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閑暇時光，在一杯差點被打翻的咖啡盪起的漣漪中，和池雪焰的笑聲一起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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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焰很快掛掉了這個目的性明確的電話，但樓下的人過了許久才收起手機，重新看向放在咖啡桌上的平板電腦。

池雪焰沒有再用望遠鏡觀察咖啡店，因為那種模糊的想像更加有趣。

比如這一刻，他看不清屏幕上的畫面是否結束了暫停，所以不知道賀橋究竟是在看廣告樣片，還是在對著屏幕出神。

但池雪焰同時看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腳步穩健地從咖啡店裏走出來，手中握著咖啡杯，又提了一樣像是早餐的東西，肩上背了一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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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找戶外的空位，看起來準備坐下吃一頓悠閑緩慢的早餐。

寒冷冬日和熱咖啡的搭配，總能為搞藝術的人帶來一些虛無縹緲的靈感。

然後，小黃老師就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今天突然出現在咖啡店外的公司老闆。

他手裏的咖啡差點打翻，手忙腳亂去扶的同時，大概還反射性地喊了一聲賀總。

玻璃窗內側的池雪焰聽不到，是猜的，因為看見賀橋抬起了頭望向他，大約也禮貌地做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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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偶遇的公司員工打完招呼，賀橋看著對方在不遠處僅有的空位上落座後，微微調整了座椅的朝向，讓兩桌的視線完全錯開，免得員工覺得不自在。

然後他重新低頭，看向手中的電腦。

好像還是同一支廣告，相似的明艷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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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白毛衣，褐色咖啡，絢麗卻靜止的屏幕，以及墨綠的遮陽傘。

帶著這樣鮮明強烈的印象，池雪焰笑著轉身，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接待來訪的病人，哄小朋友，講故事。

空氣裡瀰漫著幻覺般的咖啡香味，平凡的日子又變得不再相同。

本就盛開著的生命中，忽然生長出一條陌生而新鮮的枝蔓。

在已過去的漫長時光裡，池雪焰一直認為愛情是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再加上，他又是個挑剔且怕麻煩的人。

所以，他覺得自己不會像蘇譽那樣，熱衷於和不同人體驗愛情的迥異滋味。

他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從來不是在人際關係上。

如果真有藤蔓在心間滋長的那一天，池雪焰只要它能開出一朵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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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一旦未來這朵花變得枯萎與不再合適，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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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賀橋已經聰明地找到了一種會吸引他的味道。

臨近中午時，池雪焰抽空拿起手機，準備像平時那樣隨便選家外賣，作為今天的午餐。

下一秒，這個念頭就被鎖屏上的三條未讀消息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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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公司今天中午的菜單。]

[小十一：要過來吃飯嗎？]

池雪焰點開最上面的那張圖片，一眼就看見了其中某個格外熟悉的菜名。

他啞然失笑，沒有多猶豫，很快回了聲好。

這大概是池雪焰身上最明顯的弱點。

不愛做飯，獨處時常常糊弄吃飯。

如果他要追自己的話，應該也會從這一點開始。

但不能用最笨的方式，比如將買來的早餐放在他課桌上，他自己會買，隻覺得這樣浪費。

也不該是熱忱卻過界的方式，比如親手做飯帶給他，他不喜歡麻煩別人，而且不一定符合口味。

而這一次的午餐，終於恰到好處。

中午，萬家傳媒的餐廳裡，員工們結束了上午的工作，紛紛過來打菜吃飯。

傳媒公司與牙科診所早晨的上班時間不同，中午休息時間倒差不多。

今天的餐廳裡，氣氛有些特別。

員工們的閑談聲相較往常，大多刻意放輕了，時不時有人偷偷張望餐廳裡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桌。

