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這俞靈零還是個貪財的？今日這一身裝束簡單了些，只有頭上這前朝的白玉雕照夜素冠還算不錯。」

金九齡是個和六扇門其他捕頭畫風不太搭的人，別人查案追兇，他在查案追兇之外，還在江湖上是個小有名氣的富貴人。

什麼叫富貴人呢，不外乎香車寶馬、銀鞍鋪金、賞遍文玩古董。

他常常應約或應邀去當千裡馬的伯樂，再或品鑒古董的價值幾何。

俞靈零記不住人臉，視線直接從他臉上掠過，被他這個當捕頭的察覺了古怪。

只是正確答案的路卻歪了。

金九齡以為，俞靈零貌美，本性卻貪財，不然，怎麼眼神就定他身上最值錢的物件上？

按這麼個想法，如果金九齡直白的去問俞靈零，得到的結果一定是肯定的，畢竟她那樓子裏滿地金銀珠寶，整個杭州城的人有眼睛就能看到。

「哎呀，剛剛那個姑娘飛走了…」

「飛走就飛走，等晚上或者明兒，出門說不定就又能瞧見了。」

「……可稀奇了。那些飛簷走壁的的江湖人士那麼多，還沒有誰整得這麼如夢似幻的，比進戲班裏看戲有意思多了。」

「小姑娘愛俏嘛，看三丫頭，這幾天天天出來看，走路都學著一個樣。」

金九齡順拐著走進了一家當鋪，和好些出來看熱鬧的路人分道揚鑣。

從當鋪出來後，金九齡意外從六扇門其他人口中得到了關於殺害「一刀鎮九州」兇手的消息。

他是由江湖上同樣使刀的「閃電刀」洪濤所殺。

俞靈零目的賞景，路上被金九齡攔住，看在對方能給她送錢的份上，心裏沒留什麼反感。

只是到了湖邊，她反倒是感覺出來奇怪來。

有好多人都看著她！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這樣！

眼神奇奇怪怪的，怪讓俞靈零不開心的，更無語的是，她一回頭，看的人就用最快最快的速度看左看右看上看下……

俞靈零：「……」

行吧。

這大概是NPC的特殊屬性。

杭州城是江南水鄉，更處於一條連通京城的運河南端。

白日裏，湖邊停著很多船，也有很多船不間斷的在水面上來回，或是帶著行人，或是栓著漁網，大大小小，是略有點喧囂的真實生活模樣。

俞靈零那艘小船長約八米的樣子，寬也有四米左右，比許多烏篷都沒有的小船大上兩三倍。

她昨夜看了半晚上星星月亮的湖，當然還記得屬於她的那艘小船停在什麼地方，可她找到小船並準備上去的時候，那群讓她感受到異樣眼光的人們，終於有幾個對著她說話了。

「哎，這位妹子，這船……這船是有主人的，你別上去。」

俞靈零迷惑：「啊？」

是個身上帶著魚腥味，身上皮膚粗糙又發黑，身後跟著幾個孩子的漁娘。

「妹子你上船要做什麼事？」

俞靈零習慣有點沒改過來，目光朝著漁娘的臉上去，「看風景啊。大白天的，遊遊湖吹吹風，多愜意。」

她聽到，漁娘鬆了口氣。

她感覺，周邊異樣的眼光移開了二分之一。

漁娘對著俞靈零招招手，又朝後面遠點的方向指了指，「妹子，你要是要租賞景的小船，那得再往後走一段路，那裏的船更合適，而且河岸兩邊還有很多賣貨郎在賣年輕姑娘愛買的小玩意。」

