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的真不是黑店》第64章 第064章
薛關河很快打開院門,面露欣喜。「你們這麼快就回來啦。」
阿耐按開車壁,鋪設斜板,又爬上車,小心推出溫著之,面帶憂色地踏入院內,仰首看向三樓欄桿處的陸見微。
「公子病情加重了,陸掌櫃醫術高明,能不能替公子瞧瞧?」
「送溫公子去通鋪。」陸見微平靜轉身,衣角劃過欄桿。
阿耐不知為何,焦灼的情緒瞬間被撫平,油然而生一種安心。
好像有陸掌櫃在,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溫著之斜靠在輪椅上,雙目微闔,氣息輕弱,面容極為蒼白。
陸見微剛近前,他忽地咳了一聲,像是一個信號,又連續幾個深咳,彷彿要把臟器全都咳出來。
「公子……公子……」阿耐急得眼眶發紅,「陸掌櫃,您救救公子!」
陸見微伸手搭脈。
指腹堪堪碰上手腕時,對方下意識一縮,雙目湛然睜開,眼底暗芒湧出。
見是陸見微,又緩緩閉上。
「陸掌櫃,有勞了。」他艱難吐出幾個字,聲音啞得厲害。
陸見微沒說話,按上他的脈。
她在人體模型上號過無數種複雜的脈搏,卻從未見識過這等奇葩的脈象。
上一秒微弱得像要死掉,下一秒又強勁有力,反反覆復,跟精神分裂一樣。
「你家公子因何病情加重?」
阿耐抹著眼淚,「遇上敵人,公子動了內息。」
陸見微知道他沒說真話。
武者中毒後,需及時用內力壓製毒素在經脈中蔓延,的確不能輕易調動內息。
但溫著之的情況顯然比這還要嚴重得多。
他中毒多年,一直用內力、藥物壓製毒素於下肢,導致不良於行。毒素趨於穩定,即便動用內息,也不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
他這樣,反倒像是毒素在經脈中過了一遍。
玄鏡司指揮使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想來並非是為了神秘,而是不能示人。
內力運轉需要奇經八脈,經脈分佈於軀幹四肢,不包括人臉。為了不影響行動,並保證內力順暢運轉,便只能將毒素逼至面部。
從下肢到面部,可不就全身過了一遍。
陸見微果斷吩咐:「搬他上床。」
阿耐聞聲,連忙推著輪椅到床邊,就要扶起溫著之。
「不用,我自己來。」溫著之輕咳幾聲,撐著床沿,使巧勁坐上床榻。
只是一個動作,就彷彿耗盡他所有力氣。氣力一散,他倏地往後傾倒,後腦差點撞到床頭的柱子。
陸見微恰好立於床頭,下意識伸手兜住,手指勾動髮帶,髮帶散落,長發傾瀉而下,綢緞般鋪滿她的手臂,覆於枕面。
「小心。」
溫著之茫然一瞬,回過神來,想要笑一笑,卻連笑的力氣都沒有,隻眼裏含了幾分,嘴唇微動,像是在說「多謝」。
「你們都出去。」陸見微說道。
薛關河帶著阿耐退出房間。
屋內安靜得針落可聞。
陸見微扶溫著之平躺,捉住他手腕,另一隻手捋他衣袖,卻被他反手克制。
「怎麼,看不得?」
溫著之呼吸幾次,攢了一絲氣力,說:「不好看。」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再不好看的病人我都見過。放心,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我是……什麼形象?」
陸見微輕笑:「錢多,好看。」
「承蒙誇獎。」溫著之鬆開手,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
衣袖捋至臂彎,他膚
色偏白,經脈清晰分明,只不過,本該泛青或淡紫的經脈,竟隱隱發黑。
陸見微看得直皺眉。
「你不要命了?」
溫著之唇角微彎:「暫時死不了。」
「打架有必要轉移毒素?」陸見微又伸手去解他衣襟。
「陸掌櫃。」溫著之擒住她手腕,眼裏似乎湧動著莫名的波瀾。
陸見微挑眉。
「你若不想治,來這幹什麼?回南州死在宅子裏不是更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因為害羞?」