不是因為公司老闆難得過來一次，賀總其實每天都來餐廳吃飯，大家早就習慣了。

而是因為坐在他對面的人。

除開喬遷儀式那天，第一次出現在公司餐廳的池先生。

他的模樣是很好看的，比員工們時有接觸的各種明星藝人還要好看，何況沒有濾鏡也沒有化妝，就真真切切地坐在同一間餐廳裡，跟大家吃一樣的午餐。

很多員工悄悄看他們，包括坐在附近的黎秘書。

總裁辦公室有門，公共餐廳裡總算沒有門了。

這令黎菲菲深感神清氣爽。

不知道池先生今天為什麼會臨時過來吃午餐，但以他給人的印象，做什麼好像都不奇怪。

老闆和愛人一起聊天吃飯的畫面實在賞心悅目，導致黎菲菲再看自己餐盤裏的菜，都覺得葷素色彩格外般配。

連那道頭一次出現在餐廳的新菜，也顯得不再那麼奇異了。

說起來，為什麼會有土豆做的松鼠魚啊？

雖然還蠻好吃的，酸甜口，特別開胃。

黎菲菲決定再去加一點菜。

路過那張餐桌時，她下意識放慢了腳步，一本正經地聆聽大家的談話聲。

賀總問：「跟那天你在食堂吃過的像嗎？」

池先生說：「差不多，今天的似乎更好吃一點。」

「看來配方更合你的口味。」賀總的語氣很自然，「明天中午要用同樣的做法吃真正的松鼠魚嗎？」

聞言，池先生抬眸看了愛人一眼，目光裡驀地閃過剔透笑意，似乎看穿了什麼。

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玻璃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白皙的臉頰，更襯出耀眼的發色，驕矜張揚的氣質叫人難忘。

原來這就是公司餐廳出現新菜的原因。

她甚至還提前知道了明天會有什麼新菜。

被笑容晃花眼的黎秘書，不由自主地去打了一份新的土豆松鼠魚回來。

好像比幾分鐘前吃的那份更甜，也更酸了。

她目送老闆陪愛人離開餐廳，回對面診所的時候，有種自己由內而外被酸甜松鼠魚洗滌過了的感覺。

她想，剛才看到的賀總和池先生，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其實她一直覺得兩人的感情很好。

可今天不僅有臨時決定的共進午餐，日程安排一貫規律的賀總，還提前一小時出現在了公司附近。

這是音樂部的小黃說的。

據說他買完早餐出來迎面撞見大老闆，差點驚得浪費一杯咖啡，幸好沒潑到老闆身上。

但聽語調慢吞吞的小黃老師講八卦，真是讓人心急得要命，恨不得鑽進他腦袋裏。

他也的確很想留住這個讓人覺得既惆悵又幸福的瞬間。

畫面的焦點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

他果然對上賀橋的目光。

賀橋沒說話，似乎是沒想好怎麼回答。

池雪焰以前其實很少去想明天會吃什麼，要麼由做飯的人決定，要麼是隨性而為，想到什麼就點什麼。

一切都是剛剛好而已。

看到消息的盛小月即刻打來電話。

池雪焰忽然想到了什麼，再度低頭去看手中書籍的封面。

池雪焰恰好允許了這個舉動。

昨天他吃完飯直接回了診所，一如既往地拉上百葉簾，在辦公室裡小憩。

書是從休息室裡的書櫃上隨手拿的，之前盛小月過來看他們倆的時候，帶了許多她覺得值得一讀的書過來。

清晨，小黃老師再次目睹賀總在咖啡桌前處理工作。

池雪焰只聽見賀橋回答了兩次喜歡，第一次應該是在說書，第二次就不知道了。

所以當今天中午離開餐廳，賀橋問他，要不要去辦公室午休的時候，池雪焰並沒有拒絕。

越過透明的空氣，賀橋看見裹著毯子坐在沙發裡的人笑得恣意，朝他揚了揚手中合攏的書本，主動問道：「要不要拍個照發給你媽媽交差？」

大約是剛才的書名讓他笑清醒了，這會兒困意褪去，不太想進休息室。

但這一刻，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寬敞沙發裡，他的確想像了一下明天中午會怎麼度過。

[蘇譽：愛情的每個階段都很有趣！！]

他現在刷到的這條是還算正常的午間戀愛感悟，句末只有兩個感嘆號。

池雪焰將追逐的未知留給賀橋的同時，賀橋也將未知的追逐帶給了他。

冬日陽光清冽，室內溫度正好，池雪焰沒穿外套，膝上蓋了一條小毯子，和沙發一樣柔軟溫暖，懶洋洋的氛圍。

一切正悄然發生的改變，都順理成章。

沒到熱戀期。

但她沒有讀懂兒子無聲的控訴，而是開心地問：「今天一起午休呀？小池喜不喜歡這本書？我覺得書裡講得很有道理哦！」

是在診所的辦公室吃外賣，還是在傳媒公司的餐廳吃家常菜？

可是，天天來這家咖啡廳吃早餐的小黃沒有任何發現。

盛小月聽出了一絲言不由衷，詫異道：「咦，你的語氣聽起來怎麼有點不情願？」

安靜的房間裡，瀰漫著紙頁翻動與筆尖簌簌的聲音。

他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在書架上隨便拿了一本。

池雪焰一般不予理會，反正要是感情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蘇譽必定會單獨私聊轟炸他。

