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家庭影院裏，只有放映機裡《佐羅》的聲音傳出。

不管是瑪莎、托馬斯還是布魯斯，顯然都很享受此刻的寧靜。

但時間總是最冷漠無情的，就算這是奇跡般的再會，卻也終究有結束的離別。

兩個多小時的《佐羅》很快就進入了尾聲，韋恩一家看著電影裡佐羅告別了好姑娘奧頓西婭，告別了新阿拉貢。

「這個主持公道、追求自由的義俠佐羅又跨上棗紅馬去行俠仗義了...」

「...真是不想就這麼結束啊。」瑪莎聽著電影的片尾曲，不舍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下次見面...他們還能有下次見面了嗎？

「種花家有句名言，Darling，」托馬斯也很不舍，但身為男人，他終究還是要比瑪莎理性的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但他話音一轉，語氣裏帶上了一抹輕鬆的笑意，他看向瑪莎，「而且，我相信，既然能夠有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的，對吧？瑪莎，」又看向布魯斯，「布魯斯。」

這是一個希望，布魯斯本不該奢望的，但或許是此時的氛圍太好，又或者他終究還是捨不得父母，此時此刻，他竟真的希望如他父親所說的那般；還會有第二次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說起正事，托馬斯明顯就嚴肅了很多，但他還是小小的賣了一個關子。

「當心貓頭鷹法庭，時刻監視你出行。

暗處窺望哥譚市，藏於矮牆閣樓間。

居於家中他同在，臥及床間他亦存。

萬莫提及他名號，利爪將你頭尋來。」

古老而又神秘的韻律從托馬斯的嘴中緩緩流出，當最後一個單詞落下，布魯斯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記得你們說這只是個童謠，是用來騙小孩子的。」布魯斯鋼藍色的眼眸一暗，在他父母死在那個小巷子裏，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喬·齊爾又自殺身亡後，聰明的小布魯斯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父母的死絕不簡單，而在當時毫無線索的他，自然是將懷疑的目光放在了這首越聽越可疑的童謠身上。

——貓頭鷹法庭真的不存在嗎？在哥譚的陰影裡，真的沒有這樣一個組織嗎？

那時候，固執的小布魯斯總是迫切的希望能夠找到些什麼，或者說，那時候的他情願相信自己的父母是被捲入到了什麼大陰謀裡，也不想要去相信他們就只是單純的被一個搶劫的小混混殺了而已。

所以出於某些直覺，他是相信貓頭鷹法庭的，以至於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格外的討厭自家莊園裏出現哪怕一隻的貓頭鷹。

但年幼的布魯斯並沒能找到一絲可以證明貓頭鷹法庭存在的線索。

沒關係，小小的布魯斯想；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

而等他外出遊歷回來之後，當他作為火柴馬龍、不成熟的蝙蝠俠的時候，他依然沒能發現一點兒關於貓頭鷹法庭的線索。

好吧，這下子固執的布魯斯終於願意相信貓頭鷹法庭是不存在的了。

但是喬·齊爾身上的疑點還是有很多。

事關自己的父母，布魯斯並不願意就這樣放棄，而從他這些年的調查結果來看，喬·齊爾的身後絕對有著什麼他還沒發現的幕後黑手。

而現在，在小時候一直告訴他貓頭鷹法庭不存在的父親，居然在暗示他貓頭鷹法庭確實存在？

「你也說了，是用來騙小孩子的。」托馬斯眨眨眼睛，在看到自家越來越不可愛的兒子變了臉色後，終於滿意的點點頭。

對此，瑪莎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托馬斯；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貓頭鷹法庭這個組織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早在哥譚出現之前，貓頭鷹法庭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根據地。從殖民時代開始，他們就發揮著自己的影響力，他們牢牢地抓著自己的權力，並毫不留情地剷除異己。」

「為了實現他們的目標，貓頭鷹法庭還培養了一批名為[利爪（Talons）]的刺客。」

「而從哥譚建成的那一天起——除了韋恩，幾乎所有的老牌貴族都參與其中。在暗處，貓頭鷹法庭一直與韋恩家族爭奪哥譚的支配權。」

「你的曾曾祖父，」瑪莎看著布魯斯，說起了這段鮮為人知的的秘聞，「也就是艾倫·韋恩，他是一位偉大的人，同時他也算是哥譚的半個締造者，不想讓自己手中的權利被分走，而你曾曾祖父又不願意加入貓頭鷹法庭，因此，貓頭鷹法庭一直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1922年的時候，你的曾曾祖父被該組織折磨致死。」托馬斯接著道，「至此，我們韋恩與貓頭鷹法庭的梁子就徹底結下了。」

「但你們並不是被他們的利爪所殺死的。」屬於蝙蝠俠的那一部分開始冷靜分析，布魯斯指出了其中的重點。

「噢，當然。」托馬斯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這些年貓頭鷹法庭出了什麼事情，但他們確實是沒有早期活躍了。」

