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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傳》第九十五章 顯陽殿
拂曉,畫眉推開房門,走到院中,她住在顯陽殿西側的一個廂房裏,顯陽殿內外,悄無人聲,宮門緊鎖,幾名侍衛無精打采地站在門外,站崗到這個時候,是最犯迷糊的,幾個人都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木樁一樣站著。

畫眉看他們一眼,躡手躡腳走到宮牆邊,一縱身,躍上宮牆,一路飛簷走壁,來到禦花園的柳樹林中練功,她在一塊大石上坐下,面朝東方,深深地呼吸,練習吐納。之後打一套飛鷹拳,這是當年的宮廷武師教的,身形迅疾,出拳線路詭異,落點精準,此拳最大的特點是,收拳比出拳更快,一旦攻擊落空,立刻收拳,身形急轉,伺機再攻,即使遇到比她強大很多的對手,也絕難近身抓到她。換句話說,這套拳的核心思想,不在攻擊,更重全身而退。當年師傅教她這套拳,也不過是讓一個女孩子,在亂世裡自保罷了。

但畫眉執著,每天堅持練功,王導見她勤奮,曾逗她說,你這樣盲修瞎練,是練不出什麼來的,武功一道,身法和心法相應,才能進益。她問什麼是心法,王導笑說,要學心法啊,先把老子的《道德經》和莊子內篇七篇背下來,我再教你。

畫眉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終於背得滾瓜爛熟了,一日碰到王導,跪下,說:「太傅,我已經背完了《道德經》和莊子內篇,望大人教我武功心法。」

王導很震驚,說你背背看,畫眉站好,不緊不慢地背「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也,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洋洋灑灑5000言,畫眉一字不差背了下來,之後,又背莊子,王導擺擺手,說不用往下背了,我服了你了,連我都背不了這麼熟,可解得麽?

畫眉皺眉說:「正是解不得,雖然記熟了,可就跟天書一樣,讀起來很上口,心裏也很快活,像是要飛起來的感覺,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求丞相指點迷津,教我武功心法。」

王導笑說:「慢慢解吧,心法就在裏面。」說著飄然而去。

畫眉愣在原地,看著王導的背影發愣。王導則在心中暗笑,這小姑娘,逗逗她,還真當真啦,我哪知道什麼武功心法,我若懂心法,練得一身好武藝,文能安邦,武能上陣殺敵,何至於讓蘇峻如此猖獗,現在亂平,又被陶侃屢屢相逼,七郡軍事指揮權都歸了陶侃,我差不多就是個空頭宰相,饒是這樣,陶侃還想起兵廢了我,要不是郗鑒從中斡旋,身家性命都難保。

在畫眉心裏,王導是精神導師,是危難時的庇護所,敬他如神,哪裏料到他只是開個玩笑,既然王丞相說心法在這裏,那麼就一定在這裏面。多年來,她時時在心中體味,結合一招一式,用心琢磨,倒真是武功進境,日新月異。

除了飛鷹拳,她的第二個絕技是柳葉刀,師父說女孩子用拳,終究力道薄了幾分,真到了關鍵時刻,還得用刀,師父的刀法剛猛,但畫眉細弱,師父隻好教她以快攻取勝,創了一套刀法,畫眉問這套刀法叫什麼名字,師父也不知道,看眼前數行柳樹,就說叫柳葉刀,此套刀法,飄逸若柳,來去如風,仍是以快見長,也就是說,不求殺傷力,但求脫身迅捷。

畫眉在和一些江湖高手交手後,逐漸發現自己的不足,她聰明好學,從他人的招式中,細心揣摩,同時為彌補自身勁力,每日早朝後,她就將太極殿後的一堆石頭,從牆西頭搬到東頭,第二天,再從東頭搬到西頭。碼得整整齊齊,褚太后閑了,也喜歡站在簷下,看畫眉搬石頭,若非太后之尊,她甚至想一起和畫眉搬石頭,畫眉臉上豆大的汗珠,常常讓她暗生羨慕,有時也讓她隱隱有些害怕,這個嬌小的身軀內,隱藏著怎樣一顆堅強的心,又蘊含著多少她無法揣測的能量,自她進宮,畫眉就日漸成為她的心腹和依靠,在她的支持下,畫眉掌握著一支龐大的間諜隊伍,散佈在江湖,散落在石趙、涼、燕以及剛剛被桓溫滅掉的成漢等政權,他們之間以信鴿和信使交相使用的方法傳遞信息,這些信息的最後集散地就是畫眉,褚太后藉此身不離宮,卻知曉天下大事,為她處理朝政提供更多的思路和角度。