俞靈零看看船，又看看更遠的被漁娘指的地方。

她搖搖頭。

漁娘眉頭皺起來了，「哎你這個妹子怎麼不聽勸呢，這船不是你這種好人家姑娘該上的！」

「船就在眼前，幹嘛捨近求遠，不過謝謝你告訴我那邊有玩的，我可以去看看那邊賣什麼。」

小船被根簡單的麻繩栓在湖邊一棵老柳樹的樹身上，俞靈零三兩下解開繩子，將繩子拋到船上甲板上，「而且這船是我的，她原先的主人把船送我了！」

說到這，俞靈零胸中頓生濃濃驕傲、滿足、炫耀感。

這可是她第一個坐騎！

免費送的！

永久！

可裝扮！

「這……」

俞靈零發現漁娘好像被她的幸運和富有秀到了，當即帶著小小的矜持感，對她一笑。

旁邊像是漁娘漢子的男人低聲訓斥漁娘。

「咱們別多管閑事，趕緊走，將撈上來的魚趁早趁鮮賣個好價錢。」

四周響起些議論聲和嘀咕聲，俞靈零聽個清清楚楚。

漁娘身後的小孩說「阿娘喊她做什」，又有幾人說些「怎麼就將船送人了？」。

還有人往俞靈零這邊走，俞靈零看過去，他一見到俞靈零就已不開目光了，垂涎三尺問，「這船換了個主，那你收了這船，還做一樣的生意不？」

「生意？不做，這船我要拿來賞景釣魚的。」

俞靈零幹活，寫了幾個字就跑路，現在滿心想著玩，哪裏還會將娛樂時間和做正事搭上勾。拍拍手，輕鬆一跳，她整個人就從岸邊跳到了船頭。

周圍一群路人怪異眼神剎那間一收。

但是俞靈零站甲板上想了想，想起來她的幫派開了店來著。

「我釣魚比較佛系，釣不到能賣的魚，你們要是要從我這裏買魚，那還不如去剛剛那個漁娘手裏買，不過我開了家青樓，就在綠柳街中間，大哥大姐們可以進去看看哇~」

俞靈零一上船，小船就被她腳下帶內力踩著往水面走，她喊話的同時還鑽烏蓬裡，從裏面搬出躺椅、翻出釣魚竿，完全忽視了周圍路人聽到她那話的震驚。

原先詢問「生意」的人怎麼都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喜，當即和旁邊同行者表示今夜就去趟綠柳街。

小船在水波中遠去，從比漁船大兩倍，到變成柳葉一般漂浮在水面上，也不過就是三個眨眼的功夫。

「唉……世風日下，敗俗傷風。」

一個白髮老頭唉聲嘆氣，一不留神掐斷了自個下巴上的三根鬍子，看著斷須，更是倒吸一口氣，顯出幾分苦愁來。

聽到老頭說話的，周圍響起稀疏附和聲，但路人都不是俞靈零認知中被程序設定好的npc，而是真實的人，附和上兩句，又是一個鬧嚷嚷熱騰騰的湖邊一角。

角落裏有兩個縮在一起吃餅的乞兒。

「我手裏這個餅裡居然有肉！陵少快撕開看看，你這邊的大餅有沒有帶肉的。」

「沒有，我這邊兩個都是碎末菜葉子……」

「那，那我把有肉的分一半給你。」

「好，這個菜的給你。」那接過肉的乞兒大口吃下半個肉餅，「肉有些酸了。如果天天有肉吃，有點酸也沒有關係啊……」

「是啊……」

他們一邊吃，一邊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剛剛俞靈零開船走的方向。

「剛剛那老頭講的話聽不懂，但是我也好想有人送我一條船啊，不用那麼大也可以，起碼睡覺的地方有了，自己撈魚還不會被人打罵。仲少，你吃飽了沒有？」

「兩個大餅哪裏管飽。」乞兒盯著湖水，「陵少，你會水嗎？」

「……不會。」

「我也不會。所以就算有人送我們船，我們也沒法用來睡覺和打魚，更何況還沒有人送我們船。」

兩個乞兒苦笑對視，下一刻，兩人臉上苦澀收起，添上了孩童的傻樂氣。

老頭走在前，小童走在後。

身後的小童將背著的竹筐帶子收緊了點：「師傅，這話您老還是少說為妙，現在是沒人聽到，要是被青樓中的誰聽到，你老我少，加起來也只能打得過人一手指頭。」

「老夫年逾古稀，卻還有嘆自己見識不夠的時候。」

平一指滿臉寫著不理解：「師傅你能別暗諷了麽！咱們收了人家的錢！收了錢！你下次張嘴之前想想我們師徒兩要買的葯！」

老大夫吶吶閉嘴。

「小童，老夫就是年紀大了，有些固執，你莫跳腳，小心背著的人蔘被人偷了……」

平一指：「……」

師傅！

你不說，沒人知道我一小孩背著一竹筐人蔘！

小童瞪著老頭，無聲更似有聲，一老一少繼續往綠柳街的方向走。

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在街上追逐著，前頭那個沒看路，直接撞到了平一指身上，撞人的和被撞的都摔倒在了地上。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事吧，能站起來嗎，要我們扶你起來嗎？」

追逐的兩個小孩都比平一指略高一個腦袋，這時兩人一前一後圍著倒在地上的平一指，手足無措地幫忙把地面上散落的人蔘裝進開蓋的竹筐裡，很是淒慘苦情的樣子。

平一指惡狠狠瞪了撞他那男孩一眼，手指用力掐著他手腕。

他陰仄仄開口，「你不是故意的誰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把我的人蔘藏袖子裏做什麼，以為我沒看見麽。」

俞靈零早上出門遊湖，中午自己去雲香樓吃午飯，下午繼續在湖面上晃蕩，到了傍晚，整個天幕都成夢幻的淡紫粉色，她才重新回青衣樓中。

因為招新如火如荼，又有前幾天從地宮中搬出的大批金子，後院大片空地開始擴建房屋。

甚至直到今天俞靈零和天黑歸家的工匠打招呼，才從工匠的恭維聲中知道，帳房大手一揮，把「青樓」左右兩邊的房屋地契一同買下來了。

俞靈零想起之前見一次喊一次沒錢的帳房。

她再對比對比他現在一口氣買兩張地契一句訴苦話都沒有，不免心情暢快。

「有錢就是好啊！」

青樓門口掛著大紅大紫的浮艷燈籠，莫娘站在門口，「樓主說的對，可有錢也有壞處，就是會被人偷搶。」

「樓主，樓裡的坐堂大夫上午買葯回來，因為小葯童路上和偷葯的兩個乞兒吵起來了，把人帶回樓裡關進了柴房。」

俞靈零：「？？」這啥跟啥？

莫娘溫順請示：「樓主，還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