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靠在椅子上，頭偏向一旁已經裂開的冰箱，問道：「能給我來一瓶啤酒嗎？」

「當然。」路明非手指微動，一瓶啤酒從地上飄起，瓶蓋輕輕一「啵」脫落，像是K自己長了一雙無形之手一樣開始給他灌酒。

K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終於長長打了個嗝兒，滿意地開口：「你們有什麼想問的？」

上杉繪梨衣取出紙筆開始記錄：「第一個問題，你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K思索片刻回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聽聲音大概二十多歲，他一般用手機聯繫我。」

「那你為什麼相信他呢？」

「因為他給了我錢和這些葯，說能夠幫我復仇，只要我幫他殺幾個人就行。我一看他要殺的都是我的仇人自然也同意了。」

上杉繪梨衣眉頭微皺：「現在又變成了你的仇人？」

她還以為眼前這個人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沒想到還是這麼混亂。

K苦笑：「難道你以為我腦子裏有兩個人？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我一個。哪怕我知道那些記憶是假的，可感覺也是我的記憶。」

「我並不是兩個人……這種感覺……」他有些糾結，停頓了好一會兒，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才重新開口，「有點像……額……像是看不起以前的自己吧。」

「就像是回想起自己小時候乾的幼稚的事兒，心裏很羞恥，但卻知道那是自己。」

「所以我知道這些記憶是假的，但是現在的我也並沒有徹底擺脫它，只是把它當作是曾經的討厭的我乾的。」

「但……那依舊是我啊。」

說著他頭一歪：「咱們別糾結這個了，反正不影響你問問題。所以能再給我來一瓶嗎？」

路明非抬起手指又給他開了一瓶。

K笑著誇道：「謝了。」

「不用謝。」路明非輕輕開口，「我明白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過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幻想著自己還有這什麼隱藏的身份。」

「等待著有一天一群類似特工的人乘著直升飛機從天而降，在課堂或者是網吧什麼的說需要自己拯救世界，從而把自己從普通的人生中拯救出來。」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幻想，只是他們的人生都是真的，幻想是假的。」

「而你偏偏相反。」

「現在的你，更像是一個逃避曾經自己的……小屁孩兒。」

K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比繪梨衣還要強的人會跟他說這麼多，吶吶道：

「所以你也知道其實我並沒幡然悔悟？」

「這種事情無所謂的。」路明非古井無波，「你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也好，是兩個人也罷，都改變不了我們會將你斬殺這件事。」

K笑了：「哈哈哈，我突然有點喜歡你了。」

路明非聳聳肩：「還是先回答問題吧。」

上杉繪梨衣把K所說的灌註記憶的感覺記錄下來，問道：「聯繫那個人的方式，還有他對你說過的話，可以說一下嗎？」

「他的電話號碼是亂碼，我簡單查過，沒用。」K咽下口中的啤酒，眼睛往下一瞥，「手機就在那裏。至於消息……」

「其實也沒什麼，他甚至沒告訴我我的能力叫言靈·君焰。只是說服用那些葯可以幫我掌控超能力。」

「如果全部用了就可以像神一樣，釋放萊茵，可惜是騙我的。」

上杉繪梨衣微微嘆氣，看向路明非：「師兄，

沒什麼要問的了。」

原本這次任務她只需要斬殺眼前這個死侍就可以了，然而那個神秘人橫插一腳，引出了進化藥劑的事兒。

克隆混血種，實驗血統提升藥劑，明顯所圖甚大。

路明非起身問道：「你還記得自己被克隆的過程嗎？」

K沉默一會兒，緩緩搖頭：「我……不記得了。所以……我是被克隆的嗎？」

上杉繪梨衣嘆道：「是的。而且我們百分之百確定，你的記憶是虛假的。你看看這個大冰箱，我查了一下，這是05年才出的新牌子，啤酒則是03年的。」

「雖然你保持了記憶裡的很多習慣，甚至幾乎復刻了二十八年前房間的佈局，但是都是假的，真正的你並沒有體驗過那段時光。」

「你喜歡上了這款啤酒，保留這個完全不符合記憶的冰箱，這些都不是K的記憶，是你的……真正的你。」

癱坐在椅子上的人面色微變，臉上閃過種種不同的表情，一會兒狂怒，一會兒哀傷，最終全部回歸平靜。

他低沉地問道：「那……我究竟是誰呢？」

「也許……」路明非笑著提議，「你可以給自己取個名字，什麼K就讓他見鬼去吧。」

他頓時眼前一亮：「你……你說得對！那我就叫……」

他看了一眼面前懸浮的啤酒瓶，開心叫道：「我叫……比爾。謝謝，我叫比爾！」

路明非和上杉繪梨衣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你好，比爾。」

比爾笑著點頭：「對對對，我是比爾！謝謝……謝謝……」

說完他自嘲道：「你說得對，感覺我就像是個逃避過往的小屁孩兒。」

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不，那不是你的過往。你是比爾，不是K。」

「對，你說得對。」比爾點點頭，「所以，你有什麼想要我做的？」

路明非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死前還有什麼願望嗎？」

比爾一愣，有些不解：「你所說的事，不會就是讓我死吧？」

「當然不是。」

「那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我只需要你活著的身體，我可以……讓你無痛地離開這個世界。簡單來講，把你打成腦殘。」

比爾呆愣片刻，然後伸頭把眼前的啤酒乾光，然後清了清嗓子：「你們又不可能放了我，所以我也……」

路明非見此抬起右手，就要一掌打散他的靈魂，讓他回歸輪迴，如果這個世界有輪迴的話。

「等會兒等會兒等會兒！！！！」比爾忽然大叫起來，「等一下——」

路明非挑眉：「請說。」

比爾深呼吸幾下，緩緩開口：「雖然這樣說，好像挺無恥的……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們能替我報仇嗎？」

「克隆啊，淦！他們的勢力應該很大的吧？你們雖然看起來也不簡單，但是他們要是來個克隆大軍什麼的……」

說到最後他聲音哽咽了起來：「他媽的！憑什麼啊……憑什麼……」

憑什麼他要經歷這樣的人生啊，一輩子只是一個傀儡，連所謂二十多年的記憶都是虛假的，留給他的只有啤酒和冰箱。

他作為比爾的人生甚至只有短短幾分鐘……

「你們……你們能保證為我報仇嗎？我知道他們應該很牛逼，但是……騙騙我也好……求求你們了。」

路明非燦然一笑：「無所謂，我會出手。他們再牛逼，也不會比我牛逼！」

比爾聞言神情頓時一變，眼神中充滿了怨恨：「哈哈哈哈，那我在地獄等著你！」

路明非面無表情地一掌拍下，瞬間擊散了他的靈魂。

「放心，你永遠也等不到。安息吧，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