「……」
「看來是了。」陸見微直接掀開他的衣襟,露出黑筋遍佈的胸膛,「這樣都沒死,你還是能撐上幾年的。」
溫著之避開她的視線,輕輕道:「借你吉言。」
「你就是仗著自己內力深厚。」
「陸掌櫃……何出此言?」
陸見微掏出銀針,利落刺入各處要穴,入針的手極穩,眼神也沒有絲毫猶豫,像是行醫數十年的老大夫,治過成百上千的病人,才練就如此嫻熟的針術。
「單憑你表現出來的三級內力,根本壓不住你體內的毒素,更遑論轉移毒素後再次壓製。」
呈現三級內力,是因為要分出大部分內力壓製腿部毒素。
轉移到臉上後,不影響經脈運行,只需分出極小部分內力,不影響內力等級。
溫著之轉回目光,定定望著她。
「陸掌櫃好眼力。」
「過獎。」銀針越來越下,幾乎入腹,「轉移毒素時毒性殘留在經脈裡,方才號你脈,時而虛弱時而強勁,是因為你用內力在跟毒性抗爭,你想將它們全部壓入腿部。」
她伸向腰帶。
溫著之再次握她手腕。
再往下,真的不行。
「最後一針,關元穴。」陸見微目光堅定,不見絲毫動搖。
她太過鎮定,反而更讓人無所適從。
溫著之緩緩鬆開,閉上眼。
為自己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顧慮感到可笑。
他是個病人。
病人只需要遵循醫囑。
最後一針落下,經脈裡的刺痛倏然消退,那些附著在脈絡裡的毒素在銀針的牽引下,逐漸聚向下肢。
手臂、胸口處,經脈由黑轉青。
「毒素一直沉積腿部,對你並沒有好處。」陸見微說。
溫著之睜開眼,神色平靜。
「沒關係,在我死之前,它們還能用。」
「有的人拚命向生,有的人一心求死,你是哪一種?」
「不強求。」溫著之笑道,「活也行,死也罷,都沒什麼遺憾。」
「既如此,又何必到處求取靈藥?」陸見微目光洞徹,「你不是為了解藥,只是因職責所需。」
溫著之失笑:「瞞不過陸掌櫃。」
陸見微對他的真實身份不感興趣,她只是覺得這人背負太多,活得太累,想讓他鬆快些。
「消息當真是夏懷谷放的?」
「我不該有所隱瞞,但此事為玄鏡司機密,不好為外人道,陸掌櫃見諒。」
「哦。」
「不過你是苦主,又助我玄鏡司良多,並非外人。」溫著之旋即改變立場,語調輕緩道,「他是奉命行事,『極地金蠶』的謠言是他們杜撰的。」
陸見微頷首:「是因為我之前坑了他們?」
「是,也不是。」
「怎麼說?」
「千裡樓憑藉情報聞名江湖,知曉諸多密事,只要出得起價,就能從樓裡買到想要的消息。」
「所以?」
「他
們在陸掌櫃這兒栽了跟頭。」溫著之身體逐漸回暖,面色不再慘白,說話也有了氣力,「有人想買八方客棧的消息,千裡樓卻無法提供準確情報。」
陸見微輕笑:「這是怪我砸了他們的招牌?」
「他們想借謠言,逼出陸掌櫃的底細。」溫著之也忍不住笑起來。
誰能料到,會逼出那般驚天動地的底細。
千裡樓好似收穫了情報,又好似沒收穫。
當所有人都知道九級武王的存在時,千裡樓的情報也就失去了價值。
短時間內,已經無人再敢與八方客棧叫板。
「還有一個問題。」陸見微開始收針。
「請講。」
「溫首富是真的嗎?」
「……」
陸見微用乾淨的濕布擦拭銀針,再收入針包,動作行雲流水,帶著獨特的韻律感。
「很難開口?」
「是真的。」溫著之輕攏衣襟,「我只是沒想到是這個問題。」
陸見微收完針,起身道:「你有這個能力,做什麼不好?」
要是她能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恐怕沒這個勇氣繼續受罪。
時時刻刻用內力壓製毒素,還要忍受毒素在全身經脈過一遍的痛楚,她很難想像。
溫著之笑了笑,「陸掌櫃謬讚。」
「走火入魔?」
「江湖謠言。」
「二十七歲?」
「去歲二十八,今年二十九。」
陸見微輕笑轉身,丟下一句話。
「診金一萬兩,別忘了。」
後院,薛關河背對著阿耐,繞著井繩打水洗菜。
「你和溫公子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身後沒有回答。
薛關河詫異扭頭,驚得手裏的水桶差點脫落。