「但是，」說到這，托馬斯的臉上明顯的擺出了厭惡，「他們的野心依舊不變，他們依舊試圖徹底掌控哥譚，並將哥譚變成他們的私有物。」

「為此，他們再次不死心的聯繫上了我，並試圖說服我加入他們的『大業』。」

「你拒絕了。」布魯斯道，接下來的事情他幾乎都可以想像出來了，「然後他們就起了殺心。」

托馬斯卻忽然的嘆了一口氣，「應該吧。」他看著令自己驕傲的兒子，既然他決定將這些都說出來，就沒打算再隱瞞他些什麼，「貓頭鷹法庭如果不想徹底放棄哥譚的話，他們是絕不會對韋恩家斬盡殺絕的，畢竟如果韋恩家一倒，哥譚就必定會陷入漫長的混亂當中，這會對貓頭鷹法庭的統治非常不利。」

「所以他們諾是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想來也唯有殺死我和瑪莎，留下還是孩子的你，然後通過控制你來達到他們的目的。」

「但歸根結底，這些都只不過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托馬斯聳聳肩，當年的事情真相究竟是什麼，已經死去的他們顯然是無法得知了。

「哥譚的水、很深，也很混濁。」托馬斯看向自己的兒子，眸中暗含驕傲和酸澀，「然而，布魯斯...」

「你卻選擇了一條最為艱難的道路前行。」

面對托馬斯的目光，布魯斯微微低頭，錯開了於他的對視，他當然知道自己選擇一條怎樣艱難的道路，但——

「I\''mBatman。」

「當然，蝙蝠俠。」瑪莎愧疚的閉了閉眸，然後她親親布魯斯的額頭，握住他的手，給予他無聲的支持，「我們為你驕傲。」

她當然知道，是他們的死，才讓他們的寶貝走上了這一條道路。

「布魯斯，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了。」托馬斯握住了布魯斯的另一隻手，語氣裡是令布魯斯感到些許不安的囑託，「接下來就靠你了。」

「我相信，我托馬斯的兒子，一定會找到當年的真相的。」

「父親——」

在布魯斯挽留不舍的神色中，這間家庭影院就像是崩潰瓦解般，一點點的化為了金色的粒子而消散著。

「嘿，忘了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托馬斯卻笑著拍拍布魯斯的肩膀，「而且你可已經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啦！」

「天哪，說到這個我可真是不敢相信，布魯斯，你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結婚，而親生的孩子卻已經有兩個啦！」

「好啦！」瑪莎直視著布魯斯，認真道，「你父親的意思是，你該向前看了，布魯斯。」

「在你的生命中，並不是只有我和托馬斯的。」

這時，瓦解的粒子終於蔓延到瑪莎和托馬斯的腳下，布魯斯反手緊張的握住他們的手，一向堅強的鋼藍色眼睛裏帶上了微弱的懇求和脆弱，似乎是在無聲的訴說著『請你們別離開我』。

「阿福，安，提圖斯，迪克，傑森，提姆和達米安，」瑪莎一一念著布魯斯的家人，「當然，也可以算上扎塔娜，芭芭拉，克拉克，巴裡，哈爾，戴安娜——」

瑪莎的眼裏也閃爍著不舍的淚光，但她還是強忍著哽咽的聲音繼續道，「你看，布魯斯，你並不是一個人。」

「就像那孩子說的；【布魯西，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過去不是、現在不是，而未來更不會是，所以，不要害怕，總會有人陪著你前行的】。」

粒子慢慢的爬上他們的雙腿——

布魯斯抿了抿唇。

「boy！」布魯斯看去，就見托馬斯露出了一個可以說得上是傲慢的表情，「我倒是沒想到你會把韋恩莊園給一把火燒了。」

聞言，布魯斯難得的露出了心虛的表情，離別的不舍好似也因此而悄悄的淡了一點兒。

「不過——」托馬斯拖著長長的音調，鼓勵而肯定的看著他，「我想說的是——你燒得好！」

「我們韋恩燒個自家莊園又怎麼了？反正我們總能在建一個更大更好的莊園！」

布魯斯一愣，但隨即，他勾唇，露出了一個非常淺的笑容，「是啊，畢竟我們是韋恩。」

韋恩二字所代表的，更多是有錢！難以想像的有錢！

——終於，粒子爬上了托馬斯和瑪莎的上半身。

看到這的一瞬間，布魯斯更是暗中用力的握緊了他們的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挽留他們一樣。然而布魯斯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當托馬斯和瑪莎的手化為了他捉不住的粒子時，再次要失去父母的恐慌終究還是戰勝了他的理智，布魯斯看著他的父母，動了動唇，露出了幾不可聞的「...please。」

「別哭，布魯斯。」瑪莎眼角的淚水還是滑落了，「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

「是的，我的男孩。」托馬斯上前，他似乎是想要抱一抱這個又要再次失去父母的孩子，然而他忘記了自己的雙手已經消失不見了，因此只能蒼白的做出虛抱的樣子，「還記得你小時候一直抱著的那張照片嗎？沒錯，就是你躲在被窩裏偷偷對著它掉眼淚的那一張。」

見自己小時候的糗事被父親親口說了出來，一時間布魯斯想笑，但此時此刻他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我們就在那裏，我們一直都在看著你，我們一直都在陪伴著你，布魯斯。」

「所以，別哭了，我們會心疼的。」

在他們消失的最後一瞬間，托馬斯和瑪莎很有默契的在布魯斯的眼角處留下了一個滿含眷戀和祝福的輕吻。

「...我才沒有哭。」布魯斯看著他們消失的地方，低聲喃喃著，但他抬手摸著自己最後被父母所親吻的地方的時候，入手處卻一片濕潤和冰涼。

而下一瞬間，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