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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三十三章 蒲生的戰鬥
北中國的小蒲堅轉眼間6歲了。這6年裏,後趙屢屢對外興兵,只是,每次軍事行動,石虎都有意無意忽略蒲洪,或者隻讓蒲洪派小股兵力參加戰鬥,沒有一次讓蒲洪做主要將領的。蒲洪明白石虎的心思,既如此,仗,你們先打,既然沒我蒲家多少事,且休養生息,養精蓄銳。

對蒲堅來說,大人世界裏的事,離他太遠,他的世界裏,有吃有玩就天天快樂,受他父親的影響,蒲堅也喜歡讀書,跟著父親認了不少字。當然,他最喜歡的是跟著蒲生哥哥到處遊玩,長生(蒲生的字)哥哥9歲了,會打彈弓,還有一支弓箭,比父親的小了一號,蒲生力大,拉滿弓,力道可射殺一隻野狗;他還會騎馬,小小的人兒掛在高頭大馬上,小猴子似的,兩隻小手拽住韁繩,將馬兒治得服服帖帖,有時候,他也偷偷抱蒲堅上馬,一起慢慢溜幾圈;他還喜歡領兵打仗,經常帶領一群孩子玩攻城遊戲。總之,長生哥哥是蒲堅的偶像,每天一睜眼,就鬧著要找長生哥哥玩。

蒲生生性執拗,因為天生獨眼,經常被嘲笑,他隻好苦練筯骨,渾身精瘦,像純鐵鍛造,遇到嘲笑他的孩子,撲上去就是一頓拳腳,把對方打服貼為止。可是他可以對付來自小孩子的嘲笑,但是面對比他大很多的大哥哥,成人,他也隻好咽下憤怒的淚水,暗暗發誓,有朝得志,定要報仇。他差點永遠失去報仇的可能,有一次,他的祖父蒲洪竟當眾嘲弄他:「聽說一隻眼的人,只有一行眼淚。」

祖父平日裏偏疼別的兄弟,特別是對堅頭,怎麼看怎麼親,怎麼看怎麼可愛,誇他懂禮,誇他舉止貴氣,誇他將來有出息,可是看見蒲生,一個笑容都捨不得給,經常挑他的錯,衣服臟啦,舉止粗野啦,總之各種不是,這也就忍了,可是這一次,祖父竟拿他的殘疾開玩笑,蒲生忍不了。

他抽出刀,刺向自己的瞎眼,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他大聲說:「這隻眼睛也會流淚。」

蒲洪沒想到這小子這麼烈,一時生氣,罵他:「你竟敢跟祖父叫板,再這麼囂張,就罰你去做奴隸。」

蒲生也不示弱,大聲說:「做奴隸就做奴隸,石勒也做過奴隸,我一定混得不比他差。」

後趙石勒是典型的從奴隸到將軍,到君王,石虎繼承的就是石勒的天下,蒲生拿石勒的出身做例子,往小裡說,童言無忌,往大裡說,就是造反。

蒲洪忙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說我的小祖宗,這話豈可亂說,傳出去,咱們家還有命嗎?

蒲生死命掙扎,推開祖父,平日裏不敢想不敢說的,劈裡啪啦全蹦了出來。

蒲洪大怒,命蒲健將這逆子殺了,以免將來惹禍。

蒲健一聽這命令,頭立刻轟的一聲,如遭雷擊。他一巴掌搧到蒲生臉上,蒲生住嘴了,愣愣地看著父親,一陣恐懼攥住他幼小的心靈,他不能死,他還沒長大,還沒上過真正的戰場,還沒報復那些欺負過他的人,還沒享受人生的丁點樂趣,他不可以死。

蒲健示意他去求祖父,跪著認錯。可是他哪裏錯了?蒲生不服,倔強的看著腳尖,一動不動。

「快去,留下這惹禍的東西,遲早要出事。」

蒲洪這樣說,也不全是小題大做,老大蒲傑已被石虎暗中除掉,蒲洪痛失一子,能不怕嗎?蒲生這話要傳出去,萬一石虎又借題發揮,誰知又會引來什麼禍患,他本就厭惡這個孫子,一怒之下,竟起了殺心。

蒲健抽出刀子,眼含熱淚,舉刀的手抖個不停。蒲雄忙上前,拉住哥哥的手,奪下刀子,說:「孩子還小,多加教導,自然會慢慢改變……」

強氏聞訊趕來,顧不得男女之妨,阿公威嚴,散著頭髮抱住蒲生大哭,厲聲對丈夫說:「要殺他,先殺了我。」又哭道:「可憐的生兒,從小沒人疼,現在還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殺掉,天底下哪有這樣沒天理的事,我的兒啊——」