那時他在專心致志地寫著關於情節的筆記，不曾想過要望向其他地方。

基本是關於婚姻經營之道的書籍。

而池雪焰最不需要學的就是這一點，他太清楚怎麼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而池雪焰仍聽著賀橋打電話的聲音。

極具暗示意味的書名，針對兩人現階段的關係。

飯後他在公司裡隨意走了走，還不適合上床睡覺，也不太困，所以窩在沙發裡看書。

所以他是打發時間隨便翻翻，用來醞釀困意。

不過，真假松鼠魚的誘餌已經用完，暫時沒有開啟第三頓午餐的契機。

賀橋便應聲道：「嗯，很喜歡。」

所以他放下那堆文件，用手機認真地拍下照片。

賀橋在接電話，所以他也放下書本，拿起手機。

話筒裡隱隱飄出熟悉的笑聲，聽不清具體的句子。

因為目前暫時沒到可以經營婚姻的那一步。

電話那端的母親笑著調侃他：「都結婚小半年了，還像熱戀期那樣，你真的很喜歡小池哦……」

每天一到休息時間，他就開始在朋友圈裏發有許可權的碎碎念動態，從白天時暫且端莊得體的句子，到深夜時理智全無的一長串可愛可愛可愛可愛。

《結婚後的單身生活》

溫和沉穩的、稍顯無奈的磁性聲音，像咖啡的香味，飄散在冬季金燦燦的空氣裡。

在兒子的沉默中，她驟然反應了過來，頓時笑得停不下來。

新的一千零一夜遊戲。

池雪焰這樣想著，輕輕翻動手中的書頁。

是有什麼特殊的風景嗎？

黎秘書好奇地想，明天的餐廳裡會有用魚做的松鼠魚，明天的咖啡廳裡會有賀總的身影嗎？

比如手裏這一本，主題就是講在婚後也要保持獨立和自我，學會享受一個人的快樂。

池雪焰通常認為這類書都是沒什麼營養的雞湯，但盛小月精挑細選過的這些書，倒不算討厭，至少與他對愛情和婚姻的觀念相近，稱得上是健康雞湯。

但他很喜歡小池。

「……他很喜歡。」賀橋頓了頓，才道，「謝謝媽。」

手機鈴聲很快響起。

恰到好處的菜單，恰到好處的提問。

事實證明，都是有的。

也讓池雪焰改變了午休的地點。

所以他輕笑著動了動指尖。

賀橋的確沒有看過。

只是那裏面除了最近愈發不加掩飾的情愫，好像還多了一絲……無奈？

會是什麼將他吸引過來？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忽然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比喻。

短暫的錯愕後，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合上手中書本的同時，池雪焰也抬眸，看向辦公桌後的人。

正午，松鼠魚的魚鈎成功釣上了第二頓共度的午餐。

同時，賀橋沒忘記把他手中的書名拍得十分清晰，很有暗示性地發給母親。

「你怎麼連書名的醋也能吃？」

而且黎菲菲和一乾吃瓜群眾聽了半天，也依舊沒搞懂，賀總為什麼會大清早出現在樓下的咖啡廳裡，一坐就是一個小時。

如今，他不打算繼續整理那份筆記了。

「這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應該還沒看過這些書吧？」

到底沒有寬闊柔軟的大床來得舒服。

池雪焰漸漸開始犯困，思緒遊離，他想起剛過去的秋天，這間辦公室裡也有過類似的場景。

朋友圈那欄裡顯示的最新動態，又是蘇律師充滿精英氣質的職業頭像。

反正已經過來吃飯了，索性等午休結束再回去。

[Shahryar點了個贊]

這是池雪焰認識的所有朋友裡，最熱衷於談戀愛的人，將愛情視作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賀橋則坐在辦公桌後，提前處理下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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