阿耐正低頭垂淚,一點聲兒都沒有,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大顆大顆地往下墜。
「你、你別哭啊。」他放下水桶,手足無措,「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你別哭了。」
他最見不得別人哭。
更何況,阿耐一直牙尖嘴利,性情就不是容易受委屈的,突然來這一出,著實叫他意外。
阿耐吸吸鼻子,依舊垂著頭。
「別管我,洗你的菜。」
「我高興管你!」薛關河皺眉,「我是覺得你哭哭啼啼的擾人心情。」
「我又沒出聲,關你什麼事?」阿耐忍不住回嘴,「無理取鬧!」
吵架的氣勢倒是十足,就是聲音甕甕的,聽著怪可憐。
薛關河有點心軟,但還是刺他:「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哭,你再哭,你家公子治好了也得餓肚子。」
「要你管!」
「我不管,你倒是別哭啊。」
阿耐抹掉眼淚,眼睛紅紅地抬起頭。
「看我幹什麼?想打架?」薛關河擼起衣袖,挑釁道,「反正你家有錢得很,罰點小錢而已,怕什麼?」
阿耐瞪他半晌,忽地噗嗤笑出聲,朝他丟了個熟悉的白眼。
「好傻。」
「喂!」薛關河抄起爛菜葉打他,「我好心安慰你,你居然說我傻!你還有沒有良心!」
「哪有你這麼安慰人的?說你傻你還不承認。你別搞到我身上,臟死了。」
薛關河扔掉菜葉,洗了手,坐到他旁邊,手肘撐著膝蓋,托腮望天。
「你是因為溫公子的病情?」
阿耐悶悶點頭。
「溫公子是個好人,老天會保佑他的。」
「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請溫耐小先生仔細教教我
。」
「教了你也不會。」
「你這麼說話容易沒朋友!」
「你不是我朋友?」
「那是我心地善良。」
「是,所以心地善良的薛少爺,能不能繼續洗你的菜?」
薛關河:「……」
不說了,減壽。
恰逢陸見微出了房間。
開關門的聲音傳來,阿耐倏地起身飛奔,在前院截住。
「陸掌櫃,公子怎麼樣了?」
「毒性壓下去了,暫無大礙。」陸見微說,「但再來幾次,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多謝陸掌櫃。」阿耐頓了頓,期待問,「您醫術高明,之前輕易解了『群芳妒』和『薄情郎』,公子的毒……」
陸見微搖搖頭。
見少年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她又道:「不過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律,總會有解決辦法。」
阿耐失落道:「我們找了好久,太久了。」
「他體內的毒,單拿出來一種,足以致命,可五種不同的毒恰好形成一個平衡,能夠在內力的壓製下蝸居腿腳,說明老天爺留了一條生路。」
「你說什麼?」阿耐驚訝瞪大眼睛,「五種毒?」
陸見微挑眉:「你不知道?」
「我、我沒聽公子說過,公子撿到我的時候,就已經中了毒,我只知道這毒很要命,但不知道是五種毒。」
「如果是單一的毒,找到對症的藥材,解毒不算難,但五種毒彼此牽製,隻解一種,毒性恐怕無法控制。」陸見微道,「這或許就是他的毒一直無法解除的原因。」
阿耐:「……」
公子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陸見微回到房間,靠在軟榻上發獃。
「你在想什麼?」小客問。
「我在想,如果我能解了五行毒,溫首富願不願意將他的家業都送予我。」陸見微說,「我憑本事賺的錢,合法合理吧?」
小客:「……阿迢的毒你還沒能解開呢。」
陸見微扶額。
「不僅阿迢的毒沒解,蠱蟲也沒勾搭出來,小客,你給我搞了個困難模式。」
小客:「你不解也沒人怪你。」
「不行!」陸見微強迫自己起身,「我還要賺錢回家,我不能鹹魚。」
蝕血蟲她已經研究透了,可對如何引誘其離開身體,她依舊一籌莫展。
嶽殊的螞蟻陣給了她啟發,但她不懂陣法原理,一時想不出完美的法子。
要不要問問溫首富?
