷瞄了他一眼。

見他安安靜靜的跟在自己身後，挑了挑眉。

他這是不開心了？

往左邊靠了一點，手肘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

誰曾想他竟然賭氣般的躲開。

問：周景言不開心了該怎麼辦？

於星禾答：還能怎麼辦，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惹的我來哄唄。

於星禾勾唇，徑直牽起了他的手，這次他沒有躲閃。

「小傢夥，生氣了？」

熟悉的昵稱一出現，周景言眼神一亮，差點就要破功。

有多久沒聽到她這麼叫自己了？

反握住她的手，剛剛的不開心一掃而空。

有時候周景言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才會讓她隻把自己當弟弟。

「姐姐嫌棄我話多，那我就安安靜靜的不說話，這樣姐姐就不會嫌棄我了。」

「我什麼時候說嫌棄你了？」

於星禾站在他面前，抬眼看著他。

她的小少年真的長大了。

個子高了，肩膀寬了，以後也會成為別人的依靠吧？

他的眼裏星星點點，像是莎翁筆下的仲夏夜，幽靜深邃。

不失孩童的天真爛漫，卻又多了一點成熟穩重。

「我不會嫌棄你，也不會不要你。」

一字一頓，她的表情嚴肅認真，像是在說著什麼誓言一般。

周景言險些就要藏不住自己內心最真摯熱烈的情感。

瞳孔震了震，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裏，卸下全身的防備。

於星禾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她一直知道的，周景言特別怕被人拋棄。

周景言緊緊抱著她，像是要將她的骨血和自己的融為一體，身體輕輕顫抖著。

因為喜悅。

原來她一直沒有忘記幼時的諾言。

他的父母從小就忙，常年家裏隻留他一個人。

以前是在老家和爺爺奶奶一起住，後來上了小學，便搬到了於星禾家對面。

那個隻比自己大一歲的小姑娘，是他們那一片的孩子王。

所有孩子都特別尊敬她。

他小時候長得秀氣，個子也沒她高，整個人瘦瘦弱弱，容易摔跤，經常摔得鼻青臉腫。

被他們戲稱是「太監」「娘炮」，見到他就會丟樹枝，看著他摔倒會大聲嘲笑。

只有她不嫌棄他。

走到哪裏都帶著他，有人欺負他就幫他揍回去。

久而久之的，孩子們私下裏都笑話他是她的「小尾巴」「狗腿子」。

但沒有一個人再來欺負他。

他不在乎那些人的嘲笑，不管他是她的什麼，只要能永遠在她身邊就好。

她是他生命裡的光，是他空缺了父愛母愛的日子裏，唯一的牽絆。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懂得事物和道理越來越多。

某一天看見她和別的男生笑嘻嘻的說話，他的心裏產生了嫉妒的陌生情緒。

甚至想將她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發光發亮的她。

從那時候起，他突然意識到，他對她的心思，好像不滿足於當她的朋友，她的弟弟。

他想當她的依靠，她的戀人，她的家人。

他喜歡她，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但他把所有情緒都藏得好好的，沒有讓她發現一絲一毫。

因為那一次失控親了她的臉以後，她對自己冷淡疏遠了好久好久。

他差點以為就要失去她了。

能在她的身邊就好，他不該奢望那麼多的。

這樣痛苦複雜糾結的情緒，他一個人承受就好。

兩人在人群中靜靜相擁，過路的旅人時不時投來艷羨的目光。

周景言睜開眼，眼裏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單純天真。

這是她喜歡的樣子，也是他最擅長的。

不需要過多的道歉和解釋，兩人和好如初。

「吃飯去吧，剛剛聽到你肚子都叫了。」

於星禾往後站了兩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周景言得寸進尺的笑。

「姐姐，那你可以再叫一聲小傢夥嗎？」

這是她對他的愛稱，他喜歡聽。

於星禾失笑，他還是那樣孩子氣。

「好好好，小傢夥，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

「陪姐姐吃飯，我當然願意。」

周景言攏了攏她身上的薄外套，笑容純粹的像是白日裏湛藍的天空。

「海邊風大，吹多了會頭疼，姐姐把外套穿好。」

於星禾轉過身，兩人並肩往目的地走。

暖黃色的燈下，靜靜佇立一道身影，看著別的方向。

在看見他的臉時，於星禾差點驚叫出聲。

那是出現在她夢裏好多次的，她可念不可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