畫眉練完功,悄悄回到顯陽殿院中,天剛蒙蒙亮,宮門依然未開,但太后的寑宮裏有了動靜,一排排的蠟燭被點亮,侍候太后的宮女們已經起身,在燈影中往來忙碌。畫眉回屋,略事梳洗,換上宮女的衣服,這時,宮門開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畫眉走進顯陽殿,褚太后已經梳妝好了,太后新寡,並未如何修飾,頭上隻戴一枚玉簪,其餘再無珠翠,左手腕也隻攏著一隻玉鐲,守身如玉的意思,身上再沒有其他妝飾,看上去雅淡天成,但是手握重器,口含天憲的人,再怎麼雅淡,亦讓人望之生威。太后見畫眉進來,笑說你來了,走,陪我去佛堂進香。

自從做了司馬家的寡婦後,褚太后就在顯陽殿東側殿設了一個佛堂,每日早晚禮佛。佛堂供奉著觀音菩薩,地上鋪設三個蒲團,兩側有胡床,鋪著黃緞褥墊,閑時,褚太后請幾個有道的尼僧,講講經卷,說說因果,以打發這漫長的后宮歲月。

太后上了香,念了幾卷經,在胡床坐下,示意畫眉也坐下,宮女遞上一杯香茶,太后正覺口渴,喝了幾口。

「桓溫回來有兩個多月了,卻遲遲不回建康復命,這是什麼意思呢?」

畫眉若有所思地說:「假如,我是說假如,桓溫來建康了,太后又有什麼打算呢?」

「正是此事讓我為難,桓荊州居功至偉,叫哀家拿什麼封賞他,恩重了,怕他驕縱,恩淺了,怕他不服,與皇室離心,所以呢,他不來,哀家不高興,他若來,哀家怕是覺都睡不好了。」

畫眉笑說:「太后不必過分憂心,此事還有朝中大臣呢,不如交付朝臣公議,恩重恩寡,也就怨不著誰了。」

「哀家也是這個意思,昨日為此事,王叔(司馬昱)還和哀家急呢,說不要冷了功臣的心。他提議封桓溫為豫章郡公,說大功必用大賞,這叫賞罰分明。不過,尚書左丞荀蕤當即反駁說:『此事萬萬不可,收復蜀地,晉封為豫章郡公,他日收復兩京,又該拿什麼封賞?』兩人說的都有道理,我一時拿不定主意,正頭疼呢,算了,不說這事了,先放放再說吧。」

「對了,聽說麻秋抓了拜佔廷的使臣,要將他們押往鄴城,現在怎樣了?」太后問。

「畫眉正想向太后彙報此事,昨日接報,麻秋派人送西塞羅使團入趙。不過,另據報,有十多名拜佔廷使者已進入江左,不日即可到建康,如此以來,西塞羅等人危矣,萬一麻秋髮現上當,以他的狠辣,西塞羅等人只怕凶多吉少,他們眼下已過潼關,此事緊急,我得親自去一趟。」

畫眉在宮中的地位很特殊,她曾是宋褘的養女,可是因為宋褘算是紅顏禍水一類,她沒有公主的身份,可也不是奴婢,褚太后在私下裏有時叫她姐姐,但畫眉焉敢在太后面前以姐姐自居,每奏事,常自稱姓名,以示謙虛。

太后皺皺眉,說:「既是使臣,量石虎也不會為難他,我這裏多少事,還得你做,這事哨探著,別出大亂子就行。咱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畫眉頓了頓,說:「前天晚上,線人送來了一本地圖冊,謝艾所選的30名護送西塞羅的武士,有一個是我們的線人,那天麻秋叫走西塞羅,命人搜檢行禮時,他趁亂偷了一本地圖冊,手繪本,記錄了從羅馬一路經過的山川地貌,配有文字介紹,都是番文。其中有一張隴西的地形風貌,畫得十分細緻,又不像風景畫,又不像地圖,很怪異。畫的一處山谷,谷口處有十二株紅柳,沿谷口進去,有一叢叢酸棗樹,幾處怪石,接著畫了一彎溪水,斷斷續續,轉了幾個彎後,又是一片紅柳,隱約可見一個山洞,他在這裏標了幾個字。我把這幾個字描下來,讓人問那個波斯翻譯,他說是「黑色的金子」。從這本圖冊看,此人心思細密,學識不凡,機心難測,他到底想幹什麼,使者?探子?那個羅馬帝國到底有什麼企圖?「黑色的金子」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一張藏寶圖?總之,這個人不能落在石虎手裏,我實在是不放心。」

褚太后想了想,說你就是什麼都好奇,想去就去吧,把他帶回建康。

兩人出了佛堂,褚太后回到顯陽殿,牽著小皇帝的手,來到太極殿,小皇帝坐上龍椅,太后坐在紗簾後,開始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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