強氏號啕大哭,蒲健也心疼啊,他豈能忍心殺死自己的親生骨肉,老婆這一哭,更是讓他五內如焚,手腳顫抖,刀子掉到了地上。

蒲洪見狀,也覺得剛才的命令過分了,再說,今天的事,雖然蒲生狂郣,說到底,也是自己先失了分寸。他搖搖頭,轉身走了。

因為感謝四叔的救命之恩,蒲生對蒲堅還是比較友愛的,加上蒲堅對他又十分崇拜,滿足了他小小的虛榮心,所以,他也喜歡帶著蒲堅玩,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弟弟還好。

他們經常玩各種戰爭遊戲,特別是攻城遊戲,玩伴們分成兩隊,兩隊從兩個方向同時向某高地(一個大土堆)發起猛攻,先攻上並能守住陣地者,就是贏家。蒲生的隊伍裡蒲堅是個拖油瓶,年齡最小,不但沒什麼戰鬥力,還得消耗戰鬥力,得給他派警衛啊,萬一他被對手打傷,沒法向祖父交待。

這天,有個小夥伴發現了一個特別大的土堆,跟個小山丘似的,蒲生一聽,來勁了,帶著夥伴們跑去看,土堆在城西,離家很遠,不過,管他呢,反正找得著路。蒲生一看那個大土堆,心喜若狂,這太適合練兵了,有20多米高,50多米長,像是一截廢棄的堤壩,又像是一座小山丘,原本濃密的樹,大多被從根部鋸掉,被人拉回去當柴燒,留下圓圓的矮木樁,像一個個埋在地裡的小凳子,還剩下十來顆小樹,大概太小,沒人看上,所以還挺立在山頂上,山坡上稀疏地長著一叢叢野草。離小山不遠處,有一個大池塘,水深綠深綠的,這要到了夏天,又是游泳的好地方。

孩子們高興地在小山上跑上跑下,滾來滾去,像一群撒歡的小野驢。

大家樂夠了,蒲生大喊一聲:「集合啦。」共有19個大小孩子,大的十幾歲,小的七八歲,堅頭最小。蒲生和另一個男孩做隊長,各自挑了7名隊員,堅頭自然歸屬蒲生戰隊。

蒲生告訴蒲堅:「做為副將,你要緊緊跟在我後面,你的任務是發現敵軍的弱點,及時告訴我,你不要和敵人正面戰鬥,那不是副將的職責,記住了嗎?

「記住了。」

「好,所有人聽令,向山上沖啊。」

兩邊軍隊像一個個箭頭,直衝向山頂,蒲生一馬當先,堅頭在後面追啊追,小腿像風車似的快,可是怎麼也追不上,他氣喘籲籲地跑啊跑,等他跑到山頂,戰鬥都已接近尾聲,對手有好幾個都被打得滾下山坡,蒲生哥哥以一敵四,還佔上風,堅頭大叫「長生哥哥威武。」

蒲生更顯神威,很快又扔下去兩個,對手投降。

接下來,兩隊交換場地,重新再來一次。

這時,姚萇帶著一群孩子也來了,姚萇遠遠看見蒲生,就嘲笑說:「這不是蒲家那個獨眼龍嗎?」

蒲生也不答話,順手撿起一個硬梆梆的土坷垃,臉上堆著笑,說:「這不是姚萇哥哥嗎?你們怎麼也來這裏了。」

「這裏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你這野小子,也敢來這裏撒野?」

蒲生說:「不敢,不敢……」說著湊到姚萇身邊,土坷垃結結實實砸在姚萇頭了,雖未流血,那個疼啊,姚萇大怒,撲上去打蒲生,蒲生敏銳,東跳西竄,姚萇怎麼也打不上,姚萇這邊人也都撲上來打蒲生這幫人。

蒲生跳出圈外,大叫一聲:「這樣亂打,不如攻山頭。」

姚萇一聽,喝住夥伴們。

「攻山頭就攻山頭,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厲害。」

從人數上講,蒲生這隊多了兩個人,但是其中一個是蒲堅,只能算一個負戰鬥力,而且蒲生戰隊明顯平均年齡要小一兩歲,多了兩人,也算公平。

這回蒲生特別叮嚀堅頭,你千萬別參戰,就在一邊獃著,他還不放心,又派了兩個大孩子守著堅頭,命令他們,你倆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我弟弟。

雙方集結完畢,姚萇大喊一聲:「一、二、三、沖啊……」

兩邊軍隊都大喊著衝上山去,蒲堅也急了,跟著跑,兩個警衛跟著他,別人都上山去,兩隊人馬貼身肉博,不時有一兩名戰士從山坡上滾下來,被樹樁擋住,一軲轆翻身跳起,又衝上山頂參加戰鬥,雙方戰鬥十分激烈,人人奮勇向前,蒲堅看得熱血沸騰,恨不能也找個對手捉對撕殺,可惜沒有和他身高、體格相配的,都比他大幾個號,他隻好急得乾咽唾沫,他的長生哥哥則十分威猛,左右出擊,靈敏如獸。姚萇到底比蒲生大3歲,他不是一味酣戰,而是邊打邊觀察形勢,指揮作戰,他派了四個人將蒲生團團圍住,圍而不攻,就是不讓蒲生出圈,蒲生急怒攻心,拳打腳踢,可是怎麼也沖不出去。蒲生戰隊逐漸落了下風,「戰士們」被一個個扔下山坡,慘叫聲此起彼伏。蒲堅給兩名衛士耳語幾句,衛士領命而去。