可他剛經歷一場毒素轉移,還有精力想什麼陣法嗎?
陸見微揪著頭髮,深深嘆了口氣。
如此過了幾日,溫著之身體大好,已經能挪到院子裏曬太陽。
陸見微實在想不出完美的法子,下定決心請教。
她拿著一罐白綢香屏,遞給溫著之。
「這是?」
「你不是喜歡喝這個茶?送你。」
溫著之失笑:「無功不受祿,陸掌櫃找我有事?」
「有些問題想要請教。」陸見微直接將茶罐放到他腿上,目光一頓,「你的寒玉蕭呢?」
溫著之:「陸掌櫃行針之後,我好多了,不需要寒玉蕭壓製毒性。」
「寒玉能壓製毒性?」陸見微一臉莫名,「你在跟我開玩笑?」
「與我修習的功法有關。」
「哦。」
溫著之雙手捧著茶罐,眉眼朗潤。
「陸掌櫃直說無妨。」
「你精通陣法,不知有沒有試過在人體上設陣?」陸見微深知自己太過天馬行空,「可能是我異想天開,不過……
」
「試過。」溫著之莞爾,「陸掌櫃沒學過陣法,也能有這般奇思妙想,實在難得。人體生息合乎陰陽五行,亦在奇門遁甲的範疇之內。」
陸見微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效果如何?」
「端看陸掌櫃要設什麼樣的陣法。」
陸見微一把握住輪椅的推手。
「跟我來。」
輪椅駛向診室,房間裡躺著一個昏迷的灰衣人,胸口衣襟不整,像是被扒開多次。
溫著之瞬間會意。
「蠱蟲?」
「對,」陸見微利落扯開衣服,指著心臟處,「蠱蟲窩在心臟附近,想要強製取出,根本不可能。」
「你想給蠱蟲設陣,欺騙它的本能,引誘它自行離開人體?」
陸見微向他投了個讚賞的眼神,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
「有沒有可行性?」
溫著之垂目思忖,修長的手指搭在茶罐上,冷白的皮膚與天青色茶罐相得益彰。
幾息後,他頷首道:「或可一試。」
陸見微取出紙筆,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
「我的想法是……」
溫著之低頭盯著茶罐,一直沒有發言,等耳邊一聲「你覺得呢」才恍然回神。
「可以。」
陸見微興緻勃勃:「什麼時候可以試?」
「需要做些準備。」溫著之推著輪椅轉身,「我先回房。」
陸見微:「靜候佳音。」
通鋪房間,溫著之打開箱籠,小心放入茶罐,用幾層軟布包裹,再取出紙筆。
「公子,你怎麼又畫上了?」阿耐湊過來,「上次離開客棧前,你送了陸掌櫃一套陣法,結果陸掌櫃有九級武王撐腰,陣法沒能用得上。」
溫著之笑道:「怎會沒用上?聽說你的好朋友憑藉陣法也能與五級武師過上幾招。」
「誰跟他是好朋友!」
「我未點名道姓,你怎知說的是誰?」
「……」阿耐臉上掛不住,「我去熬藥了!」
他跑出去,又轉過頭,嘻嘻笑道:「公子,你平時懶得與人計較,除非心虛!」
溫著之筆尖一滯,在紙上留下墨點。抬頭看去,放肆的小僕早已跑遠。
診室內,陸見微在割肉放血。
蝕血蟲喜歡新鮮的血液,她割破灰衣殺手的肩膀,取出一瓶鮮血,再放入長生花的花汁,可以保證血液的新鮮度。
須臾,溫著之攜圖而來。
「準備好了?」陸見微問。
溫著之頷首,取出陣法所需材料,都是稀奇古怪的袖珍物件,多數為精鋼打造,也有天材地寶,如泛著藍光的石頭。
