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溝。走到下面，是黃土，那是被水沖蝕到深層的結果。小全準備講紅軍故事的時候，老曲講，陝北黃土高原的地貌經長久沖刷形成，溝壑縱橫，紅軍長征最後的落腳點在那，利用地勢抵禦多於自己數倍的敵人的圍剿。大溝裡面，因地質地形而轉彎，一眼看不到頭。

到下邊，小文拉住曉宇「打靶」。打靶是投射，把主觀情緒投射上去，把心理目的投射上去。靶子是一張紙，畫著人的頭和上身，那都是人的要害處，一招斃命；紙用大頭針別在曉宇的書包上，把它立在坡上。

彈弓，是弓箭的兄弟——用反彈的力，運送攻擊「彈」。其實，槍的原理也差不多，人手腳的力不能打得遠，需要威力大的。

紙被打碎了。

立民小勤幾個人過來。小文走了。小勤讓小雄去把曉宇的彈弓拿過來，小雄沒動。小勤讓立民說話，立民說：去吧。小雄走過去，要曉宇的彈弓，然後，裝一個石子，拉不動，「什麼破玩意！」套在膝蓋上拉開，曉宇生氣奪了回來。小勤說小雄：「你給人家弄壞啦。」曉宇看了小勤半天，說：「你手上的彈弓不是小全的嗎？」「我的，怎麼是他的？」彈弓是他弟弟小虎的，小虎是從小正那借的。小勤拿出玻璃球兒打，這才是小全的，是新的，亮光光的。不過，這事兒小勤沒對人說，這事兒握著，留以後啥時用得著。打了出去，又去撿回來。其他人開始找石子。

自己打行，別人打可不行！曉宇去把書包背起來。他身上挨了幾下石子。他把書包調轉到前頭，往下邊走。小雄喊：「回來，我查數……你要不回來……」小勤撇土塊，碎落到水，迸到立民身上，小勤忙掏出紙給他擦，說「我是打曉宇。」曉宇回頭看，小勤裝沒事的樣子；曉宇剛走幾步，小勤又打。曉宇停，那些人停；曉宇走，他們也走。曉宇漲紅了臉：「跟著我幹什麼？」立民指著這條溝，「這，都是我的地方。」曉宇跑，他們追。在一個拐彎處，小文、小武、小明、小家幫曉宇打，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小勤等人暈頭轉向，忙叫停，「別打了。」小文出來，擺手：「停，停。」

小文拉曉宇，開始憋水，取土築壩，在誰開閘問題上二人互不相讓，兩人爭執起來，摔起跤。

立民喊了一嗓子，這幫人抓起土面子撿起土咯拉打過來，小文、曉宇抱頭就往回撤，撤到拐彎處。立本小全小寧小盈分開上坡頂，往下打。小雄轉麽麽仰頭，「四面都是他們人！」小勤急擺手，喊：「停，別打，停。誤會了。」曉宇不幹，「你想停就停啊？」小勤喊：「都一個班的，打啥呀？」立本說：「算了，你們退後，你們在那邊，別過來。」小秀劃線，從高坡劃到水邊，跳過去，劃到那頭。兩夥人後撤一段，各自在自己的地方玩。

小秀拿出一個小彈弓，拉開，比劃。「太小，打你自己的手，」立民說，「去，立幾塊玻璃。」他們有的用小土塊，打玻璃打不碎，土塊碎了。找石子兒，沙子粒，打得啪啪響。立民用琉琉射，很準，不偏，「分量正好。」小勤用鐵粒，「鋼珠？」「給你幾個。」打得玻璃粉碎。

小雄弄一隻蛤蟆，用鐵絲拴了一條後腿，放地上。小秀湊近蛤蟆喊：「蛤蟆蛤蟆氣鼓！」蛤蟆被氣鼓了腮幫子和肚子，一下一下喘。小勤問：「哪來的？」小秀說：「蛤蟆是他家的。」小雄瞪起眼，「是你家的！」又笑著說：「是我家的就不拿來了。」他把棍子插土裡，蛤蟆掛棍頭，「打吧。」

土粒沒打出去就碎了成土面兒了。打石子，打鋼珠，噗噗地。小雄到溝上面卸垃圾的地方找來鐵片，鐵釘，「射它！」沒射中，「來來重來，」射得蛤蟆血肉模糊，腿兒松下來了。

小雄拎著蛤蟆，「蛤蟆，蛤蟆，氣鼓，」小秀看「中箭」的血肉，噁心要吐，找小雄的屁股打，「打屁股，打屁股，叫你淘氣！」小雄跑，跑偏了，踩到坑泥裡。

老單記中，蛙類是最早登陸的遺留。它本在水中，登陸了還對過去難以擺脫，或者說是留戀過去的一種形式。它和其它的兩棲動物，為今人看不到的物競天擇的進化過程留下了蛛絲馬跡。

哎，憋壩呀。憋呀。水流太寬，引出一條支流，用混子掘挖，溝深，水流了進來，圍成一個「島嶼」，小秀站上去，擺手，「不許侵犯我。」小雄繞到上遊窄的地方跳過對岸，在小秀對面也挖一個。

小勤說，咱們兩邊一齊攔水。對，他們有「船」，肯定在下邊漂船玩呢。憋上，土放上就被沖開。放石頭，木板擋著，堆土。水長了，土加高，不行了，快把板子和石頭一下都撤了，「山洪！」水呼啦啦衝下去。

立本他們已不在那了。知道那些人沒好心眼子，「不理他們，回去。」離開前，曉宇把堆的小人踢了，小明把搭的「房子」踩了。

小雄說他們把咱們甩了。

走到溝口，看見跳完皮筋的女生往回走呢。小勤在溝沿拿出彈弓，射向她們，射了躲到溝裡。小雄露著頭，看：生用手臂遮擋著跑，嘻嘻笑。女生罵。

小全回家後反覆想，不給小勤送東西好了。

立本回家有些煩悶。爸說，什麼時候都有對立的。

午飯做醬燉茄子，立本學做。茄子是田叔今天下地摘的，讓小傑送過來。爸說：「燉菜要少湯，好收湯。」茄子很香。還洗了生菜小白菜，蘸醬吃。

油煙飄香，各家都忙著，聽，鍋碗瓢盆聲。老田家也做醬燉茄子，春麗幫媽手撕的茄子。小傑吃了一會，說怎麼沒放辣椒？春麗說：你吃的倒挺全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