姚萇站在山坡上,邊打邊指揮,眼看勝利在望,他的小心臟快樂出花來,這時,忽然兩隻腳被兩個人抱住,往下一扯,他撲倒在地,被扯下山頂,蒲堅把自己的腰帶遞過來,兩名衛士將姚萇雙手反剪,緊緊綁住。

蒲堅奶聲奶氣地大叫:「主帥被擒,戰鬥結束;主帥被擒,戰鬥結束。」

蒲生見狀,大喜,大家一起大喊:「主帥被擒,你們輸啦。」

姚萇十分生氣,可是遊戲規則就是這樣,願賭服輸,可他就是不服,明明是己方優勢,最後卻一時大意,被人俘虜。蒲生走到他面前,說現在怎麼樣,向我道歉,我就放了你,要不然,我就押你回你們姚家,你父親那個暴脾氣,要是看見你這慫樣子回去,接下來的事,你自個兒想像吧。

姚萇梗著脖子,表示不服。

蒲生一揮手,說:「走,一起去姚家。」

姚萇說:「不行,咱們再比一次,三打二勝,才公平,一次勝利不說明有問題。」

蒲生冷笑說:「你當我傻啊,你比我大3歲,高一頭,你的夥伴,也大都比我的夥伴大,我們贏一次,不容易,還來第二次,人能死兩回不?」

「這回咱不比打架,比騎馬,就咱倆比。」

說起騎馬,蒲生來了精神,父親去年給他買了一匹棗紅馬,個頭不高,但奔跑如風,性子剛烈,蒲生好容易製服了它。蒲生非常喜歡它,天天早上起來給它刷毛,沒事就騎馬去河邊吃草,男兒天生要在馬背上,這是祖父最愛說的話。蒲生對祖父又怕又恨,但是每當祖父做戰前動員,那些豪言壯語總讓他熱血沸騰,不能自已。祖父常說,生當亂士,每個男人生下來就是戰士,就要保衛家園,開壃拓土,否則的話,只能被強者奴役,一輩子活得不如一隻螞蟻。

當蒲生有了棗紅馬後,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男兒,在跑馬場狂奔時,耳邊的風呼嘯著,他全神貫注,緊緊抓住馬韁,一人一馬,此刻似乎完全融為一體,全力衝刺,衝刺,讓熱血奔騰,讓被這個殘疾的肉體困住的心靈,在一種不可思議的狂喜中,靈魂出殼,遠離塵囂。

姚萇說要比騎馬,這就騷到了蒲生的癢處,他答應了,明天上跑馬場。

那天晚上,蒲生和蒲堅一路笑著跑回家,他們太高興了,沒有什麼比打了勝仗更讓人興奮了。跑到家門口,只見家門大開,很多人出出入入,他們奇怪地問一個僕人:「怎麼這麼晚還不關門?」

那個僕人一見他倆,長出一口氣,說:「少爺倒會問,還不是您二位鬧的,天黑透了還不回家,老爺正派人到處找你們呢?」

蒲健從大門外進來,一見他倆,一耳光扇到蒲生臉上,厲聲問:「死哪兒去了?還知道回來。」

蒲生臉上鼓起五個高高的指印,氣得小臉通紅,他一聲不吭,悶頭走了。

堅頭跟上去,拉他的手,他也甩開了。

蒲堅「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蒲洪和蒲雄,以及薑氏和兒媳婦們也聞迅趕來。蒲洪見堅頭大哭,以為蒲生欺負他了,他罵蒲生:「你對弟弟做什麼了?你們這是從哪兒回來,看看,兩個泥猴似的,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

蒲生沒來由被父親打,被祖父罵,這要在之前也就算了,可今天明明打了勝仗,非但沒有像英雄一樣受到歡迎,反而先打臉,再誅心,他終究還是個孩子,一時委屈,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強氏擔心公公又要打他罵他,忙過來護著蒲生。

蒲洪見狀,瞪了蒲生一眼,他轉向蒲堅,把他抱在懷裏,給他抹眼淚,笑著逗堅頭:「多大了,還哭鼻子,跟阿爺說說,到底去哪兒了?」

蒲堅雖小,但是語言能力超強,他繪聲繪色地講了今天下午的戰鬥。

蒲洪聽說蒲生以小博大,打贏了姚萇,不由樂得哈哈大笑,他放下堅頭,把蒲生抱起來,轉了好幾圈,說阿爺錯怪你了,我孫子真有出息,明天賽馬,阿爺去給你助威。

蒲生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祖父如此誇獎,高興地直流眼淚。蒲洪一手拉著蒲生,一手拉著堅頭,說阿爺請你們吃烤羊肉,今天可得好好犒勞兩位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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