陸見微有心想問這些是什麼,又不好打擾他佈陣。
「此為藍心石,是佈設迷陣的重要工具。」溫著之自發為她講解,「蝕血蟲依靠氣味辨別周圍,用藍心石加上其餘輔助器具,可以屏蔽它對氣味的感知。」
陸見微理解:「氣味減弱,它會以為此處血肉不再新鮮,本能驅動其轉移位置。」
「但宿體健康,它受過馴養的身體不會發出警報,亦不會強迫它在最後一刻啃食心臟,母蠱同樣不會察覺。」溫著之說。
陸見微滿意點頭:「不錯。那開始吧。」
蠱蟲離心臟不過寸許,就在皮肉之下,稍稍割開一個口子就能取出,但用這種辦法,只會讓蠱蟲及時反應,鑽得更深。
溫著之開始佈陣。
陸見微專註旁觀,她實在無法理解,這些器具組合起來,為什麼能夠形成一個玄妙的領域?
對方擺陣的手跟她扎針時
一樣快準穩。
不過幾息,陣法設成。
陸見微眨了一下眼,包括藍心石在內的工具竟然都不見了!
她愣怔的模樣太明顯,溫著之不由笑起來。
「迷陣的精髓就是欺騙,它能騙過你的眼睛,也能騙過一隻沒有神智的蠱蟲。」
陸見微點點頭,將新鮮的血液放在殺手肩膀的傷口處。
她看不見蠱蟲動向,只能問:「它動了嗎?」
「動了。」
「到哪了?」
「很慢,不過兩寸。」
「現在到哪了?」
「還需一盞茶。」
陸見微看不到蠱蟲,也不想繼續盯著灰衣人的傷口,遂轉過頭,不經意間與溫著之視線對上。
兩人都愣了一下。
溫著之率先移開目光,繼續觀察蠱蟲動向,隨口問道:「陸掌櫃師門的考驗,就是賺到足夠的錢?」
「怎麼?」陸見微看向他耳垂的小痣,「覺得俗氣?」
溫著之:「不敢。是僅你一人,還是師門所有弟子都要接受同樣考驗?」
「是我一人如何?不是我一人又如何?」
「若隻你一人,尚說得過去;若並非你一人,可全江湖再也尋不出類似的店鋪,恐惹人生疑。」
「多謝提醒。」陸見微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自有一套說辭,「師門考驗並非一成不變。」
「是我多言了。」
「溫公子心思縝密,並非多言。」陸見微笑了笑,轉移話題,「聽關河說,阿耐之前哭得很傷心,溫公子以後可不能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
溫著之抬眸看她:「陸掌櫃,可否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
「阿耐性子直,說話不饒人,但心地柔軟,做事也很周全。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可否請你幫我看顧一二?」
陸見微愣了愣,旋即道:「你還是好好活著吧,我不是好說話的東家,怕他適應不了。」
「你是位好東家。」溫著之雙目含笑,「若你答應,我身後的八成家產全都送予你。」
陸見微:「……」
首富就是豪橫。
雖然很心動,可她之前已經想岔一次,現在不想繼承什麼遺產。
「蠱蟲是不是快出來了?」她問。
「嗯。」溫著之伸手一拂,障眼法消失。
一隻醜陋的小蟲子,正在割開的傷口處探著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